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完年,大郎就回了燕山县,这里是他的根基所在,他自是紧张在意的。再来,这次的春耕,他还有自己的计划,尤其这还算得上是他到任后的第一个计划,自然就更要早点回去盯着了。
他是这么想的,将县西那块沙地,最好是全部由小麦改种成西瓜,到时再让郝伯父出手相助,帮忙运到外面去售卖。郝伯父,也是前段时间父亲介绍给他认识的人中的一位,对方是个商人,主要经营的就是这些农产品。也只有他,才能对这件事做得最好,毕竟他对这些东西怎么转卖才能赚钱最清楚,所以王睿早早就跟他联系上了。
至于为何选择县西,他倒也不是瞎选的,实在是县西这片地方,穷得出名。县西一直是种小麦的,可是真不合适,虽然年年种,可是收成一直不好,也因此每年交纳税收时,都会有拖欠。
见到他们真穷得快活不下去了,县里自然也不能干看着,县衙其实是有一小部分免税名额的,因着县西的艰难,每年的名额只能贡献到县西去。这部分名额如果不用掉,其实还是可以变成钱,给县衙里的人,发年终福利的,而因为县西的事,这部分福利就没了,这让全县衙上下的人,对县西的人缺乏天然的好感。
王睿定了县西这块地方后,这些天,他就一直在忙,他联系了一些种子、秧苗,还有种西瓜的能手,一门心思地想大干一场。在他看来,这关系到他治下百姓的民生,也关系到他为官的民望与风评。至于说服别人改种,他没有当成什么困难,因为县西一直最穷,那么有所改动,人们应该是最容易接受的,至少王睿是这么想的。
然而等真正实行起来,他却发现困难重重,他到底小看了农民对土地的执念,一涉及到耕种问题,最老实的农民也会变成最顽固的分子,怎么说都说不通。甚至还有人企图说服他,那人说,他们这里并没有都种不好小麦的,比如去年某家就丰收了,随后更是表示,只要好好伺候,还是能种好的。这种话并没有将王睿说服,倒似乎将他自己说服了,总之他不愿意放弃种植小麦,而改种什么西瓜,在他看来,那才是糟蹋土地。
要王睿说啊,这都是何必呢,小麦既然不合适,那就换一种好了。退一步说,若是到时西瓜再不合适,大不了明年再种回小麦。当然,这也是他不太了解情况,改种并不是一件小事,将来要改回去,根本就不容易,需要的劳动量非常大,可如今王睿不知道啊。好吧,即便知道了,他其实还是会这么干的。
之后的日子,王睿就一直对县西的百姓进行动员,告诉他们只要种了西瓜,他们就有钱赚了。然而,他碰了不少软钉子,显然这些空口白话,并不为人所接受。那些人展现出了自己固执的一面,他们口上应着,却根本不肯动,就是有动作的,那也是一百个不乐意。比起种植他们没种过的西瓜,他们还是乐意去种自己熟悉的小麦,哪怕收成不好,可他们依然坚持,用他们的话说,心里踏实。
这日,王睿去巡视的时候,发现进度缓慢,有他看着人家就种,他一离开,就没人动了,一时颇有些丧气。而县丞知道他专门找人负责销售之后,倒是心头一片火热,积极地加入到劝说行列中,然而,纵然他是本地人,说话更让人信服些,可是依旧没有用。
甚至有一次,王睿在田间,还听到有个老农对县丞骂道:“憨娃子,你不能丧良心啊,你不能为了自己的官帽,就不管乡亲们的死活啊。想让我种那个什么瓜,门都没有,你死了这条心吧。”听那说话的口气,竟还是熟人。事后也证实了,那的确是县丞的远房四伯,那时,他才知道县丞居然就是县西人士。
在县丞也失败后,王睿就开始考虑要怎么做,才能让别人更信任一点,毕竟一个好的想法,就这么夭折了,他如何甘心呢?到了最后,他干脆给了人家保证,说若是种的西瓜卖不出去,用来种瓜的地,他就不收税了,县衙负担这部分土地的税收,这才有人去种西瓜。可即使如此,他们也顶多种一小部分,最后他好说歹说,才说服大家各种一半。
说来,若不是想要弄个规模效应,他也就不用这么累了,到时由着他们爱种多少种多少。可他不能这么干,这些西瓜种出来后,是要往外销的,那么这一路上的运输成本,销售成本,那都是要考虑的。如果西瓜太少的话,所得扣除各种成本后,到了百姓手中就没几个钱了,那他的所作所为就失去了意义。
尤其,他还希望这事能够成为一个成例,一个即使他不在任了,商人也愿意为了赚钱而跑来收购西瓜,那时这件事才能算是真正办成了。要说他在任时,一切当然不是问题,为着他的面子也好,为了双方的关系更进一步也罢,估计郝伯父是愿意不赚钱或者赚钱极少地为他跑一趟的,可这种事注定是不能长久的,而且人情也不是这么用的。要是真让郝伯父亏了,那下回人家找他帮忙的话,他就不好推托了,所以,大家还是双赢的好,如此他才不会欠大人情。这样,到时即使人家有事需要帮忙,但凡无理的要求,他就都可以直接拒绝掉。
至于全种西瓜后,县西这边可能缺粮的情况,他也不是没有考虑的,在他看来,最好是从外地采购,就全县来说,整个县是不缺粮的,县北的粮食一向是富余的。再说,其实就是不种西瓜,他们也是要从外地采购一部分的,这里毕竟是个不太适宜种小麦的地方。
种了西瓜后,到时税收就让他们用银子抵,而县北这边的最好用粮食来缴税,想来这种没有原则冲突的问题,人家应该也不会跟他这个县令过不去的。
至于县里其它地方,是不是也要进行一些变动,说实话,他也不是没想过,比如县东的那片旱地,如果可以种花生,以他们家商场的人脉来说,还是容易销售出去的,到时那边的日子也可以好过一点。不过,他只要一想到,这次为达成目的而耗费的唇舌,就有点退缩了。想着,还是算了,等这边赚了钱后,另一边说不定就主动效仿了,到时还少了他的麻烦。
除了县西这边被重点关照外,他也去巡视了全县的其它地方,看着大家对春耕的热情,对播种的希望,他见了心里也很高兴。
这边,忙完春耕的事后,时间差不多也到五月了。他刚带着人回转县衙没几天,就收到京城的信,说是他的妻子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