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灵智的细心教导,张无忌『性』格与原着绝不相同,虽也心怀慈悲之念,却不显软弱,多了一分果决与狠辣,手腕与心机。是以灵智略一点拨,张无忌即领悟其中深意,当下接过话题,静待陈友谅的到来。
陈友谅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好,非常不好。倒不是说大林寺的僧人虐待了他,只不过原本他按照成昆的指示,投身丐帮当中,短短时日便爬至八袋长老的位置,号令无数丐帮弟子,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然自被史火龙擒下,为了活命,当日在光明顶反水,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指证成昆之后,近况便日下一日。
似他这等野心勃勃之辈,又岂会甘于平淡?然则丐帮上下虽然没有为难他,却也不再信任他了,至于天下群豪,更是对他这个悖师之徒不屑之极。就连少林寺的那些师叔祖们也对自己不假颜『色』,一想起当日少林寺僧人以及各派群雄对他投来的那种鄙夷的眼光,陈友谅心中宛若滴血,怨恨之情陡增。幸而大林寺慈悲为怀,并不以异样的眼神看待他,是以这几月栖身大林寺以来,除了略显无聊之外,倒也过得十分平淡。
陈友谅推开窗户,凝目前望,见禅房外边空地上竖着一座毡帐,帐前帐后人影绰绰,守卫严密,不禁『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想到:“这赵姑娘倒也称得上是有恒心有毅力,知道张无忌来到了大林寺当中,竟也借着礼佛的由头,直接在广场上盖起了一座毡帐。只是事关天下兴衰,张无忌便是再儿女情长,又岂会为了你一个蒙古人而弃江山于不顾?”其时明教声威大涨,占治中原大部分地盘,元人的达官贵族、豪绅大贾,倒戈者不计其数,只余下汝阳王苦苦支撑。赵敏虽为女子,向以竟学蒙古风尚为荣,不忍老父奔波劳累,却又对明教的庞大势力无可奈何,只好朝张无忌下手,追到大林寺当中也不足为异。
陈友谅眼中精光一闪,正自筹思如何接近张无忌,投身明教,好洗白自己博长富贵,忽听得禅房外传出几下脚步声。他心念一动,转过身来,走到门边,轻轻拉开房门。只见来人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小沙弥,一见陈友谅即合什道:“陈施主,老祖宗有请。”
陈友谅一愣,随即换上一个亲切的笑容问道:“小师傅,你可知道灵智老前辈唤在下何事?”
小沙弥道:“这个小僧可不知道。”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小僧猜测定与张师叔祖有关。”
陈友谅点点头,面上笑得越发灿烂,跟在小沙弥身后往天峰岭走去,心中不断思索灵智与张无忌的用意。他本就是心思活络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只怕是好事临头,心中不由大喜,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上了天峰岭,入了如来宝殿,他闪身来到殿后,见不远处松下石桌边坐着灵智与张无忌二人,他忙迈步上前,几步便来到二人跟前,先是对着灵智翻身下拜道:“友谅见过上人。”跟着站起来对着张无忌双手抱拳道:“张教主,多日不见,越发的英姿勃发了。”
灵智瞧他一身青布长袍,点点头道:“今日老衲唤你来,不为别的。老衲这个孙儿的事情你也知道,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复我汉家江山指日可待,正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建功立业的时候。”说到这里,灵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道:“你在我大林寺也呆了一段时日了,也是时候出寺了。”
张无忌闻言,当下笑『吟』『吟』的道:“无忌年轻识浅,蒙祖师爷及多位长辈眷顾,才有今日一点成就。陈大哥见多识广,腹有韬略,若是就此浪费未免可惜,不知可愿入我明教,助无忌驱除鞑虏,还天下一个清明?”他本就是诚恳之人,一番话虽言笑晏晏,但自有一番折人气度。
陈友谅大喜,忙对着张无忌下拜,大声道:“在下虽本领低微,却也愿为教主一尽鞍前马后之劳。”
