其实展鸰前几天都准备好了,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若是有谁提出异议,她自然还有对应的解释。
谁知不过这么短短几句话, 再加上一张所谓神仙手法幻化出来的带人像的符纸, 竟就令众人深信不疑!
大家这么配合, 她这个造假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脑补过后的村长现在扇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感情原来大海从不曾忘记他们这些海边儿女,甚至还亲自相助。然而他们竟愚笨到这般田地, 生生把大海的使者气跑了!
他们怎么这么能耐?
不等他问该如何亡羊补牢,那边仙姑已经说起第二股怨气:
“这第二股怨气, 却不是什么好的,”她有些冷淡的往人群中瞥了一眼, “乃是怨天尤人。”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 便看见了人群中瑟缩着的娘儿俩。
可以说,在场这么多村民,谁没被这娘儿俩坑过?不过碍于情面不愿计较罢了。然而如今, 连展仙姑竟然都这么说了, 可见其过分!
海生娘没读过书,自然听不懂什么叫自怨自艾,可“不好”这两个字还是明白的, 当下例行抹了脸,先将儿子护在身后, 尖声道:“你放屁!”
“胡闹!”村长头一个黑了脸,“谁许你这样无礼!”
他们村的人已经得罪了大海,难不成如今连仙姑也要得罪了么?日后还要不要过活了!
海胜娘瞪圆了眼睛, 才要说话,却见展鸰已经将青鱼拉上前来,将他的许多伤口指给众人瞧。
“这姐弟俩多年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从不曾对不起谁,好容易拼着『性』命『摸』了几颗珠子,欢欢喜喜想换钱过活,奈何却遭了贼。”
话音未落,海生娘便喊起来,“你说谁是贼?”
若说方才她还对这位所谓的仙姑有所敬畏,可现在涉及到自身利益,她心中的惊恐和不安却早已战胜了恐惧,竭力的想要反驳。
“我说什么了?你就这样急着表白?”展鸰冷笑一声,“不问自取,是为贼!擅自闯入他人屋子,是为贼!被撞破恶行后又恼羞成怒,肆意毁坏他人财物,是为贼!变本加厉,多次辱骂打伤他人,说是贼,都委屈了贼这个词!”
论耍嘴皮子,展鸰还真没在怕的,当即三言两语将海生娘堵得说不出话来。
“本朝律法森严,”她直视着对面人群中的女人,眼见着周围的人因怕被迁怒,海水一般退散开去,“莫说你儿子已经十岁,便是五岁六岁,也够的上惩罚了!不许打上几板子,难不成还不能关几日,被县太爷当众□□几句?”
若被问及对大庆朝最满意的地方,展鸰不得不说是法律。
拿当初她几乎倾家『荡』产才买来的一整套律法典籍发誓,大庆朝的法律条文真的相当森严,细密到严苛,端的赏罚分明。不仅协同破案的普通百姓会有赏银,堪称创举,而且就连后世觉得棘手的少年犯罪方面也做了详细的规定。
说白了,也就是村民们不计较,像海生这种屡教不改、情节日益恶劣的,只要正经递了状纸报官,被丢到少年犯牢狱内关两天反省,或是拉出去扫大街是妥妥的。
要知道,严格追究起来,光是他今天的行径,就够得上入室盗窃和伤人了。
毕竟这个年代的人均寿命普遍很短,十岁在许多地方都差不多够个半大劳力,实在不能单纯的看做孩子。
见连仙姑都开口了,众村民顿时一阵群情激愤,纷纷出言谴责起来。
头一个便是同展鸰他们关系比较好的王嫂子,“说的就是这话哩,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这孩子也着实该好生管教管教了。”
说着,又看向众邻居道:“就说前几日吧,我们一个没留神,大半夜的他竟进院子来偷菜!险些吓煞人!你们说说,都是邻里邻亲的,但凡开个口,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便是送你一篮子又如何?可唯独这样不声不响的,又将其他好些瓜菜给踩得稀巴烂,可不就是做贼了么!”
“是这个理儿!”
“我家也给他折腾的够呛!”另一个大嫂接道,“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偏生出门就碰上了,他这样胖,将我儿子撞得两只手都破了,还留了两道疤痕哩,竟反咬一口……”
像这种事,就怕有个带头的,此刻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好好的中秋大会竟成了诉苦大会,直将海生他娘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想无理取闹都接不上趟儿。
从出生到现在,海生何曾被人这般集中攻击过?当即往地上一坐,扯开嗓子便开始哭嚎:
“你们都欺负人!”
