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流言四起
皇甫政蔫蔫的跪在地上,任由皇帝指着他的鼻头破口大骂也无动于衷,仿佛对此毫不在意,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皇妃。
皇帝头一次见自己儿子这副模样,以为他是因陈玉春之死打击大了。如今的皇甫政是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醒。虽说陈府的正门不处于闹市,但也是人来人往,皇帝丢不起那个人,他不再理会皇甫政,而是朝陈家大门走去。
陈府的红木门紧闭着,铁了心的不搭理皇甫政,皇帝给身旁的安寿阮递了个眼色,安寿阮得令后,啪啪啪的敲着红木门。
没一会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开了门,他可不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当今天子,便问道:“你是谁啊?”
皇帝没理会小厮,迈开步踏进陈府的门槛,朝里面走去,那小厮怎会乐意,他皱着眉头挡在皇帝面前,语气不善道:“你是谁啊?这么大胆子敢擅闯丞相府?当心我……”
还不等小厮把话说完,安寿阮直接上前甩给他一个大耳光子,尖声骂道:“你个小贱蹄子!不要命了是不是?敢怎么对皇上说话?!还不快点去通知你家丞相,皇上来了!快让他速速迎接!”
小厮顿时傻了眼,不过又一想,这里是皇城,天子脚下,谁敢冒充皇帝?他连忙连声求饶,又被安寿阮呵斥两句后,连滚带爬的去找陈瑾儒了。
没过一会,陈瑾儒携同老夫人一起纷纷赶来,向皇帝问安。
皇帝是明君,凡事做到以德服人,如果他仗着是皇室,而向陈瑾儒施压的话,事情非常好解决,却会让陈瑾儒寒心,毕竟死去的是他的亲孙女,而逼死他孙女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与贵妃。
想到此处,皇帝软下态度,对陈瑾儒道:“丞陈相,对不住啊……”
“皇上实在是折煞老臣了……”陈瑾儒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引着身后的一群陈家家眷们一起跪着。
陈瑾儒曾经是皇帝的老师,皇帝对他十分敬重的,如今见到此番状况,皇帝连忙将恩师扶起,“丞相快别这样,今日朕为二皇妃的事情专门前来的。”
陈瑾儒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他身边的老夫人低着头直抹眼泪。
陈瑾儒沉默片刻,艰难的开了口,“皇上,玉春是二皇子殿下亲自抬回来的,他已经说了,跟玉春和离了,皇上,您是二皇子殿下的父亲,微臣不能对您不敬,可微臣也是玉春的祖父,还请皇上不要为难微臣了。”
“朕已经听说了二皇妃的事,对此朕深表遗憾,二皇妃也是朕的媳妇,陈丞相你就这么把人扣住,就不怕言官弹劾你吗?”皇帝苦口言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政儿与二皇妃伉俪情深,一时的气话才铸成大错,二皇妃一尸两命就这么去了,最难过的就是政儿啊,妻子孩子都没了,如今你还不让他领回二皇妃的尸首,这不是逼他去死吗?”
“你说政儿与二皇妃和离了,可在户部的文档里,没有对此记录在案,连和离文书都没有,只是口头之说根本不算数,如今二皇妃已去,算是皇室之人,享有皇室的祭祀,二皇妃在泉下也会得皇室庇佑,可你把人扣住,对陈家而言,她已是嫁出去的女儿,入不了陈家祠堂,她如今沦为孤魂野鬼,怕是会受尽欺凌。”
皇帝的这番话仿佛把老夫人吓坏了,她拉着陈瑾儒的袖子,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气,“老太爷……老太爷……,不行!玉春活着的时候就够可怜了,死了还要变成受尽欺凌的孤魂野鬼……,不能这样啊……老太爷,您快想想办法吧!”
皇帝继续利诱道:“你们把二皇妃的尸首交给政儿,朕向你们保证,二皇妃以二皇子正妃的身份将葬入皇陵,享有正妃礼仪的祭祀与待遇,给予她应有的身份。”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陈瑾儒如果再再三推辞,将陈玉春的尸首扣住,就是他太不是抬举,惹得龙颜大怒就不好了,陈瑾儒装模作样的苦着脸,叹了口气,道:“一切单凭皇上做主。”
就此陈玉春的尸首终被领回,在皇陵葬下。
接着一连好几日,皇帝都没给皇甫政好脸色看,在朝堂之上没少骂他,皇甫政的精神始终不好,似乎还没从丧妻之痛里缓回来。大臣们心里清楚,皇帝虽然连续敲打皇甫政好几日,但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出什么大事,皇帝这么做的目的是希望皇甫政能在朝政上分分心,别沉浸在过去的悲痛里。
陈玉春之死为皇甫政带来了许多同情票,一时间两人之间被棒打鸳鸯,阴阳相隔的故事,传遍了整个大楚国,千万少女都觉得皇甫政是个痴情的种子,爱慕得不行。连许久不闻窗外事的太后都略知一二,为此她专门把皇甫政叫到慈宁宫安抚了一番。
可是,就陈玉春的头七过去没多久,帝都里对于陈玉春与皇甫政闹和离之事又有了新版本。
新版本暗讽皇甫政是伪君子,对陈玉春毫无情分却故作深情,又指出陈玉春水性.杨花,背着皇甫政在外偷汉子,怀了野种偷偷打胎,小产流血过多而亡。当初皇甫政一顶红轿子抬进陈府,是为了找陈家人算账,那轿子里的陈玉春早死了,都死了五天才被发现的。
什么皇甫政为陈玉春之死颓废不堪,都是假的,是他串通陈家演的一场戏罢了。
新版本与皇甫政的所作所为南辕北辙,而且越传越烈,甚至被言官捅到了皇帝那边!
