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要疯掉了,她是造了什么孽,要喝这么恶心的东西?她是高高在上的玄王妃呀,怎么能、怎么可以?
“呕——”胃里一阵翻滚,她恶心得干呕了起来,“拿走,我不喝!”
宁玥眉梢微挑,语重心长地说道:“母妃,这‘药’虽然恶心了些,却是将蛊虫逼出来的唯一办法,您大概不知道吧,您中的蛊叫半月蛊,半个月后人会变得痴傻疯癫,三个月后毒发身亡,想想妹妹和哥哥们,您舍得让他们年纪轻轻地就没了娘吗?”
一想到四个孩子,王妃的心里开始天人交战了,她想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但她又喝不下这么恶心的东西!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咬着牙关问。
宁玥摇了摇头。
王妃捂住嘴:“可是……真的……”她撇过了脸。
宁玥将手中的碗递到王妃面前,徐徐说道:“母妃,蛊虫被禁锢的时间是有限的,等它冲破玄胤的真气,在你体内四处乱窜的时候,别说马尿,马粪都不管用了!”
王妃又是一阵干呕!
宁玥把碗放在桌上,转身出了房间。
这么狼狈的时刻,她还是给对方留点尊严吧,尽管,这种狼狈本就是她强加给对方的。
冤枉玄胤,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么?
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给你守门,你当我丈夫真的很闲?
屋子里传来王妃拼命呕吐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喝进去的全都吐出来了。无所谓,本来就是多余的。
宁玥淡淡地理了理鬓角的发,缓步入内,戴上手套,拿出早已备好的蜂蜜和银针,将王妃脖子里的蛊虫慢慢引了出来。
蛊虫怕热,宁玥又没合适的器皿保存它,没一会儿,它就热死了。
至于床上的王妃,也晕过去了,大概今天,不,明天、后天,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后悔。
希望长了记性后别再随便轻信不该信的人,也别再怀疑真心为自己好的人。
今天是她身边没刀子,有刀子的说,说不定为了保护尤氏朝玄胤捅过来了!
走出房间后,宁玥去洗了手。
周神医正坐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啃着小龙虾,看到宁玥出来,噗哧笑出了声:“你不是真给她喂了马尿吧?我开玩笑的!蜂蜜其实就够了!”
宁玥优雅地抬起眉头:“是吗?您怎么不早说呢?害我当真了呢。”
屁,你当真才怪了!瞧你那得逞后的小样儿!人家不就是冤枉了你男人吗?至于这么恶整人家?年纪不大,心眼儿却蔫坏蔫坏。
“跟我那大徒儿一个德行!瞧着特正经,整起人来,哎哟喂,姥姥都能吓得从坟里爬出来!”
噗——
这神医,讲起话来比司空流还毒舌,是不是神医都特别幽默啊?
宁玥抿唇,压下唇角的弧度,对周神医道:“你大徒儿可比我坏多了,我给人瞧病可从不立规矩,我只收钱,出得起价,不管是谁都能给治。”
打不赢大帅不治,非必死之症不治,女子不治,这么古怪的规矩,她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怪胎想出来的。
周神医笑笑没说话。
王府
中山王与三老爷一块儿从暴室出来,中山王皱了皱眉道:“尤凤兰始终紧咬着牙关不供出幕后主使,三弟觉得是何缘故?”
三老爷的眼神闪了闪,说道:“不知,还望大哥赐教。”
中山王举眸,望向了星空:“她在袒护那个人。”
“这是自然,她们这些死士,都是极袒护主子的。”三老爷说。
中山王浓眉蹙得更紧:“你如何晓得她是死士?”
三老爷的喉头滑动了一下,道:“看她那么能抗,应该错不了,寻常妇人哪里经得住这么严厉的刑罚?早招供了。”
中山王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希望她真的是在袒护自己主子,而不是什么心上人。”
三老爷的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一宿折腾,众人都临近天亮才入睡,玄胤与宁玥却没办法入睡,玄胤是要去军营,宁玥是约了人。
抵达约好的客栈时,天色尚早,宁玥点了一碗面,吃到小半碗时约定的人到了。
宁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向对方道:“这么早啊,要吃点什么吗?这儿的面条不错,推荐牛肉面。”
皇甫珊似是不信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
宁玥淡笑道:“是我,不必确定了,坐吧!”
