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瞧灵智与黄『药』师二人,早已不知对了多少招,各自衣衫僧袍上均沾上不少尘土碎屑。二人不管不顾,眼中只有对方,黄『药』师剑尖倏地翻上,斜刺灵智左肩,正是“落英神剑”中的一招“老枝横斜”。
这路剑法虽及不上“碧海云天观澜剑”,但是在黄『药』师手中使出,灵智一点儿也不敢小瞧。只见他长剑时而横削,时而反撩,时而直刺,出招迅捷,宛若鲲鹏在天地间飞腾,逍遥自在,想要超脱这方天地。至于黄『药』师,他所创各路武功,俊雅飘逸,兼而有之,与当年逍遥派武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因而黄『药』师和灵智两人长剑交手,有时招式古朴,有时剑点密集,剑法一转,便见云霞聚散之姿,巨浪呼号之势,出招迅捷,宛若桃花在风中摇曳不定,花瓣随风而动,落英缤纷。而塞外大漠飞沙、驼马奔驰、虎跃龙腾的意态,在两人的身形中亦偶尔一现。
待黄『药』师将那路“碧海云天观澜剑”从头到尾使了一遍,招式之间逐渐相形见绌。况且灵智已经适应了他剑中的意境,也将他各路剑法瞧了七八成,当下手上加大几分力道,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二人均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内力生生不息,回气速度甚快,倘若按照当前这般情形都下去,便是几天几夜也分不出胜负。君不见当年首次华山论剑之时,只有王重阳一人是先天境界的高手,都能打上七天七夜。
其实,原本在招式精妙方面,黄『药』师一身武学招式之精妙,还在灵智之上。无论是“落英神剑掌”亦或是“兰花拂『穴』手”还是“碧海云天观澜剑”等武功,都是精妙无双,攻守兼备的上乘武学。奈何灵智的“大日金身”防御太高,一些『惑』敌诱人的虚招乃至一些威力甚弱的精妙手法直接可以无视,『逼』得黄『药』师不得不以各种威力巨大的招式与他硬拼。灵智耗费十余年,逐步凝练体内窍『穴』,将之当作一个个另类的丹田来储存真气,光以境界而论,其实早已超出所谓的先天境界,远胜于黄『药』师。黄『药』师以己之短攻灵智之长,一增一减,哪有不输的道理?
灵智加大力道,一身气势越发的凌厉,兼之他的“大自在剑法”每一剑均可随对方招式改变而改变,九剑九式,式式后招无穷,机变巧妙远胜黄『药』师的剑法。
黄『药』师一剑递出,内力终究比不上灵智深厚,长剑递到他身前三尺,再也递之不去,反倒给灵智趁势反撩,剑气激『荡』,直接将他身上的青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黄『药』师一呆,眼『露』沮丧之气,他于招式方面其实同灵智势均力敌,只因功力不如对方深厚,这才落败。
灵智微微一笑,说道:“内力修为,原非一朝一夕之功。但内力不足,可用剑法上的变化补救。黄老邪你也不用『露』出如此神『色』,老实说你的剑法之奇,实说得上海内无双。但在临敌之际,便须以我之长,攻敌之短,不可与人比拼内力,力求以剑招之变化精微取胜。你『性』格高傲,哪一方面都不肯落后于人,非要与老衲比拼内力修为,岂有不输的道理。”
观战众人一齐点头,心想:“师傅(祖师)这番话,果然是说中了我们临敌之际最要紧的所在。”
黄『药』师翻个白眼,心想:“你说得轻松,老夫怎么说也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常人内力想要胜过我,何其艰难。如此浅显的道理老夫还用你教?”不过他心知自己在内功修为方面早被灵智抛开一大截,不说别的,单他的“大日金身”便不是轻易可以破的,所以当下冷哼一声道:“老夫输了。”
灵智笑道:“呀,想不到你竟然主动开口认输,难得难得。”
黄『药』师也不理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定定的瞧着灵智道:“大和尚,老夫自认勤练不缀,为何咱们内功修为差距越来越大?”
灵智沉『吟』了片刻,对着缓缓问道:“黄老邪,在你认为先天之后的路该如何走?”
