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微微眯起凤眸,揽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之间,逼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看着我,小七。”他的眸中少了素来的清冷,多了一种意味不明。
十七怔怔的对上那双极漂亮的丹凤眸子。
“小七,这便是我的回答,你当真是不懂么?”
十七垂下眸子咬了咬唇,她不敢再去看那双墨黑色的眼眸,那眸中铺天盖地的温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该是这样的,她印象中的薛白何时有过这番温柔的神色。
她沉默了良久,推开他跳下了桌子,慢慢的走到窗前,背对着他淡淡的开口:“薛白,你明明知道的,我身为永夜城的少主人,以后是不可能随你待在临安城的。”
“你不用待着这,我会跟着你走。”
“你愿意放弃大周元昭王的身份,放弃手中的六十万兵马吗?”
“有何不可。”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你疯了么。”她倏的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看得出来,庆元帝有意要将皇位传给你,如此一来,将来你就是大周的王,这一切你都不想要么?”
“不要那又如何。”
十七沉默的看着他,眸中思绪万千。
薛白对她的好,她并非看不出来,只是她是一个不相信感情的人,世间男子多薄情,尤其是像薛白这种手握权势,站在世间高峰上的人,自然性子是个冷傲的,对万物都似乎没那么在意。
他忽然点了烛火,坐在桌边侧对着她,昏暗的烛火若隐若现,映出了他精致的眉眼,尽染风月的凤眸半垂着,长而卷翘的睫羽在他眼底投出一片阴影。
“薛白你明知道不可能的。”她终是在他温柔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咬咬唇将头偏向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
她是慕云天唯一的女儿,以后是要继他的城主之位的,纵使慕云天视她为掌上明珠,从未把她困在永夜城少主这个位置上,但她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关,她是不可能抛下永夜城,抛下她的子民,抛下自己肩上担的那份责任,随他待在临安的。
而薛白则作为大周唯一的异姓王,手握六十万重兵的上将军,庆元帝绝对不会允许他与她成亲的,更何况薛白身上流的到底还是皇族的血,任谁都看得出来,庆元帝迟迟未立太子,就是有意将自己的皇位传给薛白。
一个是大周未来的天子,一个是永夜城未来的主人。
大周是要和永夜城联姻,但联姻的两人只会从皇子公主里面选,绝对不会是两方的王。
薛白知道她的想法,也未过多言语,只是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近她,然后弯下身子,与她平视。
他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儿,一字一顿的开口:“我喜欢你,不关其他。”
十七的睫羽一颤,不可否认她确实是因为他这句话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他喜欢她,不关其他。
只是因为她。
不是因为她的身份,不是因为可以获得的利益,不是因为她身后代表的那些权势。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她这一生什么都可以去交换,唯独感情不行。
“你不用给予我回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不要为此感到苦恼,你还是你。”
薛白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很庄重。
“薛白,我对感情一向很模糊。”她抿了抿唇,也看向他,斟酌了下语言,她似乎很困惑的道,“我看不清自己对你的感觉。”
薛白虽然不期望她能给他回应,但并不想她逃避这个问题。
他忽然出乎意料的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宛若羽毛飘过般轻柔的吻,十七虽然身子向后一躲,但并没有排斥。
“若是有别人这样对你,你会有什么反应?”他问。
“不是我吹。”十七一字一顿,语气无比认真,“我能打断他的狗腿。”
“那这样你明白了吗?”薛白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尽染风花雪月的黑眸里盛满了细碎璀璨的星光。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你站在原地就好,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一步一步的走近你。”他向她伸出手,这样说。
“即使我身边有很多看得见看不见的危险?”她看向他认真到执拗的眼,咬唇道。
“我会与你一同面对。”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这样答道。
他知道她是大漠里最桀骜不驯的苍鹰,而不是豢养在鸟笼里的金丝雀,所以他也未说替她挡住所有的危险这种话,他知道她更愿意自己去面对。
苍鹰啊,生来就该是翱翔在天地间的。
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清冷皎洁的月光铺撒了一地,她看着他,终是抿抿唇伸出了小手。
薛白握着她的手,终是轻轻笑了起来,凤眸里水光潋滟。
夜色已经很深了,十七早已打了哈欠迷迷糊糊的睡去,薛白却没有睡意,他伸出手,莹白的指尖在她脸上描绘着,从眼眸到鼻子,再到嘴巴。