皇甫政真不知这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他现在只能躲在府中,装作伤神,就怕皇帝起疑心,彻查此事。
流言四起之时,皇甫政的伴读陈远其前来拜访。如今陈远其已经是六品官员,在户部任职,可私底下依旧是皇甫政的谋士。
陈远其走进皇甫政的书房,几日不见,他见皇甫政的精神萎靡了不少,这次萎靡可不是装的,而是因流言担惊受怕所致。
皇甫政见到陈远其,脸色可不好看,他冷声道:“你怎么还有脸来?”
陈远其微微一愣,倒也明白皇甫政的言下之意,怕是他怀疑真相的流言是陈家传出去的。陈远其连忙拱手道:“二皇子殿下,您误会我们陈家了,帝都的流言与我们陈家无关。”
“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我们,我不怀疑你们,怀疑谁?”皇甫政反问道。
“如果我们陈家真的想害你,根本不会帮你演这出苦情戏,”陈远其道:“二皇子殿下,我陪伴您十几年了,您难道还不信任我吗?”
皇甫政皱了皱眉,没再吭声。说实在的,扪心自问,陈远其在他心里信任之人的位置可以排进前三,毕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陈远其多次为自己筹谋划策,不会背叛的,“我不是不信任你,”皇甫政顿了顿道:“我是不信任陈家。”
“我们陈家一直是郭家党羽,一直是支持您的存在,不会因为玉春妹妹的死而有所改变。”陈远其实在太了解自己的祖父了,为了达到目的,肯定会做出牺牲,抛弃棋子,而陈玉春就是那颗棋子。
皇甫政闻言,玩味一笑,他向前走了两步,把陈远其逼近墙角,与他挨得很近。皇甫政侧过脑袋,在陈远其的耳边轻轻的吐了口气,轻声问道:“那你呢?陈玉春是你的亲妹妹,她死亡的真相你应该知道了吧?你恨不恨我?”
陈远其的身子怔了怔,没想到皇甫政会问这个问题。当初皇甫政抬着大红轿子进陈府时,他不在,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一开始他也相信外面所说的,皇甫政与陈玉春在闹和离。可是后来当新一股的流言传出的时候,陈远其气愤的去质问陈瑾儒,得到的是让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陈远其的片刻迟疑让皇甫政颇为不爽,他俊美的脸庞染上一丝戾气,有些扭曲,“该死!原来你恨我?!”
“玉春……她是我妹妹。”陈远其垂下眼帘,不再与皇甫政对视。
“是她先背叛了我。”皇甫政咬牙切齿的道。
陈远其不再说话,可他心里明白,陈玉春与皇甫政之间的问题,不是谁背叛了谁,而是他们两个人都太自私了。陈玉春从小就喜欢皇甫政,可她被家里宠得嚣张跋扈,占有欲极强,而皇甫政最讨厌别人的指手画脚,喜欢性格温婉贤淑的,所以两人的关系,表面上相敬如冰,内在里,冷到极点。陈玉春不止一次的找哥哥陈远其求助,如何挽回丈夫的心。
“既然你把陈玉春的死怪在我的头上,那还来见我做什么?!”见对方不开口,皇甫政追问道。
“这是两件事,”陈远其淡淡的回答:“我是您的谋士,理应陪您渡过难关。”
“渡过难关?”皇甫政转身,坐回榻上,他眯了眯眼,道:“你倒说说看,怎么渡过?”
陈远其跟着走到皇甫政的身边,道:“您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找出内鬼,第二件事,转移皇上的视线。”
“内鬼?”皇甫政挑眉。
“没错,我认为您身边有内鬼,”陈远其一一向皇甫政分析道:“当时在场的人中,我们陈家有我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以及我的堂弟陈远陌,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绝对不会出卖您,唯一会把这事情传出去的人是陈远陌。可是根据我的了解,陈远陌他只是半道上被你们叫去问话,可外面的流言,居然能精确的说出玉春在皇子府中死了五天才被发现,陈远陌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他的嫌疑也被排除,因此我认为问题出在您身边的人。”
皇甫政将陈远其所说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觉得不无道理,既然陈家选择帮自己演戏,那就不可能把事情的真相传出去,难道真的是自己身边出了内鬼?