黄『药』师想要不想,脱口而出:“这还用问,当然是凝气成『液』,气灌内腑,最后达到传说中的‘五气朝元’、‘三花聚顶’的境界。”
灵智听完,先是点点头,再摇摇头,道:“这两个境界在先辈语录与典籍当中,也只有只言片语留下。凭咱们自己『摸』索,想要达到这两个境界,还不知何年何月。”
灵智说完,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示意黄『药』师坐到他对面。
觉远等人见其二人大有坐而论道的趋势,当下一个个走到二人身边,也不理地上脏不脏,一个个盘膝坐下,凝神静听。
灵智道:“老衲机缘巧合,未突破先天之时,便已开辟上、中、下三处丹田,更打通体内数百条隐脉,根基之深,自认无人可及。”
黄『药』师一听,心中震撼,他总算知道了为何当年灵智明明没有突破先天境界,却能以一敌四,独自一人对上他、洪七公、欧阳峰以及老顽童周伯通,还能战而胜之了。
灵智不理会他眼中的震撼,自顾的说道:“老衲贯通天地二桥,突破先天之后,精神力大涨,发现光凭一般的内功心法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太慢太慢,所以不断完善《大日如来经》,通过锤炼肉身,以真气冲刷『毛』孔窍『穴』,来增加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你看。”他说完,缓缓运转真经心法,只见盘坐在巨石之上的灵智就像一块磁石一般,源源不断的将天光尽数吸取,进而消融在他的身体之内,双目半开半阖,隐隐之间似有道道金芒绽出,予人神秘莫测的味道。
黄『药』师与觉心感触最深,一个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一个也已跨出了那临门一脚,自然能够感应到方圆十丈的天地灵气源源不绝的灌入灵智体内。饶是以黄『药』师的修为,依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他虽然也能吸收天地灵气,但是也只是在头顶、掌心、足心等处缓缓的吸收,比之灵智这等“鲸吞”天差地别。
陡然,灵智睁开双眼,他双眸之中精光大盛,众人被他这道利箭一般的目光扫过,只觉浑身上下,由外而内都生出刺疼的感觉,仿佛被一尊荒古巨兽盯着一般,遍体生寒。
黄『药』师愈发觉得对方深不可测,实是晋入了武学中前无古人的境界,不禁脱口而出道:“虚室生电!”他也曾研读道经,瞧见灵智显『露』的征兆,顿时就有了这种揣测。
灵智缓缓摇头:“还差得远,老衲只是想让你明白,到了先天之后,内功法门的高低,首先要看它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
黄『药』师点点头,问道:“如何做?”当下灵智将如何冲刷肉身『毛』孔的法门告诉他,然后接着道:“吸纳灵气,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拓宽体内的经脉以及丹田,让其容纳真气的数量越来越多。想必你也知道,一缕天地灵气转换成体内的真气,数量足足抵得上普通人十年苦修。倘若一味的吸纳灵气,那么下场只有一个,便如那吹胀的羊泡子一样,爆体而亡。”
黄『药』师点点头,想来一会儿又道:“人身经脉无数,还有三处丹田,难道还不足以容纳那些真气么?”他跨入先天已有数年了,至今未将三个丹田蓄满,况且他体内的真气还是如雾状一般,倘若凝练成『液』体,只怕更加稀少。
灵智心中一叹,自顾的说道:“老衲甫入先天之际,便将真气化成『液』态的先天真气。然其凝练丹田的速度始终慢于真气的增长速度,直至数年前,苦心研究人体经脉窍『穴』奥秘,发现每一处窍『穴』都足以称得上一处小一点的丹田,这才耗费无数心力凝练体内窍『穴』,以容纳更多的真气。”
黄『药』师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心道:“你逗我吧?你要是有如此多的真气,哪里还有跟我打这么久?”
觉远、郭靖等人虽对灵智所说不甚理解,但是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心中庆幸有这么一位武道境界高手的师尊走在前面,后面的人只需按照他的方向迈步,再也不怕担心无路可走或者误入歧途了。
灵智叹了一口气道:“黄老邪,你觉得适才老衲同你切磋,用了几分力道?”