人一旦有了想要珍惜的东西,便开始害怕,却不知从拥有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失去了。
他向来是不信神佛的人,此时却无比虔诚的请求上苍,能不能眷顾他一些。
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她便慢慢的渗进了他的生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不想放手了。
所以,上天能不能也稍微眷顾他一些。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一向是独自游走在世间,固执的将自己隔离于这个世界,不想和任何人有一点的牵扯,那样的话,在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便可以无牵无挂了。
那个女孩,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完全是个意外,她彻底的打乱了他的生活轨迹,甚至改变了他心底的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虽然这并非是他喜闻乐见的。
把一生都耗费在一个人的身上,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但若是那个人是她的话,他或许愿意尝试一下,将一生的悲喜都放在她那里。
薛白的眉梢间有些阴郁,半晌,他收回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既希望你能看到全部的我,又怕你会厌恶这样的我。”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眸色晦暗不明,其实很难说出他为什么会喜欢她,明明没多长时间的相处,他却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起初他并不知道她是个女子,他接近她一是由于她的性子,二是由于他的生母所欠的那个人情,再到后来他发现她其实是个女子时的愕然,那时心底还有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不能忽略的欢喜。
他见到的女子或娇柔,或婉约,或端庄,或淡雅。
却从未见过她这样的。
明明是比谁都柔弱的身躯,却拥有着最坚韧最倔强的灵魂。
他见过她毫不犹豫的从飞扬的马蹄下救出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的模样,也见过她手握浴血长剑脚踏尸骨取人性命的模样。
她常常自诩为自私小气睚眦必报却又能做任何事都站在大局上考虑。
那个女子,既天真善良又残酷无情。
明明极端对立的两个成语却意外和谐的在她的身上糅合在一起。
他和她是相像的,却又是不像的。
从那日她不顾自身安危,奔进火海将他强行拉出来时,他的心里就有些东西慢慢改变了。
他本想着还完人情大家就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至此两不相欠,却因为她的一些举动想法有了动摇。
那时他还不知她是一个女子,只是想着若是和她做个朋友也不错。
后来苍梧山发生雪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护在了怀里,那时他忍不住嗤笑自己,什么时候他也这么善良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醒来后看到她一手的血迹,他便知道她做了什么。
哦,原来这个小混蛋还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没把他丢下来不管,他那时这样想。
再后来他阴差阳错之下,撞破了她的秘密,她并没有生他的气,反而不痛不痒的耸耸肩,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很想问她,是真的没把他当男人看待还是她本来就这么“不拘小节”。
她去翠云山的那日,不知道怎么的,他心神总有些不安,于是他一直在她的身后悄悄的跟着她,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后来看她平安无事的进了寨子,他想着有暗卫保护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没再跟着过去,下山的时候他遇到了一小批杀手,这么一耽搁间,他忽然看见他的暗卫满身是血,带着一只狂躁不安的银狼一跃而出,他心里便是一沉,他知道她必然是出事了。
没多想,便朝着暗卫来的方向掠去,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血人,除了那双清亮的眼睛里还是倔强不甘,他看不出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那刀锋朝她冲去的时候,他看到她伸手一挡,胸腔里一片愠怒,他想也不想的便掠过去,替她挡下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刀。
她显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委委屈屈的靠在他怀里说了句好疼,他心中的怒意更甚,他很想亲自捏碎那些人的脖子,但怀里的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现在的情况不容他多想,他抱起她一点脚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