皇甫珊坐下了,表情仍十分怪异。
宁玥对老板道:“来晚牛肉面。”
“好嘞!”
等面条的功夫,皇甫珊一直在打量宁玥,见宁玥从容淡定得不得了,她抿了抿唇:“你……你不生我气了?”
“要我说实话么?”宁玥复又拿起筷子,“我已经快把你给忘了,要不是因为一些事必须找你,我可能连你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啊?”皇甫珊瞠目结舌,“你……你脑子没这么笨吧?”
怎么比她还健忘啊?
她这些日子可没少打听她的事,知道她厉害得很,她与自己开玩笑的吧?要不,就是在说气话!
宁玥不欲浪费口舌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直奔主题道:“你打算一直在西凉的帝京呆着?不回南疆了?”
这时,面条来了。
皇甫珊拿了一双筷子,捏紧了搅了搅:“原本打算见你一面就回的。”
宁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她俩好像不熟吧?不就是相互吐槽了一下彼此的不幸,有必要弄得这么“默默情深”么?
“你现在见到了,应该可以回了吧!”宁玥淡淡地说道。
皇甫珊没料到宁玥这么冷情,好歹她们也是一同经历过患难的姐妹啊,怎么拿她当陌生人看待了呢?皇甫珊皱眉,想反驳却又忍住了,垂眸道:“既然那么不想见我,为何又约了我?”
宁玥坦然道:“想请你帮个忙。”
皇甫珊嘴硬道:“谁会帮你?你都不拿我当朋友,我才不要帮你!”
这丫头,连撒谎都不会,明明眼底都浮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了,还一副抵触不爽的神色。宁玥淡淡地说道:“不是朋友之间才可以相互帮忙的,陌生人,甚至敌人,也可以。”
“陌生人就算了,那是好心,可谁会去帮自己敌人?”她压根儿没转过弯来,自己于宁玥而言,也是一个敌人。
这单纯劲儿,怎么与王妃有的一比呢?宁玥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有了共同的利益,敌人可以结为盟友,反之,朋友之间如果利益冲突了,那么再好的关系也随时可能反目。”
皇甫珊不懂。
宁玥又道:“你父王想当皇帝吗?”
“啊?”皇甫珊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宁玥没回答,而是反问:“你父王到现在都没生出儿子,如果他想继承皇位,应该只能从兄弟姐妹的儿子中挑选一个做养子了吧?”
皇甫珊嗯了一声,他父王年逾四旬了,却只得了她与姐姐两个女儿,她之后,更是再无妃嫔有孕,太医都说他父王怕是已经绝了生育了。
“如今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生下了儿子,不知你父王打算从他们哪个人中过继一个当儿子呢?”宁玥问。
皇甫珊苦恼地皱着眉头,不知怎么回答。
宁玥循循善诱道:“哪天你父王做了皇帝,他们的儿子是太子,你觉得他们会不会逼宫造反,杀了你父王让自己儿子早日称帝?”这些,纯属宁玥个人好奇,皇甫家的孩子们关系如何她完全不清楚,也许彼此生厌,也许如玄家兄弟一般情深意重。
皇甫珊凝思道:“这个……我不清楚,反正皇叔们都对我挺好的。”
你是太子的女儿,谁敢不对你好?哪怕是为了他们儿子能成为你嫡亲弟弟,他们也必须卯足劲地讨好你。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就是像玄家父子一样重情重义也是可能的。
本想从皇甫珊口中撬出一些南疆皇室的消息,可看样子,她还没她懂的多。
宁玥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密封的长方形锦盒。
“这是什么?”皇甫珊纳闷地问。
“我送给你父王的礼物。”
“嗯?你干嘛要送给我父王礼物?”