黄『药』师沉声问道:“几分?”灵智道:“三分。”黄『药』师道:“老夫不信。”不怪他心中不信,主要是灵智这话太过惊世骇俗,这才几年,二人差距居然被拉得如此之远。
灵智道:“知道你不信,你且看我这一掌。”说完,手对着前面石壁一拍,用的正是拿手绝学“大手印”。
只见在众人骇然的眼神中,一个金『色』的手掌飞快的涨到四五尺大小,隔着五六丈远,对着前面的石壁飞去。前力未衰,后劲又至,不等那个巨大的金『色』手掌飞远,紧跟着又是一道一模一样的掌形真气紧随而至,一连七道掌力均落在石壁上。与众人想象的惊天动地不同,首道掌力印在石壁上,凭空将石壁压下存许,留下一个方圆四五尺的巨大掌印,后面每道掌力落下,掌印再次加深几分,七道掌力落完,那个掌印早已深不可测了。
他这一招,用的正是独创的“叠浪式”。以他此时的功力,随手一掌便是七道掌力叠加,比之单纯的一道掌力或者什么江湖上流行的“长江三叠浪”,威力胜过百倍。
见到灵智这一掌造成的动静,郭芙、陆无双等几个小辈张大了嘴巴,郭靖、黄蓉等人瞪大了双眼。便是黄『药』师,此时眼中也只有佩服之意,再也升不起一丝一毫争雄之念。
觉远等大林寺僧人齐齐念诵佛号:“阿弥陀佛,师尊(祖师)神功盖世,真乃我大林寺之福。”
这回,诸位对于灵智的话深信不疑,听他与黄『药』师二人论道,深入浅出的讲解先天之后的一些修炼办法。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灵智在讲,黄『药』师偶尔才出言一两句,觉远等人听的如痴如醉,更是趁机将心中一些疑『惑』道出,以期灵智解『惑』。至于杨过等小辈,境界低微,二人所讲大多数听不懂。但是他们深知机缘难得,不管听不听得懂,用心将灵智所言牢记在心,以期日后境界够了再来理解。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已至傍晚。
一行人下了舍身崖,用过晚饭,各自回到厢房当中用功。今日所见所闻,不仅大大的增长了众人的见识,亦拓宽了他们的眼界,令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收获。资质高的如觉心、李天、李思宁、杨过等,更是武功大进。资质差的如武修文等,也获益匪浅,对于他们日后修炼大有帮助。
郭靖等人又在大林寺当中盘桓了数日,这才各奔东西。倒是黄『药』师,反而在大林寺当中呆了足足一月有余,每日里同灵智谈经论法,下棋品茶,点评天下事宜,好不自在。二人均是见识广博之辈,越聊对对方越是钦佩。虽然黄『药』师武功比不上灵智,但是他一身杂学远胜灵智,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往往只言片语便可触动灵机,触类旁通。一个月下来,黄『药』师不仅按照灵智的指点,将周身『毛』孔贯通,更是完善了几分内功心法,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也大大的增加。至于灵智,他与黄『药』师论道,于各种武学境界再上一层楼,一身所学再次生出数种变化,变得愈发的博大精深。
黄『药』师走后,这大林寺当中除了灵智的徒子徒孙,便只有杨过成天跟着一些小沙弥胡混,弄得大林寺当中鸡飞狗跳。几名首座不止一次在灵智面前抱怨,灵智见状,唤他过来道:“过儿,祖师我瞧你每日里上窜下跳,可是觉得无聊了?”
杨过挤眉弄眼的道:“哎呀,祖师,还是你懂我啊!”说完,又低声问道:“咱们这次去哪儿?”
灵智故作威严的道:“胡闹,没大没小。”沉『吟』片刻,对着他道:“你剑法可以说隐隐触『摸』到‘势’的门槛了,祖师我指点你一个去处,你沉下心来苦练数月,必定剑法大进。”
杨过闻言,大为意动,不过随后又扭捏道:“祖师啊,可不是觉明师叔他们同你说了什么罢?你老人家想把我赶出大林寺。”说着,一边假惺惺的装出一副失落的神『色』。
灵智在他脑门顶上一敲,骂道:“老衲是这样的人么?你个臭小子。”说完,又将独孤剑冢的所在告诉他,道:“那剑冢,乃是独孤前辈晚年归隐之地,当年老衲在此处感受到他遗留下来的剑意,悟剑七日七夜,这才悟出‘大自在剑意’,又潜修数月,乃至剑法大成。你去了以后,自有高人指点你练剑。老衲跟你说,那里有一种蛇名‘普曲斯蛇’,服用其胆之后可固本培元,对于增长气力大有助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灵智竟然没将神雕的事情告诉他,只是跟他大概介绍了一下独孤求败的事迹。
杨过听得双眼冒光,当下收拾包袱,带着些许细软,同觉远交代一声,直扑襄阳而去。灵智在一处山崖边望着高呼下山的杨过喃喃自语道:“臭小子,与其让你在大林寺祸害自己人,还不如让你去江湖上祸害别人。再说,玉不琢,不成器,不吃点苦头,怎么成为赫赫有名的‘神雕侠’?”灵智一想到杨过被神雕『逼』着练剑的场景,不由得嘴角划出一抹弧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