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笙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夜风拂过她飘起的发丝,姿态优雅,拉弦的手指纤长白皙、骨骼有力。
游丝般的旋律逐渐加快,少女的脸上也扬起了笑容,但节奏越快,琴声里悲伤的情绪却越浓。
一曲戛然而止,明笙的心脏像是要裂开一般,脑海里都是母亲的音容笑貌。
沈樱樱放下琴,道:“天啊,我居然能把观众感动哭了?还是你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看到明笙哭,邵钧庭心里也不太好受,默默地揉了揉她的秀发。
明笙收住眼泪,由衷地说道:“你确实拉得很好。”
沈樱樱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过奖过奖。不过我这首拉得最好了,因为爸爸每次谢幕都拉这首曲子。”
明笙一怔,说不话来。
一切都应和上了,但她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哀伤。
邵钧庭的大手裹住了她的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那天感冒还没好,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明天,我们飞维也纳,嗯?”
近乡情怯,明笙其实不想这么赶,但是看到邵钧庭溢满暖意的眸子,点了点头。
“你们这么赶啊?不等邵景睿好了再走么?”沈樱樱不解,“巡演有好几场呢。”
邵钧庭瞄了她一眼,道:“他是断手了还是断脚了,医生不是让静养就可以么?你怎么这么关心他了?”
沈樱樱憋红了脸,道:“我不是担心他……”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那天在新闻里看了邵景睿和白筱溪的视频以后,心里憋闷得慌。
像是自己被砸了一般,又像是自己跟着大哭了一场。
还像是看了一出偶像剧的开头,特别害怕会悲剧。
沈樱樱蹙了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从邵钧庭家里出来,沈樱樱哼着小曲,将刚拍的视频发给了沈沣:
“爸爸,我是不是有进步呀?嘻嘻,虽然在过间隔年,但也没有落下功夫哟!”
两分钟后,沈沣发来一条信息:
“这是谁的琴?”
沈樱樱噘了噘嘴,她发了这么长的一段视频,爸爸一点也不夸她的技法,居然只关心那把琴。
果真是一生的功夫都用来收集小提琴了。
沈樱樱轻哼了一声,没回。
结果没过一分钟,沈沣居然打来了国际长途。
沈樱樱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吃了一惊,按时差,那边应该已经是半夜了。
“樱樱,那把琴你是哪里来的?”
沈沣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沈樱樱一愣,道,“爸爸?”
“樱樱,那把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电话那头,沈沣又问了一遍,稍稍镇定了一些。
大概是爸爸真的很喜欢克雷默那的琴?沈樱樱“哦”了一声,道:“琴是顾明笙那里借来的。”
“顾明笙……”沈沣喃喃道。
“爸爸你不会忘了吧?顾明笙就是小舅舅刚娶的老婆啊,之前不是还给你发电子请帖了?”沈樱樱狐疑地问道。
“她……还留着那把琴……”电话那头,传来沈沣低沉的絮语。
“哈?”沈樱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道,“爸爸,你很喜欢那把琴吗?我想买来着,她不卖。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再去求求她。”
“不用了……”
“啪”的一声,沈沣挂了电话。
沈樱樱看着手机发呆,天哪!她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除了天上的月亮什么都摘给她的爸爸,居然把她的电话挂了。
她都没来得及告诉他,小舅舅和顾明笙明天就要飞维也纳来找他了呢!
打了个电话给沈隽,居然关机。
算了,那就给爸爸和沈隽一个惊喜兼惊吓吧。
沈樱樱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路边,一只小狗冲着她汪汪叫了两声。
赤果果地嘲笑……
“汪汪。”沈樱樱朝着那只黑白相间的小狗也喊了两声。
维也纳施泰根博格庄园酒店。
沈沣走到窗棂前,久违地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却咳得厉害。
垂头,又看了一遍手机里的视频,小提琴的背板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标志。
上面的花纹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没想到二十年后,再度看到了那把琴。
他原以为,她已经将那把琴烧了。
那把琴还在,是不是意味着她从没忘记过?
他还记得她那天的笑颜,平静自然,过水无痕。
“叩叩。”
敲门声响起,将沈沣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在。
“进来。”沈沣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
门缓缓推开,沈隽走了进来,看到烟灰缸上还未完全捻灭的烟头,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什么事?”沈沣轻咳了一声,温和地问道。
沈隽嗫喏了一下,握着拳的手紧了紧,道:“还是……那件事……”
沈沣的眼神一下冷了下来,淡淡道:“你还真是……锲而不舍。不过我的答案不会改变的,我不同意。 ”
“二叔……”沈隽脸色一白,道,“您……不是向来不喜欢条条框框的规矩么?我……我会对樱樱好的。”
他原以为,说服沈沣,不是一件难事。
沈沣当年几乎是放弃了在沈家的一切,固执己见也要走艺术这条路。二十年前,沈家这样的人家,学学艺术也不过是为了陶冶性情,压根不可能当做一门职业。
但沈沣是一路没有回头,爷爷当年不知为此和二叔吵了多少次架。
再后来,爷爷不知为二叔安排了多少女子,他却一个也不肯见,出国以后,也不愿回来。
一点不为世俗所动。
他猜,二叔心里一定有一个很重要的女人,才会坚持这么多年。因此,他才赌他会同意。
可是,当他来维也纳找到沈沣把话挑明了以后,沈沣却是断然拒绝,也是一丝犹豫也没有。
之后几天,他每天来找沈沣软磨硬泡,沈沣却从不肯松口,也不肯同他说理由,只是劝他放弃。
“二叔。不管怎样,我希望您能说一个理由给我。”沈隽握了握拳头,断然问道。
总要有个决断。
“你能为了樱樱,放弃沈家的一切么?”沈沣冷睨着他,问道。
沈隽微微张了张唇,道:“可以。”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也是他之前纠结多年的理由。
虽然沈樱樱只是沈家的养女,但是如果他们不离开沈家,在帝都的圈子里,终归会是一个笑柄。
只是如今天地这么大,他们找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角落定居,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确定你是一切都不要了?那你的意思是让你爸妈现在再去生一个儿子?”沈沣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