宁玥现在还不太确定太子知不知道兰贞的存在,如果知道,这幅画就是让太子认回小胤的最佳凭证,如果不知道,那么它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画作而已。
“就当是我欺负了你的赔礼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一幅我自己画的画。”宁玥道。
“你又没欺负我,欺负我的人是……”皇甫珊讲到这里忽然打住,拿过锦盒问,“那我能看吗?”
宁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可以。”
皇甫珊不悦地瘪了瘪嘴儿:“什么嘛?送我父王不送我。”
“这个才是送给你的。”宁玥从包袱里拿出另一个锦盒,小小的,四四方方,看着像个首饰盒子。
皇甫珊打开一看,是一对罕见的孔雀点翠金钗,点翠的工艺一直是西凉的瑰宝,南疆人不会,她一直特别想要一对漂亮的点翠钗,可惜市面上卖的都不大好看,眼前这一对恰好满足了她对点翠金钗的所有幻想。她喜滋滋地戴在了头上:“真漂亮,我喜欢你的礼物!啊,我记得你们这边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一样东西!”
她说着,要从脖子上解下玉佩。
宁玥忙按住了她的手:“你安全返回南疆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现在什么时局?刚发现尤氏是南疆人,要是从她身上搜到南疆公主的玉佩,她可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这样吗?会不会显得我小气?”
“不会。”
“不行,我不能白收你礼物。”
“那你请我吃顿饭吧。”
在宁玥的再三坚持下,皇甫珊以一顿饭作为了点翠钗的谢礼。
临走时,宁玥定定地望着皇甫珊:“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公主澄清。”
“什么事呀?”皇甫珊从马车里探出一颗小脑袋。
“玄胤没有杀害瞿老。”
南疆大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兵士都杀红了眼睛,大帅三番两次的“出逃”,虽暂时给西凉兵士带来了胜利,但也仅仅是暂时而已,从南疆皇宫归来的大帅似是抱了必胜的决心,一举攻破雁门关,抢占了临淄城西、北、南三面的城池,临淄被彻底围困了。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玄煜也被围困了。
“困在哪里?”中山王面色沉沉地问。
“夜袭敌营的路上被困在了深山的阵法中,至今没有消息。”杨幕僚说道。
玄胤蹙眉:“大哥不是会阵法了吗?”他这些日子总往军营跑,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将降龙阵的阵法画出来,传授给他们,他把阵法图发给了玄煜一份,玄煜不该被困在里头才是,“难道是新的?”
“没错。”杨幕僚捋了捋胡子,“是一种谁也没见过的阵法,据当时外围的士兵说,整个地面都塌陷了,但又不像普通的塌陷,而是似乎有某种东西从地底将世子他们一下子吸了进去。”
“这么古怪的东西,谁弄的?”玄胤狐疑地问。
杨幕僚提笔,在沙盘里写下两个字——容卿。
看到这两个字,他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了另一个名字——马客卿,从字形上来看,太像了。能创造出这种阵法的人,头脑肯定不简单,而当初的马客卿,九岁时就被三公誉为宰辅之才。因为名字像,所以头脑也像么?
“他还改造了弩车,以往的弩车以长矛箭为主,远程射击,攻城时用来射杀城楼上的兵士再合适不过,但此弩车有三个致命的缺陷,笨拙、慢、目标大。一箭一箭地往上装,往往没射几个人,就被对方用流火石给轰了。”杨幕僚在沙盘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弩车模型,“容卿改造的弩车,二十箭一装,装好后,只许按动机关便可连着发射,而且,它的弩车可以灵活地旋转,最重要的是,它能够抵御流火石的轰炸。一个士兵死了,另一个士兵顶上,他们有一队专门的弩车手,炸都炸不完。”
“我们的弩车手也多啊!也炸不完啊!”一名新来的幕僚愤愤不平地说。
“可是我们的弩车炸得完。”车比人少,一般一个营也就才配备五十架弩车,炸一个少一个,哪像南疆那边?上战场时弩车是多少架,下战场时还是多少架,单从兵器这一项来看,他们就输给了南疆太多,“弩车只是冰山一角,南疆的长矛、盾牌,都与我们见到的不一样。”
一位老先生叹了口气:“真是一个可怕的人。”论兵力,没有哪国的军队强得过西凉的玄家军,然而那个叫容卿的男子却生生用兵器拉平了彼此的差距,又用阵法困住了他们的将军——
“容卿到底是谁?”那名新来的幕僚问,此时,他的眼底已经不再有先前的不可一世了。
杨幕僚道:“大帅的义父。”
“那个茶商?”新幕篱张大了嘴巴。
杨幕僚点了点头。
一个大帅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他背后还有更恐怖的人,这场仗,西凉似乎没有胜算了。
很快,众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纷纷落在了玄胤的身上,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一度被他们视为废物的郡王,或许是玄家军最后的希望了。但他还这么的稚嫩,尽管在营救玄彬的行动中表现得非常优异,却也不代表他能成功地号令三军,要知道,打仗不是打架,仅凭个人的拳脚功夫,赢不了千军万马。他,能胜任吗?
