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64
以楼下刑侦大队的门牌为界, 进了门里边就像进了花果山美猴王的领地,即使玉皇大帝大驾亲临, 段寒江也依然是山大王的气势。
所以沉着眸子, 抬着下巴往问讯室走进去, 像要去耀武扬威似的。聂毅看着他的架势,怕他会进去先把人姑娘揍一顿。
不过段寒江只时随意地往桌前一坐,似笑非笑地开口:“喻亭玉, 对吧?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他说得仿佛真在高兴再次见面一样,只是把刚从杨怡君那里接过来的记者证一巴掌拍在桌上,旁边人看来他就像是在恐吓。然而, 他满不在意地继续问:“知道你为什么被‘请’来吗?”
喻亭玉就是那位记者的名字, 此刻她仍然保持着要过零丁洋似的气概,她横眼瞪向段寒江, “我又没犯法, 最多12小时, 你必须放我出去。”
“犯法的不会坐在这里, 也不会有人给你倒水。”段寒江『色』厉内荏地盯着对面的人, “我有个问题, 你写那些报道目的是什么?是你自己真心的看法, 还是有人让你这么写的?”
喻亭玉如同被污辱一般,忽地双手拍桌子蹭起来,“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 作为警察包庇犯罪, 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和心术不正的警察比起来, 我一个普通的记者都比你们有正义感得多。”
“即使你这么有正义感,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段寒江面不改『色』地继续问。
喻亭玉哂笑地望着段寒江,回答:“我自己查出来的,陈博和杜雨晴的关系,陈博吸毒,还有陈博欠了毒犯钱的事,都是我自己查的,不像你们警察一样不干正事!”
段寒江蓦然头疼,他觉得喻亭玉这语气就跟他平时看曾询一样,瞬间不爽到了极致,回道:“我们干没干事不用你来评价,你自认为查出来的真相只不过都是你自己的臆想!你知不知道你空口无凭的报道,很可能被真凶利用,让他逃脱罪名!”
他这会儿连骂人都不想了,这个喻亭玉完全就是童话看多,认为全世界都污黑不堪,等着她去播种光明,这种人可能并不坏,但是实在欠教训。
喻亭玉听下来,没注意出来段寒江的指责,只抓到了她感兴趣的关键,“你的意思说陈博不是真凶?那凶手是谁?”
“首先——”段寒江表情不动,但声音倏地沉下来,“警察不会包庇犯罪,我们讲究的是证据,而不是随便臆想一翻就给人定罪。其次,你没有资格让我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喻亭玉被段寒江的气势压住,下意识地背往后靠,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那如果你们警察抓错了凶手呢?”
这个问题就像从无数所向披靡的荆棘一穿而过的箭矢,直戳向段寒江心底的痛处,他的『乱』蹿的怒气蓦地静下来,盯着喻亭玉问:“你想表达什么?”
“警察不是万能的,存在抓错凶手的可能,不是吗?”
段寒江沉默不语。
喻亭玉继续说:“一年前的容港高速抢劫杀人案,你听过吗?”
“听过。”段寒江回答,这个案子不属于他们辖区,但是也隔得不远。他记得这个案子挺严重的,凶手杀害了一对新婚夫『妇』,和一个在现场发现他行凶的孩子,而凶手就是附近一个嗜赌的无业游民,才22岁。
他疑『惑』地问:“所以?”
“凶手胡彬,2个月前已经死刑行刑,而胡彬的母亲仍然没有放弃上诉。”喻亭玉激动说道。
“所以,你想说的是胡彬是冤枉?又是你的臆想?”段寒江注视着喻亭玉。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是臆想!对你这种人,我没话可说了!”喻亭玉坐实椅子,扭头气呼呼地往窗户外面望出去,完全地无视了段寒江。
不过段队大人有大量,他起身放平语气说道:“如果真的有冤,请拿出证据去上诉,如果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要求法院接受你们的上诉,那全世界所有的罪犯都有理由不伏法。”
聂毅在外面看着段寒江气势汹汹地进去,这会儿低着头出来,在门头停住,视线朝他转过来,他抬着眼对上去,喊了一声,“寒哥。”
段寒江以为聂小同志要安慰他,结果聂毅完全没提他心想的事,表情严肃地把他拽到一旁,将手机拿给他看。
“我刚搜了一下里面的记者说的案子,和我们队现在的案子一起,这两天在网上闹得不小,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偏向凶手的母亲,认为凶手是被冤枉的。”
段寒江迅速地扫过聂毅搜出来的报道,没细看也能看出来煽情是绝对够了,不过他相信聂毅不可能跟里面的喻亭玉一样,靠臆想推测。
这会儿他也冷静下来,于是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聂毅微低着头,眼睑上挑地望着他,像是害怕答错问题似的说:“网上爆出来的都没有与案件真正相关的信息,连边角的一点也不知真假,但我看了凶手母亲的口述,她说案发的当时凶手正和她在一起,不可能是凶手。”
“你相信她说的?”段寒江不带看法地问。
聂毅认真回答,“不,但是你说的,罪案中没有得到公平公正的人,除了绝望就只剩下犯罪,如果胡彬真的没有得到公正裁决,那他母亲现在应该选择绝望还是犯罪?”