“我爹是英雄,你们的命都是他救的,你们欠他的!”
“我告诉我爹去!”
海生娘怔了下,一咬牙,竟也熟练地跟着往地下滚,又拍着大腿大哭大喊,嚷嚷一群老少爷们伙同外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什么的,十分凄厉。
“什么叫他爹救人?分明是大家拼了命自救……”
“这都多少年了,以往咱们不计较,没成想反倒叫他们得寸进尺!”
“好个泼『妇』,难不成是自己哄自己上瘾了?分明没影儿的事儿,她竟喊得跟真的似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虽然恨得牙痒痒,可都有点不知所措,这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头,实在不好背啊!
展鸰知道村中百姓虽有些自私,可本质上倒也不失淳朴,尤其现在又是大庭广众的,说不得便下不去这个手。若不来点外部刺激,只怕这娘儿俩又要像以前那样蒙混过关了。
“不必你告诉去,”展鸰忽然笑了,分明笑的极好看,可也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笑容的村民们都无端觉得后脑勺发凉,“还是叫你爹同你们说吧!”
他爹?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齐齐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爹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说?
仙姑,大过节的,您老人家可别拿我们耍乐!
展鸰也不管那些人灰突突的脸『色』和不住哆嗦的手,只是笑眯眯的从席桐手中接了另一张符纸过来,又神神道道的来了一番猛如虎的『操』作,然后环视众人,十分深明大义的道:“今儿是中秋佳节,很该阖家团圆的!”
众人:“……”
这,这就不必了吧?
咱们活人聚聚就罢了,死了的……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待在该待的地方不好吗?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何苦奔波!
可仙姑的手段和名望在前,饶是大家心中都哭着喊着不愿意,可谁都不敢说出口。
开玩笑,万一仙姑一个不高兴迁怒了,再施展神通,将他们的八辈祖宗都喊回来过节怎么办!你是伺候还是不伺候?
若是伺候的不好了,他们老人家一怒之下不走了咋办?
可若是伺候的太好了,他们……不舍得走了咋办!
正浑身打哆嗦间,就见仙姑手上那张黄纸符上竟也渐渐显出来一个中年汉子的形象:那汉子冲前方伸出双手,嘴巴微张,旁边还有一个大字!
村长靠的最近,看的也最清楚,脸一下子就白了,忍不住失声道:“来,来!他,他叫谁去?”
这人大家都认得,可不就是海生他爹么?
大过节的,一个死了个人冲着他们喊“来”……
饶是郭先生和纪大夫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可等这一幕真的到来,却也不免跟着汗『毛』倒竖,只觉得正午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仿佛都变得冰冷彻骨了一般。
一阵海风吹来,周遭大树枝叶刷拉拉响成一片,此时此刻更显鬼魅。
有胆子小的『妇』人承受不住,当即两腿一软跌倒在地,两排牙齿都忍不住跟着发抖了。
站在海生母子附近的人也惊慌失措的大喊起来,“去啊,他喊你们了,快去啊!”
“是啊,你们不是口口声声想的慌么,快去啊!”
这他娘的,赶紧去啊,你们要是不去,这个鬼一生气,再硬拖了旁人去凑数过节可如何是好!
再看海生母子……早就吓的抖若筛糠,莫说上前同亲人寒暄,这会儿还本能的手脚并用往后蹭呢!
即便旁人不明说,他们两个人心里可门儿清,这些年没少装傻充愣的祸害了旁人!
王嫂子最是个口直心快的,当下不由得啐了一口,愤愤道:“怪道有怨气呢,谁去了那边之后还给人这样败坏名声不得气活了啊!”
海生他爹生前也算个老实人,可怜他拼命『操』劳了半辈子,如今名声都给老婆孩子败坏了。
展鸰笑眯眯的冲海生母子招招手,语气极尽温柔,“来啊。”
海生母子:“……”
不不不,不去!
“来啊,你们都是一家人,怕什么?”
“……啊啊啊啊!”
娘儿俩看着越走越近的展鸰,终于吓到崩溃,相互抱作一团抖个不停,鼻涕眼泪齐流,嗷嗷叫着往人群中退去。
可他们怕,旁人更怕啊!不等他们推过去,一群村民便跟受了惊吓似的轰然散开……
到底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见现场『乱』作一团,村长面上也挂不住,强打精神上前,哆哆嗦嗦的道:“仙,仙姑,不如先将他们关在一处,叫他们自家人好生团聚……”
咱们先过节吧!