就在众人纷纷陷入纠结时,外头传来了异常嘈杂的声音。
“报——报——雁门关八百里急报——”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跌了进来,连礼都忘了行,整个人瘫在地上,用全身的最后一口力气道,“临淄……临淄城……被南疆大军……攻下了!”
临淄沦陷,南部边境……彻底失守!
回春堂新来的大夫们已经慢慢地投入工作了,一些悟性较高的已经开始单独坐诊。隔壁布庄也开始装修了,施工还算顺利。茶肆那边的名声打了出去,每天都人满为患,徐娘子依旧一天两场表演,第一场预约,第二场竞拍。由于预约的价格比较公道,又无时间限制,这才八月,却连十一月的预约都卖出去了。拍卖的价格更离谱,最高的一次竟然拍到了五千两。
花五千两白银,只为看一场茶道表演,帝京的权贵圈已经慢慢地从奢靡演变成腐朽了。
告别皇甫珊后,宁玥先去了回春堂,又来到茶肆,静静地坐在柜台后清点账册。
“哎,听说了没?临淄城被南疆人攻占了。”一名白面书生说。
一中年秀才接过他的话柄:“不是有世子在吗?怎么还给攻占了呀?难道咱们打输了?”
宁玥翻着账册的手指顿了顿,又听得白面书生道:“世子被困在阵法里了!”
“谁的阵法如此厉害?”又来了一个年迈的老者加入探讨的行列。
这白面书生俨然是某位官僚的食客,消息非常地灵通,他滔滔不绝地说道:“南疆的一个茶商,好像也是南疆大帅的义父。”
那个立了三个规矩的怪胎神医?他还懂奇门遁甲之术?宁玥朝他们看了过去。
中年秀才又道:“咱们的大将军怎么会输给一个茶商?骗人的吧?”
白面书生不耐地说道:“不信就算了!”
老者问:“临淄城的守将是谁?”
“伏波将军马援啊!”白面书生道。
“哦,胤郡王的岳父。”中年秀才恍然大悟,又问,“那他人现在何处?”
白面书生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大概被杀了吧。”
宁玥猛地站了起来!
……
临淄城的城楼,飘荡着南疆大军的旗帜。
城门口,一些士兵正把城内的尸体运出去,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混战,尸体中有西凉人也有南疆人,有些尸体损毁得厉害,只能通过佩戴的小木牌辨别身份,若连小木牌也丢了的,就成无名尸了。不过有名尸又如何呢?对西凉兵士而言都是一样的。他们输掉了,他们的尸体会被丢在乱葬岗,没人前去认领。
皇甫珊捂了捂鼻子,她的马车被城门口的士兵拦了下来,她不得不在大夏天忍受尸体的腐臭。
打扮成小厮的小娟跳下马车,看向士兵道:“为什么要拦我们的马车?我们要进城!”
士兵不屑地笑了笑:“小子,这里已经是我们南疆的地盘了,你们西凉狗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皇甫珊闻言,从车窗里探出一颗脑袋来,她没打扮成男子,因为宁玥告诉过她,如果想掩饰自己容貌,抹黄粉与点黑痣更加靠谱。她望了望城楼的旗帜,确定是她们皇甫家的,心知士兵没有撒谎,说道:“我是南疆人。”
士兵哟了一声,见对方容颜丑陋,压根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对周围的士兵道:“你们见过南疆人打那边过来的吗?”
