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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兰芝正在院子里浇兰草,突然看见门口有人进来。

“是小胤回来了吗?”她含笑问着,朝对方看去,就见玄胤浑身鲜血地站在那里,胸口、肩膀、脖子、脸颊,全都是血,有的已经干涸,有的仿佛还在发热……蔺兰芝瞳仁一缩,又见玄胤怀中抱着一个男人,一系紫衣,心口插着一把匕首,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蔺兰芝赶忙放下水壶,快步行至跟前道:“你们两个怎么了?这是谁呀?”问话间,她看清了对方的容貌,惊得一跳,又看着玄胤道:“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头再跟您解释,容卿在吗?”玄胤含了一丝焦急地问。

“卿儿在练字,我去叫他。”

“不必了,劳烦您让人准备一些热水,我是翻墙进来,府里没人看见我,但院子里瞒不住。”

蔺兰芝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看了伤者一眼,道:“我知道,交给我,她们不会乱说的。”

蔺兰芝去小厨房备水,玄胤抱着怀里的人儿,大踏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容卿的房门。

容卿正在教容麟练字,别看容麟长得这么漂亮,武功这么出众,写出来的字却如鬼画符,就连那握笔的姿势都是一教再教,依旧拳头似的握着,容卿耐着性子捏住他的手,轻轻地落笔于纸上。

容麟的思想早就跑偏了,满脑子都是容卿的香气,一回头,能看见容卿嫣红饱满的唇,以及说话时,粉嫩莹润的舌头……他小心脏狂跳,哪里还记得练字?吞了吞口水,趁容卿不备,低头,压上那软红的唇瓣。

谁料只差一点就能偷香成功时,门被踹开了。

容麟吓得赶紧直起了身子。

容卿看看他,眸光微微一动,又扭头看向门口,蹙眉:“不懂敲门?”

“你又不是跟女人在一起,我敲什么门?”玄胤就要把人抱进来。

容麟一步跃上前,拦住他道:“有血!”

是的了,容卿晕血。

玄胤又脚步一转,将人抱去了容麟的房间。

容麟上蹿下跳:“啊——凭什么是老子的房间?”

宁玥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绣活儿,去了容麟那边,容卿、容麟玄胤都在,屋子里熏着一些艾草,隔绝了浓郁的血腥气。容麟、容卿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伤者,脸上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似的。

宁玥上前:“怎么了?谁受伤……”话未问完,她的目光落在了伤者的面容上,瞬间,噎住。

同样噎住的还有容卿与容麟,他们也算阅历丰富了,却完全没料到会在生平看到如此怪异的事儿。

这人真不是玄胤吧?

可如果不是玄胤,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可如果他是玄胤,站在边上的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容麟戳了戳自己下巴,疼哦,不是在做梦呢,他真的看到了两个玄胤!

“这哪里是亲兄弟,分明就是双胞胎嘛……”他闷声嘀咕,显然也已通过服饰,认出这是司空朔了。

不怪容麟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二人的相似程度,已经连宁玥这个结发妻子都难辨真假了。宁玥突然想起温泉那次,她迷迷糊糊地亲吻了玄胤,玄胤的吻技一下子青涩得像回到了还是处子的时候,她以为在做梦,玄胤也说她在做梦,可现在,她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明明年长十岁,却偏偏逆生长,只看皮肤与五官,恨不得比玄胤的还青葱水嫩。

宁玥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大家都被床上的人吸引了注意,没人捕捉到宁玥脸上闪过的复杂之色。

容麟耸耸肩,看向玄胤道:“那个我说……他死了是好事啊,你干嘛把他抱回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救他吧?”

“救他。”玄胤眸光深邃地说。

容麟诧异地瞪圆了眼睛:“我没听错吧?你要杀他爹,他不让你杀他爹,你们俩打得你死我活……你居然真的要救他?”

玄胤没说话。

容麟瘪了瘪嘴儿:“容卿三不治,打不赢我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人不治。”

玄胤一记重拳砸在了容麟肩膀,容麟猝不及防,被死死地按倒,玄胤掐住他脖子,眸若幽潭,闪动着摄人的寒光:“现在,三个条件都符合了?”