段寒江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没吐出来,他静静地盯着聂毅,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最后他忽地一笑,“你去告诉那个喻亭玉,她可以走了。”
聂毅立即挺胸回答:“是。”
段寒江看着聂毅走进问讯室,再才把视线收回来,想着要不要问问宇文枢上午拿回来的视频有没有新发现。
市局给的一天期限已经过了半天,这会儿正中午谁也没有提吃饭的事,他抬脚正准备迈出去,曾询突然凑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段队,市局派了两个‘监工’来视察。”曾询不高不低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来这时候该有的紧张感。
段寒江一听浑身冒火,“视察个屁!老子没空!”
曾询仍然气定神闲地望着他,慢条斯理地说:“可是洪局说让你去『露』个面,跟市局关系搞僵对我们也没好处。”
段寒江听出了洪局的意思,抬眼瞟向曾询回了句,“行。”
他就在去局长办公室的路上给宇文枢发了条信息,内容是‘五分钟后到局长办公室,说你有十万火急的事找我’。
‘监工’表面上说是关心他们破案的进度,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是市局派来给他们施加压力的。案子现在闹得越来越凶,他们拿不出凶手结案,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不断出现,现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警察的形象。
当然段寒江从来不关心什么形象,形象如何对破案而言完全可以当作是两回事,他不是陆谨闻,不会在街上听到有父母拿警察吓唬哭闹的小孩就要去解释一番。
他关心的只是幸好没有暴光案发现场的照片和死者的细节,要不哪个变态看到了去模仿作案,那才是对他最大的影响。
“哟,段队。”
段寒江和市局的人不熟,确切的说他跟哪个局的人都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但是他跟陆诀的暴脾气不一样,他的不熟指的是没有战场上交出背后的交情,一般的情分还是有的。
“张sir,怎么是你?”段寒江对跟他打招呼的人笑着过去,『摸』出烟盒给对方塞烟,动作像极了港片里跟警察套关系的大混混,眼里完全无视其他人。
被叫张sir的人全名张赫,以前在平阳分队任职过一段时间,差不多可以算是段寒江的同期,只不过后来调去了市局。
张赫挥开段寒江的手,嫌弃地说:“能叫个正经的称呼吗?”
“不能正经,不然压力大呀!你们领导交待的话你跟我们曾副队说,要是曾副队你觉得不够,还有咱们洪局。”段寒江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真正的要多直白就有多直白,语气里全是‘别跟老子哔哔’的意思。
张赫倒是习以为常地没生气,接了段寒江的烟,不好在局长办公室里抽,就夹到了耳朵背后。
然后严肃地对上段寒江的视线,正要开始执行他施压的任务,门外突然有人来敲门。
洪国光轻轻地瞟了眼段寒江,喊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技侦的实习生,他大事不好的语气对段寒江说:“段队,宇文主任让我来叫你,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段寒江没理实习生,为难地张赫说:“张sir,你看我真没跟你看玩笑,你们有事就慢慢跟洪局他们谈,我就先走一步了,回头千万跟你们罗队解释解释,可不是我故意要怠慢两位sir的。”
说完,段寒江完全不给人表达意见的机会,直接冲出门去,走到门外表情立即凛起来。
后边的实习生默默地跟上去,段寒江转头瞥了他一眼说:“你先走,不用跟着我了。”
“宇文主任是真的让我来叫你过去,说有事。”实习生十分认真又拘谨地说,像是深怕段寒江不信他似的。
段寒江脸上没有多余的变化,回了句,“知道了。”然后甩下实习生大步冲向技侦室。
“发现了什么?”段寒江走到宇文枢背后,把他刚刚在局长办公室拿出来的那根烟点上,再朝宇文枢的电脑凑过去。
宇文枢指着屏幕上的画面说道:“案发当晚的凌晨3点45分,季思楷的车回去过。”
段寒江的呼吸沉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画面里确实是季思楷的车从路口开进了小路,并且紧接后面还有一辆车,他指向后面那辆车问,“这辆车是跟季思楷一起的?”
宇文枢回道:“我查了便利店的监控,和小区车库的监控,前者近似时间并没有车经过,而小区的监控完全没有这两辆车的出入,应该是一起的,不然没必要一起从监控上抹掉。”
“凌晨3点多,街上的店除了那家24小时便利店,其它应该都关门了,车可能没有进小区,直接停在了路上。”段寒江自言地说着突然问宇文枢,“查到那辆车了?”
“查了,但是辆套|牌|车。”
“很可能他们回去就是伪造证据的,季思楷是属于冲动杀人,但是杀人之后异常冷静,一开始就在准备如何让自己脱罪。”
“那现在?”宇文枢问。
段寒江思忖了片刻,“去找那辆车,一定要找出来!车里的人很可能就是替季思楷伪造证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