南疆与西凉早禁止往来了,西凉境内,一般是没有南疆人行走的。
众人哄笑,明显将皇甫珊的话。
皇甫珊美眸一眯,冷声道:“你们将军是谁?叫他出来见我!”
士兵一怔,一般人可不敢叫他们将军出来,莫非此人大有来头?
皇甫珊对这些臭男人可没那么客气,低叱道:“还愣着干什么?想让我把你们脑袋全都砍了吗?”
士兵被她的气势震慑了,后退了几步:“你、你究竟是谁?”
皇甫珊丢下一个令牌:“叫你们将军滚出来见本公主!”
士兵拿起刻着烈焰图腾的令牌,怔了几秒后拔腿回了营地,那里,瞿必正与幕僚们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原本,他们攻占完临淄城就该趁热打铁,一路往北杀过去的,偏偏这时,他们的大帅又撇下他们跑掉了。其实,不就是容公子喝水呛到了吗?这也要亲自跑回去看看。知道的说他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容公子是他心上人呢!
换做别的将领这么干,早被他们给弹劾了,也早被朝廷给罢黜了,偏他是容公子的人,容公子的手段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往往那些弹劾大帅的折子还没送到皇帝跟前,就被容公子给毁掉了。谁都知道是容公子干的,可谁都抓不住容公子的证据。当然,大帅本身也够争气,没输过一场战役,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说什么了。
“玄煜还被困在阵法中,臣附议,趁着他不在,赶紧攻占冀州,再沿着东北方向,取恩州,再往中部取辽州,最后……会师西凉帝都!”一位幕僚说道。
瞿必沉吟片刻,道:“冀州军不容小觑。”
“将军!将军!”士兵在门口道,“南疆公主来了!”
瞿必一惊:“公主?哪个公主?”没接到消息呀!
士兵把皇甫珊仍给他的令牌呈给了瞿必:“属下不知她名讳,不敢问,只认得这块令牌是皇室的,她又自称本公主,属下才斗胆猜测她是公主的。”
这的确是皇宫的令牌,但很奇怪呀,哪个公主会跑到临淄城来呢?
“她长得什么样?”瞿必问。
“很……很丑。”士兵挠头。
南疆公主没有丑的!一定是易了容,懂易容术的只有白薇儿和皇甫珊,白薇儿已经死了,莫非是皇甫珊?
瞿必当即就要出城迎接,一直坐在暗处的黑袍老者站起来了,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慢慢按住了瞿必的胳膊:“南疆的公主不会混入西凉,当心中计。”
“可是万一……”
“我听太子说,珊公主去灵隐寺为南疆大军祈福了,如果瞿将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中了谁的算计,岂不枉费珊公主的一番美意?”
是的了,皇甫珊去灵隐寺了,整个南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全都为皇甫珊的行径感动不已,士兵们杀敌杀得如此迅猛,其中,多少也有些牵挂这位公主的缘故。
瞿必捏紧了手中的令牌:“但这块令牌……”
黑袍老者声线低沉袄:“你忘了玄胤曾经潜入过南疆皇宫吗?他还在珊公主的房里写了几行大字,你觉得,他偷走一块令牌难还是不难?”
瞿必最痛恨的人就是玄胤,一想到这可能是玄胤设下的陷阱,他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依您之见,应该怎么办?”
黑袍老者慢慢抽回了冰凉如骷髅的手,一字一顿道:“自然是……杀无赦了。”
皇甫珊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出来接她,气得踢了踢车内的凳子:“守城的到底是哪个?比乌龟还慢,等我回去告诉我父王,一定狠狠地治他一顿!”
她话音未落,那位去复命的士兵带着一队人马冲出来,面色十分地不善。
皇甫珊柳眉一蹙:“你们将军呢?”
士兵对领头的侍卫道:“大人,这就是那个冒充公主的人!”
侍卫首领看了看面色蜡黄的皇甫珊,慢慢拔出腰间的宝剑:“大胆狂徒,竟然冒充我南疆公主,简直罪无可恕!”