宁玥甚少见到玄胤如此暴怒的样子,眸光颤了颤,上前拉起玄胤道:“好了好了,你放开容麟,他是个孩子,你干嘛跟个孩子计较?”

再看向大哥,就见大哥眸中寒光闪耀,显而易见,容麟被欺负,大哥不高兴了。

这俩人,平时就不对盘,再来这么一出,简直是要把棠梨院给拆掉的节奏。

宁玥将容麟扶起来,轻轻地道:“没事吧?”

“死不了。”容麟哼了哼。

宁玥又跑去安抚容卿:“大哥你先别生气,床上躺着的好歹是他哥哥,他会着急上火也正常。”

这话,骗鬼还差不多,又不是一块儿长大的,中间还横了如此大的仇恨,他会顾念手足之情才怪。不过,他着急上火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不惜失态也要救司空朔。

“玄胤,到底怎么了?”她低声问。

玄胤捏了捏拳头:“一言难尽,总之,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会是我,我不想欠他的。”不是多么在乎这个哥哥,只是不想亏欠。

兄弟之间的事,宁玥了解得不多,每次交锋,她又都不在现场,但从一些林林种种的迹象来看,司空朔对玄胤是颇为宽容的,玄胤还是个小废柴的时候,就曾不止一次地冒犯司空朔,还烧了司空朔的机密室,偷了司空朔的盒子,这些,司空朔都看在眼里,却未做出毁灭性的报复,换做别人试试看?行宫那些人皮灯笼可不是假的。

而即便双方算计来、算计去,可说到底,没要对方的命。

宁玥看不透司空朔,他好像憎恶着周围所有的亲人,却又没有真正地杀过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在对司空家主与玄胤的态度上,充满了复杂与挣扎。

“唉。”宁玥轻轻叹口气,保住容卿的胳膊道:“大哥,你能不能先帮他看看?”

容卿也叹了口气,点着她脑门儿道:“你呀!”

宁玥狗腿一笑:“大哥最好了!”

“少给我上眼药!”容卿睨了她一眼,推着轮椅行至床边,看着已经感受不到呼吸的司空朔,说道:“伤得有些重,我只能尽力,不保证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说的有些重,那就是寻常大人口中的死亡通知书,这一刀,几乎是正中了他的心脏,居然坚持到现在没断气,简直是太命硬了。

容卿捋起了袖子:“你们出去吧。”

众人心知他规矩,给人治病时不喜旁人在场,没多说什么,全都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容麟,把我医疗箱拿来。”

“哦。”

容麟拧着箱子进了屋。

另一边,宁玥与玄胤回了房,先前被司空朔给震惊了,没细看玄胤,眼下一检查,才发现他身上也有不少创口。

宁玥忙让人备了热水与金创药,给他清理伤口,在清理之前,让他把身上的血了一遍。

宁玥扶住他肩膀,一边擦药一边道:“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不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挺担心你的。”

她声音很轻,表情娴静。

玄胤这才想起,似乎过了这么多天,还没听到她一句抱怨。心中淌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玄胤覆上了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

宁玥弯了弯唇角,翻过手来,与他十指相扣。

玄胤捏紧她手指,放到唇瓣吻了吻。

宁玥温柔一笑,另一手,继续给他擦药。

屋子里很静,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以及棉布在肌肤上擦拭的声音。

“我今天拦截到烛龙了。”玄胤突然开口。

宁玥手上的动作不停,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把他杀了吗?”

“杀了,我刺穿了他的喉咙,他到死都还在蛊惑我,我没听。”玄胤捏了捏与宁玥交握的手,声音有一丝沉重。

宁玥想问他蛊惑你什么了,话到唇边又想起了司空朔,决定暂时先把这个疑惑放到一边:“他是一个人吗?”

“不是,他跟司空铭在一起。”玄胤静静地说道,眸光因回忆突起涟漪。

他现在一点情绪波动,都会勾着宁玥,宁玥擦药的手顿了顿:“那司空铭死了吗?”

