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人的预感是对的,环儿听到高公公叫门,她瞪着一双小眼悄悄打开挽月阁的侧门。
侧门连着后花园子,平时少有人来,南一当初要求在此处开一扇侧门,仅是想着,挽月阁不如兰院大,开侧门,偶尔能去后花园子里转转也是好的。
胤禛带着小太监高无庸,避开府中人,从后园子里进挽月阁,除了宜人,一般人还真猜不到这点上。
环儿腹诽,宜人姐姐跟街头的神算子一样,说爷会来,还真的来了。
胤禛也没想到挽月阁的守门婆子换了这个胖丫头,他抵唇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高无庸。”
小高公公忙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元宝,塞到环儿手上,吩咐道:“你回吧,这里交给我,记住,这事对谁也不能说。”
环儿握着银子,点头如捣蒜,往下人房的方向跑,她要去汇报给宜人姐姐,爷真的来了。
胤禛不知这胖丫头,拿了赏银,转头就将他卖了。
他独自一人,摸黑往佟氏的卧房而去,屋中有光亮,门也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
胤禛皱眉,心里微怒,恼挽月阁丫头们粗心大意,伺候主子不经心,门也不晓得关好。
他哪里知道,人家是特意给他留的门。
宜人好心办坏事,也累得挽月阁中下人在胤禛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卧房里,南一原在憨睡,梦中突然感觉一道窥探的视线,她立时从梦中惊醒。
“四。。。。。。嘶——轻点,碰到伤口了,痛。”南一抽了口凉气,推开压着她的高大身体。
“痛死你活该。”胤禛咬牙骂了声,挪开身体,掐在她腰间的手松开,撩起她的腰侧寝衣。
一道狰狞的伤疤印入眼底,胤禛眼孔猛缩,“怎么伤的?”
南一拂开他的手,身体往床里侧的挪,“是名青衣杀手,他想抢我的账册。”
胤禛一怔,“什么账册?”
南一随口道:“皇上老爷子没告诉你,不可能吧,就山西那个受贿的名册,我无意中得到的,回来的路上被杀手追杀,是皇上的人救了我。”
胤禛心里更是震惊,他拧起眉头,弄半天,皇阿玛突然问罪山西巡抚及当地一众官员,根源在这里。
但当前也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沉起脸,怒目瞪向他,“爷问你,你是怎么跑到山西去的,爷去的是热河,难道你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嗯?最好给爷从实招来,为何私自出府,若非碰到皇阿玛的人,你焉有命在?”
“我迷路了。”南一理当所然道出门就想好的理由。
皱了皱鼻子,她露出一脸委屈之色,“一出京城,鬼晓得热河在哪里,问了几次路,越问越糊涂,谁晓得竟到山西地界,后头想调头,就撞见了祈县那摊子事。
我想着那当地的刘知州实在可恨,路见不平,我得踩踩,便连夜闯了刘知州的书房,偷走账册回京找爷,后面的事你也晓得了,我莫名其妙成了通辑犯。”
胤禛抚着额头,一脸黑线,“爷问的是你为何私自出府,额娘命你好生在家里反省,为何不听,公然抗命,嫌处罚不够是不是。”
“我想你啊,再说我为啥子要反省,该反省的人不是你嘛,都是你害的。”南一想起这件事,比他还气愤。
胤禛气得抽抽,额头青筯直跳,“你还怪爷,谁叫你出言不逊,爷没治你大不敬之罪,已是宽宏,你反过来赖爷,晓不晓得好赖。”
“就赖你,两条人命等着你救,你呢,那个矫情的女人故意使坏绊住你,你的眼睛跟屎糊了一样,愣是看不出来。”
“注意你的言词。”胤禛怒目而视。
“做得出就别怕人说。”南一怼了他一句。
她恼恨得半坐起身,萧西浑身是血的样子时时刻在她脑子里,她怕呀,想起那一幕,都心有余悸。
红了眼睛的南一,手都在抖,怒声质问,“若非她及时被人救出,就那样死了,还是你见死不救,看我还理你。”
“你——”胤禛气怒,恨得不行,终是气短,说了句,“爷后面不是派了人吗。”
“有什么用,命要丢了,你就算亲自去能做什么用,虚伪。”
南一狠狠瞪了他一眼,“巧儿叫福晋的马车撞成重伤,我请来的太医,却叫那女人拦去安胎,在你们的眼里,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对不对,一群自私冷漠透顶的人,毫无人性,哼,进来这里,我是倒了八辈子霉。”
她说完了,被单一掀,人躺了下来,再不理胤禛。
“如此说来,嫁给爷,倒是委屈了你。”胤禛恶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
南一闷声闷声,“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我又没有说错,爷是皇子,年侧福晋更是身份贵重,怪道视人命如草芥。”
胤禛被她的话堵得喉头一梗,神色几经变幻,想将她拖出被窝怒骂几声,又顾念她身上有伤。
不骂她,就此放过,他心里又憋屈得厉害,一股无名火在胸口烧啊烧,压都压不住。
萧西之事,他一直对佟氏心怀愧意,那天,确实是他不对,就算派个人去救萧西,佟氏也不至于这般伤心,也不会一直纠结这件事,同他闹别扭。
胤禛揉着额头,他发现,今夜不该来此,偷偷来看她,自己纯粹就是找气受。
责问不成,倒全成了他的不是。
但有些事,他还没弄清楚,又不能就此离开。
胤禛离开床铺,负起手,一个人静静地在屋里转圈,他在等自己冷静,消气。
两人继续针尖对麦芒,只会越吵越僵。
大概过了两刻钟,胤禛平息怒气,他深吸了口气,脱了外袍,躺到南一身边,将她连人搂进怀中,温身在她耳边问,“伤口太医可看过?”
南一心里仍有气,略略挣扎了下,伤口有些痛,便不在动了,随他搂着。
“看过,说是好好养着就成。”
胤禛下巴抵着她头顶,轻叹,“你呀,老实些吧,爷自娶了你,总有操不完的心,这回算你运气好保住小命,皇阿玛不追究反而赏了你。”
南一冷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十倍还之。”
她翻转身子,平躺在床上,眼睛凝着账子顶,轻声道:“至于皇上不追究。。。。。。”南一得意一笑,“我猜应该跟银子有关吧。”
“怎么又扯到银子上?”胤禛把她往怀中拢了拢,问,“山西的事,你同爷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爷听得糊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