展鸰满脸惊讶的看着这个老头儿,不由得哇了一声。
哇,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实的大爷,竟也这么坏!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弄的村长也老脸微红,觉得双颊**辣的。不过他马上又给自己找了理由,迅速鼓足勇气:他,他这也是为了全村百来人好啊。说到底,那都是人家的家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是了,何苦叫全村人为他们垫背?
展鸰欣赏了一回古代劳动人民之间同村情谊山崩海啸般碎裂的现场,心满意足,这才唏嘘道:“倒是我莽撞了,今儿是中秋佳节,且现下又是正午,不如先叫他回去。”
见众人齐刷刷松了口气,活像一群气球集体撒气,展鸰忽然又起了点恶趣味,当下一本正经道:“……等晚上再来。”
众村民:“……”
真不用来!
等目送两个壮汉满脸嫌弃的将海生母子拖走,村长和村中一干有威望的老人都反复保证,日后必然不再纵容,严加管教之后,展鸰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到底有点犹豫,“只是,人家大老远了……”
再远,该走也不能留啊!
村长都要给她跪下了,一咬牙,闭着眼道:“说来也是他时运不济,娶得个婆娘不省心,连带着儿子也给教坏了……瞧这样子,日后恐怕他也无人供奉,不如大家伙儿都凑个分子,买些个新鲜瓜果的,逢年过节也上个香,仙姑觉得如何?”
只求他别再来了!
你老婆孩子都不想你了,你还回来干啥?
展鸰本也不在乎这些,当下胡『乱』点了头,偏面上还带着几分勉强,“唉,倒也罢了。”
众人一阵感慨,又斜眼瞅着她手中纸符,期期艾艾的道:“那,那仙姑您看?”
展鸰忍笑,又装模作样的洗了洗手,也不擦干,便若无其事的在那符纸上划了几道,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符纸上竟慢慢浮现出一个大大的“走”字!
那字甚大,几乎将原本的男人形象完全覆盖,再也看不清了。
众人齐齐惊呼出声,眼中异彩涟涟,都道神仙手段,越发佩服的五体投地,更加不敢有所怀疑了。
展鸰又念了几句自己也听不懂的所谓咒语,然后就将符纸放到火上烧了,完了之后觉得做戏得做全套,便随手招了个人,十分郑重的将盆中纸灰交给他,“尘归尘,土归土,他既于大海长眠,自然也要归于大海,你小心的送回去吧,切记……把盆刷干净了再带回来。”
不然她家去了还得刷!
被点到名的那人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眼瞅着就要哭出来。
我,我何德何能,不对,我造了什么孽!
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欲哭无泪的看向村长,结巴道:“村,村长,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死道友不死贫道,世人深知这个道理,于是德高望重的村长一脸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捧起那个盆,烫手似的丢到他怀里,老怀大慰的道:“去吧。”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解决了最该解决的两个问题之后,展仙姑又发扬了一下平易近人的风格,顺便帮村中数人答疑解『惑』,开解心结。
反正符纸做也是做了,若隔得时间太久,上头的化学成分难免效力大减,还得考虑下保质期不是……
众人便纷纷排队,排两队,一队等着分仙姑带来的月饼:这可是沾了仙气的,不吃对不起列祖列宗!另一队则十分虔诚的等着仙姑为在人生道路上『迷』路的自己指点『迷』津。
现场一度热闹至极。
原本被人避之不及的青莲和青鱼姐弟俩的待遇忽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都不必村长出马,一众村民自己就心领神会,对他们笑脸相迎了。
这个主动往他们怀中塞自家做的包子,那个又要请他们家去做客,这个又说家中没有长辈不算过节,干脆便去他家睡……
还有个婶子更直接,拉着青鱼的手就不放了,捏着他结实的臂膀『摸』了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的问有没有心上人。又说她娘家妹子那边有个闺女长得十分俊俏,正与他相配。
青鱼哪里经过这个?吓的脸都白了,忙不迭的甩开手跑了。
老天爷,这婶子怕不是能有两百斤,大腿比自己的腰还粗,隔三差五就举着擀面杖打汉子,彪悍异常,她妹子的闺女又能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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