“掉进水里了,不知道死没死,他伤得很重。”

宁玥听懂了他的意思,司空朔伤得很重,他急着带司空朔回来疗伤,没功夫去查司空铭的生死状况。

宁玥柔声道:“你这么做是对的。只是……司空朔是被谁刺伤的?”

“司空铭,司空朔的面具掉了,他把司空朔认成了我,拿刀子刺了司空朔。”

“那家伙……真是太不可理喻了!就不会看看衣裳和鞋子吗?”宁玥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旁人认错就算了,他是亲生父亲,怎么如此糊涂?“就因为这个,你才说,如果不是司空朔,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你?”

玄胤摇头:“司空铭杀不了我。”

“那是因为……”宁玥定定地看着他。

他垂眸道:“烛龙偷袭我,被他挡住,我当时不知道烛龙在身后,见他突然靠近我,就打了他一掌……”

“然后他就受伤了,被司空铭给捅了?”宁玥问。

“嗯。”玄胤并不清楚司空朔蛊毒发作,以为司空朔是被自己打得不能动弹,尽管他觉得自己好像没使多大劲儿。

由于晕血,容卿在治疗的过程中必须不停地服用药物维持清醒,这对容卿本身也造成了极大的负荷,治疗完,容卿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容麟忙抱着他到浴桶狠狠地清洗了一番,又歇息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恢复了正常。

宁玥与玄胤推门而入,宁玥轻声问:“大哥,司空朔的伤势怎么样了?他好像还没醒。”

容卿道:“没这么容易,他伤势太重,加上蛊毒发作,我只是给他处理了伤口,具体能不能活过来,得听天命了。”

这么……严重。

宁玥垂眸,沉吟片刻,道:“他的蛊毒为什么会发作?我记得他说过,他有压制蛊毒的法子的。”

玄胤朝容卿看了过去,俨然也十分期待答案。

容卿犹豫了一下,说道:“他所谓压制蛊毒的法子是净身,但当年没净干净,还保留了一个精囊,服用药物后慢慢恢复了功能,随之而来的,就是蛊毒再也无法压制。”

宁玥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司空朔是假太监……没料到会是真的,完全没感觉出来,毕竟在房事上,他还是很厉害的。只是他从不许她看、也不许她碰——

“服药的过程很痛苦。”容卿语气如常地说,作为一个大夫,他惯了身体上的摧残,可依旧免不了为那个男人感到唏嘘,明明生得那么完美,却要经历这些。

玄胤的眸子里流转起无边的暗涌。

宁玥的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还在温泉山庄时,司空朔对她说,玄胤能给她的,他也能给,包括身体上的满足,那时,他就打定主意恢复身体了吗?因为那个吻,所以他想做回真正的男人,是这样吗?

宁玥撇过脸,靠进了玄胤的怀里。

玄胤搂紧了她,看向容卿道:“他以后不需要再服药了吧?”

容卿摇头:“那种药是不必了,已经差不多好了,只一点,没有孩子。能恢复功能已是极限,传宗接代,不可能了。”

宁玥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至少……还能娶妻。”

容卿暗暗摇头,行房对司空朔来说,是种折磨。

不仅毫无快感,还会无休止地疼痛。从净身的那一刻起,这个男人就已经毁了,纵然有了妻子,能满足对方却永远舒服不了自己。

不过这些,就不要讲出来了,免得吓到妹妹。

“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兄妹连心,哥哥瞒她,她有感觉的。

容卿笑笑:“一些净身的具体细节,你要听吗?”

宁玥果断摇头!

玄胤定定地看着床上,面容毫无血色的司空朔:“他的蛊毒……能治吗?”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不能。”太虚弱了,经不起那些虎狼之药,也经不起他在他心口走针,容卿又道:“你那儿是不是还有千年龙晶?”

“嗯。”玄胤点头,装菩提子的盒子,一大块儿。

宁玥说道:“不必了,我这边还有平安符,直接给他戴上。”

“也行。”容卿道。

“他能醒吗?”玄胤又问。

“不好说,还没度过危险期。”容卿说完,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宁玥回房,拿了平安符过来,就见玄胤坐在床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司空朔。

“容卿说,我跟他的蛊毒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是兰贞中了毒,给了我们。”

咦?中这种毒不是不可以怀孕的吗?难道是怀孕之后才被人下的蛊?