皇甫珊怒了,跳下马车道:“你是谁的手下?敢与本公主这么说话?”
小娟走上前:“就是!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太子殿下的次女珊公主!”
侍卫首领道:“珊公主貌美倾城,怎会是这种无颜丑女?”
“我……我是易了容的!”皇甫珊说着,拿出帕子去擦脸上的黄粉,谁料那些人根本不给她坦诚自己的机会,举着宝剑便杀了过来。
一对一,皇甫珊或许打得过,可他们人太多了。
皇甫珊紧了紧装着画像的包袱,拉着小娟上了一匹马。
城楼下,黑袍老者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动静,他什么也没做,眸光沉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微风吹起他斗篷,露出他宽阔的额头上,额头上,一轮血月图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起一种触目惊心的色泽。
他身边的血卫突然拉开弓箭,瞄准皇甫珊射了过去!
“啊——”
箭矢准确无误地钉入了皇甫珊的后背,皇甫珊一声惨叫,坠马,滚落了山坡。
……
一连几日,宁玥都来茶肆聆听消息,上次那个白面书生说自己父亲可能被杀死的时候,她真是吓坏了,不过听了这么多天,发觉父亲只是失联,又稍稍放下心来。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宁可父亲还在临淄城的某一个角落活着,也别传出他阵亡的消息。
眼下,临淄城已被南疆围困,皇甫珊回去,究竟是更通畅还是更危险,她无法料定,希望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能平安返回南疆吧。
紫云轩,一只鸽子飞进来,落在了三老爷的桌上,三老爷小心翼翼地把鸽子上的字条拆下来,上头没有多余的话,只四个字——速战速决,落款是一枚血月图腾。
三老爷将纸条投入火盆,眸光一点点地染了阴冷。
……
经过几日修养,王妃总算是大好了,可喜可贺的是,祠堂也翻修好了,王妃叫了孙瑶与宁玥前来:“瑶儿最近怎么样?”
孙瑶面色红润地说道:“挺好的,能吃能睡,多谢母妃记挂。”
她转头问向宁玥:“玥儿呢,你的肚子有动静了没?”算算日子,大婚将近四个月,身子好的话,早该怀上了。
宁玥笑着摇了摇头:“还没呢。”
“那不急,你还小。”王妃宽慰着说道。
碧清奉上一杯茶和一杯温水,茶给了宁玥,温水给了孙瑶。
孙瑶现在不喜欢没味道的东西,吐了吐舌头不喝。
王妃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要多喝一些水,少喝那些甜腻的东西,知道吗?”
孙瑶干笑着喝了几口。
王妃又道:“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们商议。”
她每次说商议,实际上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只等别人跟着点头而已。宁玥笑了笑,说道:“母妃要与我们商议什么?”
“是你们俩上族谱的事儿,原本应该这个月就给办了,但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与南疆的仗不好打,老大、老二、老三都在外头没回来,小胤说不定哪天也上战场了,爷们儿不在,族谱是不好上的。我的意思是……干脆再等两个月。”
她与孙瑶虽是明媒正娶的儿媳,但一天不上族谱,便一天算不得玄家人,玄族那边可不认什么婚书,他们只认族谱。
孙瑶略有些失落,来这么久了都没上族谱呢。
王妃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忙宽慰道:“我与你们父王大婚的时候,也正赶上打仗,那时是攻打北域,老王爷和老王妃都不在族中,我等了足足两年才上族谱呢!”
王妃等了两年,自己再多等几个月应该没关系的。孙瑶释然地点了点头:“那就等一段时间吧,没关系的!”
“玥儿也别不高兴才好。”王妃温和地看向宁玥道。
宁玥摇头:“不会。”
王妃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拉开抽屉,取出两个金色的帖子:“你们过门这么久,也该跟着我出去转转了。在咱们这样的世家,一个月中半个月都在外头应酬,希望你们能早点习惯。”
自过门以来,宁玥与孙瑶从未参加过任何宴会,不是无人邀请,而是都被王妃给挡下来了,这段日子的观察,令王妃发现两个儿媳都十分精明能干,足够代替中山王在外奔走应酬了。
“咦?”孙瑶打开帖子后,惊讶地叫了一声,“司空家的宴会?他们怎么会给我们下帖子?”