“那你认为我身边的内鬼是谁?”皇甫政问道。
“这个我目前无法回答您,”陈远其想了一下,道:“不过我认为您心里应该有个范围才对,玉春妹妹死在皇子府这件事是被压下来的,知道的人不多,您就从这些人里一个一个的查吧。”
“查出来以后,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查出来以后自然是要问他幕后主使人了,借此转移皇上的视线,您放心好了,就算找不到幕后主使人,您也不会因为几番流言被皇上厌恶,玉春妹妹已经葬入皇陵,言官们再闹也不会开棺验尸的。”陈远其给了皇甫政一个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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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陈远陌看书看得有些累了,便出院子转转,晒晒太阳,一阵春风拂过,舒服得他直身懒腰。
这时,只见刚办公回来的陈季然朝这边走来,远远的就叫住了他,“远陌。”
陈季然一直对陈远陌很冷淡,徐氏死后,他更是没怎么给过好脸色,平日里就没当有这个儿子,今儿个居然主动来找,这一看就是有目的的了。
陈远陌可不会背着不孝的名头,他表面功夫十足,依旧是那副渴望父爱的模样,“父亲,是有什么事吗?”
关于陈玉春死亡的真相,外面传得满城风雨,难听极了,那日皇甫政来找,陈季然没有出面,他不知到底情况如何,听说当时陈远陌被陈瑾儒唤了去,便问道:“玉春回府那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陈远陌故作不知。
“外面的传闻你不是没听到吧?这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是出大事的,你知道些什么,快给为父说说,好让我想办法。”陈季然大义凛然的道。
陈远陌听到他说出这番话,差点没笑出声来,这陈季然是真把自己当猴子耍?到底是真的为陈家好,还是想借此机会打击大房,陈季然心里最清楚不过。
陈玉春的尸首被抬回陈府的当晚,陈瑾儒就告诫陈远陌,万事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得透露,陈远陌自然不会把自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说道:“那日就是二皇妃回府了啊。”
“那二皇子与你祖父都说了些什么?”陈瑾儒问道。
“就是吵架了,为了二皇妃的事。”陈远陌回答得简明扼要。他顿了顿,道:“不过后来祖父与二皇子殿下去了书房谈了会。”
“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陈远陌摊摊手,表示不知,“他们私下谈的,我怎么可能知道,父亲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问问祖父。”
“外面那些流言,你真的一概不知?”陈季然狐疑的问道
怎么可能一概不知?后面传出来的新版流言,关于陈玉春死亡的“真相”正是陈远陌传出去的!
陈远陌从中间把自己摘除得干干净净,没人知道怂恿酒鬼的事,安胎药里加料的事与他有关,甚至整件事情都是他策划的,所以事情的真相他在了解不过了。陈远陌摇了摇头,“流言我有所耳闻,可不知是真是假。”
陈季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陈远陌也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将陈季然抛之脑后。
陈远陌故意将陈玉春“偷人”,在皇子府已死五日的消息传出去,想想看,最受质疑的人会是谁呢?
当时在场的,知道陈玉春已死在皇子府这件事的人,除了陈家的人外,就只剩下皇甫政带来的人了,郭贵妃是皇甫政的生母,第一个被排除嫌疑。
然后就只剩下那晚赶车的车夫,以及皇甫政的姬妾,汝飘了,而这位汝飘,正是四皇子皇甫恒安插.在皇甫政身边的人!
陈远陌之所以会故意把消息散播出去,就是要让皇甫政把汝飘揪出来,从而扯出皇甫恒!
皇甫政一点都没让陈远陌失望,他派人暗暗调查了接触过陈玉春死尸的所有人,车夫,发现死尸的丫鬟,触碰死尸的嬷嬷他都查过,没有疑点。皇甫政想起外面的传言,能精确的说出陈玉春死了五天,知道这个死亡天数的人,除了陈家人外,就只剩下自己,母妃,以及给陈玉春验尸的姬妾汝飘!
于是皇甫政立刻将疑点转移道汝飘身上,他暗自派人偷偷跟踪汝飘,许是汝飘跟在皇甫政身边久了,松懈下来,露出了马脚!
汝飘表面上喜欢吃飘香楼的黄豆糕,所以每隔五日就会派丫鬟出门买,丫鬟会自己带着食盒去飘香楼,到了楼里,把食盒交给小二,小二再进入伙房把黄豆糕放进食盒里。其实这食盒有个暗格,暗格里装着关于二皇子府的情报,那店小二是皇甫恒安排的,会将写有情报的纸条取出,再将皇甫恒的指示放进食盒,让丫鬟带回去。
这次,丫鬟拎着食盒刚出门,就被皇甫政培养的心腹死士抓个正着,搜食盒时搜出了里面的纸条,皇甫政看了纸条里的内容,上面详细的写明了近几日皇甫政的作息,以及二皇子府的访客。
皇甫政气得要命,他做梦都没想到汝飘会背叛自己!为了不打草惊蛇,皇甫政又把纸条放进食盒,让丫鬟向往常一样送去,从而盯住了飘香楼的店小二,紧接着在他的调查下发现店小二的兄长,是四皇子府的一位管事!
就这样,顺藤摸瓜之下,皇甫政找到了幕后元凶,是那个看上去碌碌无为与世无争的好四弟,皇甫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