宁玥困惑地看着玄胤。

玄胤道:“我就在想,平安符只有一个,会不会本来该被净身的人是我?他入宫做太监的那年,正好是我出生的那年。”

宁玥握住他的手:“说什么傻话?这平安符又不是他的,是玄煜从南疆给你偷回来的。”

“那是玄煜自己说的!万一真相其实不是那样呢?”玄胤难过得捏紧了宁玥的手指。

宁玥拍拍他肩膀,将他揽到怀里,软语道:“别想了,都过去了,想再多也于事无补,你要是觉得愧疚,等他醒了,好生弥补他。不过,那些都是后话,解决不了眼前的难题,别说他,连我们都会出事。现在的境况很糟糕,烛龙是死了,可马谨严还在,他背后,是整个耿家,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

马谨严与德庆公主吃完了斋菜,德庆公主很满意:“没想到斋菜也能做得这么好吃,那些烧鹅、红烧肉,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豆腐做的。你喜欢吗?”

马谨严有些心不在焉,听了公主的话,含糊地应了一声“喜欢”。

德庆公主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中,没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异样:“就是烧鹅咸了一些,若再清淡些口感会更好,你说是不是?恭王,恭王!”

“啊?啊,是。”马谨严回过神,笑了笑,“我刚也在想这个问题,烧鹅太咸了,你一盘素火腿又太甜了。”

“对对对!”德庆公主笑得看不见眼睛,“我们的品味蛮相似的嘛!”

马谨严牵强地笑了笑,女人就是麻烦,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地,吵都吵死了。也不知烛龙和司空铭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离开京城?司空朔那家伙不会耍诈吧?

带着浓浓的疑惑,他扶德庆公主上了马车,眸光一扫,见胡同里有人在朝他招手,他眼神闪了闪,对德庆公主道:“这儿的糕点也不错,我给皇上带一些回去。”

德庆公主笑得眉眼弯弯:“你真贴心。”

马谨严转身,笑容一收,在胡同里见到了那个比乞丐还狼狈的男人——司空铭。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满是泥泞与草屑。

司空铭苦着脸道:“我不这样,我都被杀掉了!”

“出了什么事?烛龙呢?为何没跟你在一起?”马谨严沉沉地问。

司空铭一脸委屈地说道:“别提了,他死了。”

马谨严一把揪住了司空铭的领口,双目如炬道:“他怎么会死?”烛龙是耿家派给他的谋士,一旦死掉,他难辞其咎!

司空铭把在渡口遭遇追杀的事儿说了一遍,他当时躲在座板下,其实并未看清对方多少人、长什么样,可为了取信于马谨严,愣是吹得天花乱坠:“……哎呀,百人之多呀!个个儿彪悍如虎,我儿子的人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十个高手,还有玄胤,把烛龙围在中间,咔咔咔咔地就给解决了。”

事实上,烛龙是被玄胤一个人杀死的。

“不过玄胤也受了伤,被我儿子打成重伤了,然后我给了玄胤一刀!”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掉在船舱里的人是他儿子,他认定了对方是玄胤,而玄胤似乎没办法动弹,一定是受了伤,能打伤玄胤的人除了他儿子,还能有谁呢?于是便有了上面的猜测。

马谨严似是不信:“你说……你杀了玄胤?”

“杀没杀死我不清楚,我跳进河里了。”他悻悻地说。

真是个懦夫!

马谨严浓眉紧蹙:“那你不去找你儿子,跑来找我做什么?”