司空家与玄家不对付的事儿,全京城都知道了,别说两家之间互不走动,便是别的世家设宴,也不会同时请两家过去。
王妃温和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很纳闷,不过其实……应该也不算什么。早先,玄家与司空家的关系不差,老王爷与司空老家主在世时还曾是穿过一个裤衩的兄弟呢,后面到了你们父王这一辈,才因一些事疏远了。”
宁玥摸着手里的帖子:“母妃想去吗?”
王妃喝了一口茶:“原本不想去的,不过……眼下咱们玄家吃了败仗,民心低落,司空家肯在这个时候帮衬咱们一把,咱们没道理拒绝。”
“胜负乃兵家常事。”宁玥比较看得开,王妃觉得难堪是因为领军人是她儿子玄煜,其实她的父亲也是主将,不过她不觉得父亲输了一次就多么地抬不起头来。
王妃心里知道这样的道理,可素来让她骄傲的儿子,突然让人家的阵法给困住了,她整张脸都火辣辣的:“说是这样说,不过……唉,算了。”
宁玥明白王妃的心情,王妃一直拿玄胤当世子甚至未来的太子在培养,她不容许这个儿子的人生出现任何污点或败绩,不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玄煜这次是真的碰到了对上。
“既然母妃这么在意,为什么还要去赴宴?”不怕那些人说三道四吗?
王妃看了看宁玥,表情微讪:“是你三叔劝我去的,他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越不能被人看不起。我想了想也对,煜儿只是被困住了,等他出来,一定能把临淄城夺回来,我这个做娘的,要对他有信心,也要让那些人对他有同样的信心。”
这些话是没有错的,但从三老爷的嘴里蹦出来,就莫名地染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他明明希望整垮整个中山王府,却还劝王妃出去给玄煜撑门面,他是改过自新了呢还是另有所图呢?
不管怎样,宁玥都悲哀了看了王妃一眼,马尿都管不住你的单蠢,这才消停几天?又被人给利用了。
“那个……”王妃顿了顿,说道,“把小胤叫上吧!”
总算还是长了一点教训。
宴会就在今晚,离开文芳院后,宁玥与孙瑶都各自回院子准备合适的衣裳赴宴。
孙瑶是孕妇,不必打扮得太厉害,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宝蓝色高腰罗裙,梳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便前往琉锦院与宁玥会合了。
宁玥正在给琴儿梳头,想想虽然三老爷没安好心,但如果能借机给琴儿寻觅一门好亲事也未尝不值得。
“你们真慢呀,还没好!”孙瑶笑盈盈地打了帘子进来。
琴儿甜甜地唤了一声“三嫂”。
孙瑶从宁玥手里拿过梳子,软语道:“我给琴儿梳,你赶紧换衣裳吧!”
“好。”宁玥进了里屋,总体说来,她不算一个十分喜欢热闹的人,但只要赴宴,她都希望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华美精致。
她换上一件白色底绣金色蝴蝶的曳地白纱束腰罗裙,腰间束了一条金色腰带,眉间点了金色海棠,整个人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的,夺目却不刺目,耀眼如虹。
孙瑶一进屋就被她给惊艳了,眨巴着眼睛,半晌合不拢嘴儿。
宁玥微微一笑:“有这么好看吗?”
“有有有!绝对有的!”孙瑶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使坏地伸出小爪子,在她胸前摸了一把,“果然是需要爱的滋润,才能茁壮成长啊。”
这个三嫂,几时变得这么大胆了?宁玥好笑地眨了眨眼:“要不要脱了给你摸个够?”
“那你倒是脱呀。”孙瑶得意地挑了挑眉。
宁玥合拢了衣襟:“我怕我相公吃醋!”
噗——
孙瑶喷了。
二人打趣地差不多了,孙瑶关上门,低声说道:“玥儿,听说三叔也会去赴宴,你觉得很奇怪?他干嘛没事对母妃说那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