张无忌上前扶起陈友谅,亲切的道:“陈大哥说笑了,若你还算本领低微,天下有本事之人又能有几人?”二人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只几句话便定下君臣名分。二人当下热切的交谈起来,谈话涉及多部经史子集的书籍,谈到军事方面的内容,陈友谅更是显得十分内行,张无忌心中甚是佩服,心想:“难怪祖师爷爷说此人文韬武略不下于朱元璋,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人。”
他身居教主高位,深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的道立,向来礼贤下士,更经常不辞辛劳地到处选拔人才,为明教的抗元大业加砖添瓦。此时一经考较,发现陈友谅果如灵智所言,允文允武,心中对他原先的那点儿鄙夷不快马上抛掷九霄云外,假意沉『吟』片刻,缓缓道:“陈兄,你文武双全,执掌我明教任何一路大军都绰绰有余。只是你新入我教,若是一上来便居高位的话,未免有人不服,这?这可有些为难了。”说完,面现为难之『色』。
陈友谅一怔,只听张无忌喜道:“有了,这样,南路军向来只有大帅而无副帅。大帅朱元璋,本是我教凤阳分坛坛主,才德俱备,义气过人。但南路军今日来连克应天、江陵数府,占据江南一带,军务十分繁忙。朱大哥数次来信求我派人帮他治理州郡,如今有陈大哥相助,想来南路军能够早日稳定江南,择日北上,与北路军一道对元庭发起总攻的。”
灵智瞧了张无忌装出来的那一脸喜悦兴奋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心中大赞:“这傻小子终于开窍了。”
陈友谅本自认才具非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他从未想过张无忌竟然如此信任他,居然打算让他做一军副帅,饶是他天『性』薄凉,心中也生出几分感动,双眼一蒙,翻身跪地,双手抱拳,激动的道:“教主知遇之恩,属下没齿难忘。只是此事事关重大,?”
张无忌笑嘻嘻的道:“此事就这么定了,陈大哥切莫推辞。”他再次拉起陈友谅,引用张孝祥的话道:“国之强弱,不在甲兵,不在金谷,独在人才之多少。待得陈大哥日后立下功勋,无忌再让陈大哥独领一军坐镇一方。”
陈友谅双手给他紧紧握住,再听到这几句话,只觉得他全身颤抖,激动已极,当下指天立誓,大声道:“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明教弟子陈友谅立誓,日后定当用心辅佐教主,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灵智冷冷的道:“小子,你也不用弄这些虚的,若你敢有二心,不用天地收你,老衲自有办法对付你。”陈友谅闻言一哆嗦,忙道:“上人说笑了,在下岂会如此不知好歹?”
张无忌忙道:“祖师爷爷,您就不要吓陈大哥了。”他说到这里,尴尬一笑,又道:“孙儿先去给赵姑娘送饭,听说她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
灵智没好气的摆摆手,不耐烦的道:“快滚快滚。”等到张无忌走远之后,感受着灵智审视的目光,陈友谅立时压力大增,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灵智不置可否,自顾道:“无忌这孩子心地仁厚,从不会怀疑别人,老衲却不同。小子,你去到应天府之后,若是发现那朱元璋有贰心,老衲授你临机决断之权,就算捅出天下的祸事,老衲也帮你兜着。你可听明白了?”说到最后一句,更是重重提高了音调。
陈友谅一凛,随即恭敬下拜,郑而重之的拜了三下,不发一言。灵智瞧他如此模样,却比他立下誓言还要满意,略一点头,道:“既如此,你下去罢。”
不提陈友谅下了天峰岭如何欣喜,但说张无忌,走到赵敏所盖的那座毡帐之前,尚未开口,一眼瞥见赵敏那消减的容貌,心中怜惜之情陡增。但此时二人立场不同,张无忌虽有心安慰,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念及此处,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沉重无比,就这么怔怔的瞧着端坐在毡帐之内的赵敏发怔。
赵敏似是有所察觉,蓦然回首,恰巧瞧见站在毡帐之外的张无忌,二人四目相对,俱各心中一颤。赵敏精神一震,双眼似有莹莹雾气现出。然不等张无忌开口,赵敏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负气般的一扭头,冷冷的道:“你来做什么?”