儿子不见了。

他游上岸后,没发现儿子的踪迹,想着儿子应该会来找他,就在原地等啊等,谁料没等到儿子的人,反倒等来了玄胤的手下,他吓得赶紧躲进了一个牛车,然后就被带到了附近。

“他肯定在找我,可是玄胤的人也在找我,我……我不能干等着!”他巴巴儿地望向马谨严。

马谨严的脑海里飞快地做起了计量,烛龙已死,得罪耿家是板上钉钉了,他会努力去挽回,可在挽回之前,他必须得先稳住西凉的局势,有司空铭在手,怎么说都是有一张不错的底牌。

“你先跟我回宫。”马谨严以选糕点为由,把德庆公主支开,让司空铭藏进了夹层中。

烛龙死了,尽管凶手不是他,可耿家或多或少会迁怒于他,在耿家得到消息之前,他得想法子将功赎罪!

当晚,马谨严求见了皇帝。

皇帝还在恼怒烛龙爬他龙床的事儿,连带着对恭王也不待见,说自己没空。

马谨严对多公公道:“有劳多公公告诉皇上,这件事,与玄家和司空家有关。”

多公公禀报了皇帝,皇帝想了想:“宣。”

马谨严入内,给皇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哼!”皇帝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女儿真心喜欢他,自己恐怕要把他给打出去!

马谨严维持着面上的谦逊,拱手道:“皇上,烛龙死了。”

“那家伙终于死了!死得好!谁杀的?朕重重有赏!”

“回皇上,是玄胤。”马谨严轻声说。

“那小子啊。”皇帝又不是那么开心了,小废物摇身一变,成了大魔王,越是立功,越是让人心慌。

马谨严将皇帝的神色尽收眼底,明白皇帝如今十分地忌惮玄胤,趁热打铁道:“皇上,臣曾无意中听到了一些……秘闻。”

“什么秘闻?”皇帝漫不经心地问。

马谨严看着皇帝,小心翼翼道:“玄胤不是郭玉亲生的。”

“这个朕知道!中山王有个小妾,挺疼爱了一阵子。”皇帝兴趣锐减,打了个呵欠。

马谨严轻声道:“那个小妾死了。”

皇帝不耐烦地道:“她死不死关朕什么事?恭王,你要是想与朕说玄家的后宅,朕没功夫听!”

“皇上,您可知她是谁?”

“谁?”

马谨严本想说穿兰贞的皇室身份,好告中山王与南疆皇室密谋造反,可转念一想,兰贞与司空铭也有一段,还生了个权倾朝野的司空朔,真揭穿开来,司空家也讨不到好。到时候,司空家与玄家联起手来,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念头闪过,他笑了笑,道:“他是司空家主的爱妾。”

“什么?”皇帝的瞌睡醒了大半。

马谨严道:“我也是半路遇到司空家主,他向我哭诉,我才知其中有这么多的内幕,皇上不若召见他一番吧。”

皇帝召见了司空铭。

司空铭还是那副狼狈的打扮,一进门,便扑在了皇帝脚边,泫然道:“皇上——您要为臣做主啊——”

“起来,好生说!”皇帝抽回了被他抱住的脚,靴子都弄脏了,真可恶。

司空铭瞄了马谨严一眼,马谨严悄悄点头,司空铭哭道:“玄胤要杀我——”

皇帝知道司空家与玄家不对付,明里暗里,没少给对方使绊子,但说到玄胤杀司空铭,皇帝还是有些不信。

司空铭道:“皇上,您相信我,玄胤杀了我好几天了!”

皇帝冷笑:“他为何要杀你?”

“因为……因为……”司空铭低下头,“因为他发现他娘跟我的一段过往了,心中嫉妒,污蔑我羞辱了他娘亲,要杀了我一泄心头之恨!”

皇帝眯了眯眼:“你还真跟老玄的女人有过一腿儿?”

“皇上!臣像是那种掳人之妻的小人吗?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臣还是明白的!臣与兰贞相识时,中山王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呢!我们两情相悦,度过了一段美好而难忘的时光,只因我早有结发妻子,无法许她正妻位份,她才忍痛与我诀别。”

随是马谨严写给他的台词,可背起来十分顺畅,大概私心里,他不止一次地做过类似的幻想吧。

“老玄知道这事儿吗?”皇帝有些八卦了。

“他不知道,我与兰贞约定好了,为了她的未来,隐瞒她与我这段过往。”司空铭情真意切地说。

皇帝嘴角抽搐,兰贞是个什么猪脑子的女人,居然会看上司空铭这种混球?除了长得俊秀儒雅,浑身一无是处。

“咳!”皇帝清了清嗓子,“那玄胤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他怎么就知道了。”他是真不知道!他看向马谨严,这个问题,你没教我怎么回答啊!

马谨严心中冷笑,他当然不会教他回答,怎么教?说是烛龙从中捣鬼的?那样,岂不是容易把兰贞的公主身份扯出来?还不到扯出它的时候。

马谨严给司空铭使了个眼色。

司空铭会意,哽咽道:“皇上,玄胤追杀我,弄得我无处可逃,您要替我做主啊!”

皇帝冷声道:“真是糊涂!你好歹是朝廷大员,他是想犯谋逆罪不成?来人!把玄胤给朕抓来!”

抓,足见皇帝心中的震怒。

顿了顿,又说道:“还有司空爱卿,让他也入宫一趟。”明显是宠溺的语气。

……

棠梨院,卧房

宁玥和容麟大眼瞪小眼,容卿与玄胤坐在一旁,看两个小家伙几乎要瞪成斗鸡眼。

容麟托着腮帮子,望了望床上昏迷不醒的司空朔:“唉。”

宁玥:“唉。”

蔺兰芝:“唉。”

马援:“唉。”

容卿扶额:“别唉了,皇帝要召见司空朔和小胤。”

“是召见司空朔,抓玄胤!”容麟纠正道:“你们皇帝,想弄死玄胤呢!”

宁玥鼓了鼓腮帮子:“弄死玄胤就算了,要是让他知道,司空朔快不行了,他恐怕要铲除一整个玄家。”

“还有马家。”马援补充道:“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容卿看向了玄胤。

宁玥很快也看向了玄胤。

随后,一屋子,唰的一下,全都把目光落在了玄胤身上。

玄胤被弄得心里发毛,蹙眉道:“看我做什么?”

宁玥坏坏一笑:“要是皇上发现,快要不行的是你,活蹦乱跳的是司空朔,应该……就会消气了吧?”

玄胤咬牙:“马、宁、玥!”

……

一个时辰后,两辆马车从不同的方向驶来,同时停在了宫门口。

一紫一白两道身影,分别从各自的马车内走出。

紫衣的是一名男子,身形健硕、气宇轩昂,腰部以重紫玉带束紧,越发显得身形修长,散发出一股禁欲的气息。他戴着一张银色面具,眸光深邃如泊,唇色极艳,艳若桃李。

宁玥几乎被闪瞎了眼睛,男人这副打扮,真是该死的诱惑,好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哟,这不是郡王妃么?这么巧。”他轻轻地笑着,连神态和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唯一不同的是声音,司空朔的声音极富磁性,像阳光下的琴弦,拨弄出的声音,好听到能让人耳朵怀孕。而玄胤的,太过低沉冰冷,也好听,却让人胆寒。

宁玥垂了垂眸子,微微一笑:“是啊,真是巧呢,我是代替玄胤入宫面圣的。”

“更巧了,本座也是来面圣的。”他轻轻地笑,笑容里透着魅惑,倾城倾国。

宁玥怔在原地,一时间,分不清站在面前的究竟是司空朔,还是玄胤。

玄胤挑起她下颚,阴恻恻地笑道:“别对本座发花痴,郡王妃。”

语毕,他松开如玉修长的手指,面含微笑,优雅而从容地步入了皇宫。紫色衣袍迎风鼓动,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旖旎而过,他俊逸的背影,似仙似妖,光圈打在身上,似云雾缭绕。

宁玥心口怦怦直跳,她不会承认,这样的玄胤,真的要把她迷晕了。

……

皇帝见到司空朔,非常高兴:“来来来,爱卿快到这边来。”携了对方的手腕,同样是男人,可触碰司空朔并不让皇帝反感,皇帝偶尔觉得,如果那天他亲到摸到的人是司空朔这种人间绝色,也许他不介意对方是个男的。

玄胤看着皇帝的手,眸中寒光乍现,想起似乎在很多场合,皇帝都与司空朔如此亲密,心中不免一阵恼怒,该死的老皇帝,就是这么吃司空朔的豆腐的?