张无忌道:“你从太原府追我到大林寺,所来为何我自心知肚明。”说到这里,张无忌尴尬一笑,接着道:“赵姑娘?敏敏?你自幼生活在汝阳王府,乃是及门高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着实令人生羡。可你又知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无数似你这般年纪的年轻女子,每日过着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生活。你见咱们明教与朝廷作对,便以为我这个明教教主是大魔头,是也不是?”
赵敏道:“你是威震天下的明教教主,大林寺高弟,我小小女子,又岂敢在张大教主面前撒野?”她缓缓转过头来,倔强着脸道:“国家大事我也不懂,父王怎么说,我便怎么做。此前与六大派为难,也是如此。”
张无忌见她清丽如昔,比在光明顶之时憔悴多了,全然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虽明知她是故作柔弱姿态,心中仍忍不住一阵难受。赵敏又道:“张无忌,我问你,若是你得了天下,是否要将咱们蒙古人赶尽杀绝?”
张无忌一怔,没料到赵敏会如此发问,却还是答道:“自然不是。”赵敏心中一喜,一咬嘴唇,接着道:“若是我劝父王归降于你,你?你如何谢我?”
张无忌大喜道:“赵姑娘,说实话,我也不愿与你父王为敌。只是如今元庭兵马尽归你父王节制,我这才命韩元帅率红巾军抗衡。若是你能劝你父王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赵敏却对张无忌的回答不满意,怒道:“即便如今你明教声威大涨,但是我父王麾下尚有十余万精兵。真个打起来,胜负之数,尚未可知。我凭什么要帮你?”
张无忌一愣,半响无言。赵敏见他这副茫然的样子,心中暗骂道:“难道你非要我一个女儿家先说出口么?”张无忌正自思量,忽听得赵敏幽幽的道:“我来之前,父王曾言,若你肯娶我,非但麾下兵马尽数降你,他老人家甚至可以出面帮你招降那些不愿归降的蒙古贵族。”
张无忌愕然,瞪大双眼瞧着赵敏道:“这?这?赵姑娘,你说笑了。”他见赵敏神情不似说谎,瞧着她那对充满期待的双眸,心中好生踌躇。忽又想起对他温婉如一的周芷若,一咬牙说道:“赵姑娘,我早已心有所属,你又何必作践自己?”
赵敏听他拒绝,脸『色』大变,冷笑道:“你只喜欢那姓周的女子,是也不是?”张无忌心感歉疚,暗想:“芷若对我一往情深,我又岂能负她?可瞧赵姑娘如此神情,想必心中也是喜欢我的。可我这些时日只顾着忙明教的事情,却没去顾她。唉,张无忌啊张无忌,你果真是个大笨蛋。”
赵敏见他久不发言,忽然眼眶一红,垂泪不止。朔风阵阵从二人身后吹来,天上晴空万里的,但此间气氛尴尬,犹如有万朵灰云压在二人头顶一般。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轻叹,灵智从远处踱了出来,先瞧了一眼赵敏,然后对着张无忌道:“人家一个小姑娘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他原本对赵敏十分不喜,然则如今元庭日落西山,仅剩以汝阳王为首的顽固势力率残余兵马固守中都、大同等地,与明教北方军对峙。若是赵敏此言当真,明教可不费吹灰之力定鼎江山,又何乐而不为?
张无忌神『色』愈见尴尬,只听灵智又道:“若你是担心芷若那里,便交给老衲来安排罢。想来老衲的话还有几分份量的。”赵敏闻言,精神一震,盈盈下拜道:“小女子知道张教主和周姑娘早有婚姻之约,若是有办法,小女子也不愿当那第三者。只是若非如此,家父与众达官贵人无法安心。明教大军实在太强,纵然家父麾下有数万精兵,也未必敌得过明教英豪。月前一战,红巾军三日之内连克太原府数城,家父好生惊恐,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老前辈成全。”
灵智见她瞬息之间便调整好心态,言语之间条理分明,又将姿态放得极低,暗赞一声:“好心机。”面上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伸手虚扶,托起赵敏道:“既然你喜欢这个臭小子,老衲索『性』成全了你们两个小娃娃。这样罢,明日一早,你二人就下了恒山,去拜见你父王。一来将老衲的意思带给他,二来也是算是提前拜见老丈人了。”说完,自顾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