玄胤不着痕迹地拂去了皇帝的手。

皇帝一愣。

玄胤端起一杯茶:“皇上,请。”

皇帝哈哈笑了:“好。”

多公公上前,谄媚地笑道:“皇上,该用午膳了,中常侍想必也没用膳,不若一起吃吧。”

玄胤不动声色地说道:“皇上,郡王妃还在您寝宫外候着呢。”

“让她候着!”本来要抓的是玄胤,结果过来的是宁玥,说什么玄胤身受重伤,哼,那小子,伤的可真是时候。

玄胤勾唇道:“不知皇上……为什么会召见她。”

“朕不是召见她,是召见玄胤,不对,抓玄胤!可是玄胤受伤了,她来复命,你说这算什么回事儿?”皇帝摇头,不悦地说道。

“皇上为何要抓玄胤?”

皇帝把恭王与司空铭告御状的事儿说了:“你说……再怎么样,玄胤也不能杀人啊,是不是?就算司空铭跟你父亲当年有过一段,那也是他们俩的事,他拿这做筏子,伤我朝廷大臣,你说,朕该不该抓他?朕这也是为了你好嘛,不能让你父亲受委屈。”

玄胤淡淡地勾起唇角:“多谢皇上体恤,不过这件事,恐怕还有些误会里头。”

“哦?”

玄胤轻轻地笑着道:“玄胤与家父的矛盾,其实并不像家父说的那样,家父与兰贞的事,微臣不是特别清楚,家父未曾提过,但这一回,实在是微臣与玄胤有些私人恩怨,才导致玄胤一怒之下,朝微臣动手,而家父,是出于一片慈父之心,才与玄胤大动干戈,包括玄胤的伤,也是家父给刺的。”

皇帝有些消化不了:“你是说……你父亲在撒谎?”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是想,或许家父与中山王的确喜欢过同一个女人,但这一次的事,应该是家父误会了。玄胤要对付的是微臣,不是他。”

“他为什么要对付你?”

“微臣……调戏了他的妻子。”玄胤可一点不在乎往司空朔头上抹黑。

皇帝私有顿悟,随后皱眉:“你喜欢马宁玥?”

玄胤轻轻地笑道:“开个玩笑罢了,臣是阉人,怎么会有那些七情六欲?臣是见那孩子可爱,就上去摸了两把。说到底,是臣不对在先,胤郡王跑来找微臣的麻烦也是情理之中,没想到让家父误会,还伤了玄胤,微臣真是过意不去。”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必把玄胤抓来了。”皇帝摸了摸下巴,“唉,你父亲也真是的,弄都不弄清楚就把人给伤了!算了,念在他是你父亲的份儿上,朕不处罚他了,你们找玄胤私了吧!”

竟一点也没怪罪司空朔摸了马宁玥!

玄胤含笑应下:“是。”

出皇帝的寝宫后,司空铭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儿子!儿子!终于见到你了!你没事吧?皇上怎么说?是不是决定杀了玄胤?”

玄胤冷冷地看着他,连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真是不配活在世上!

司空铭被儿子那股冰冷得恨不得凌迟他的眼神弄得心肝儿发颤,怯怯地退了两步,道:“儿子,你怎么了?生气了?”

“谁让你勾结恭王的?”

“恭王是好人!他跟烛龙是一伙儿的!你忘啦?今天早上,就是他护送我跟烛龙出城的!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司空铭一脸认真地说。

你死了才好!

那一刀,为什么是捅进了司空朔的心脏,而不是你自己的?

玄胤冷冷地说道:“恭王一直想害死我,难道你不知道吗?”

司空铭大骇:“什么?他想害死你?可是他……他不是……那个……哎呀,这……”他急得语无伦次。

玄胤道:“说了你也不懂,我警告你,再敢与恭王狼狈为奸,我就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司空铭一把抱住玄胤的胳膊:“儿子!不要啊——不要跟我断绝关系,玄胤会杀了我的!”

玄胤冷冷地甩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