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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江公子今天不开车 > 第154章 凤鸾(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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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循终究是没有这样做。

他清楚无论是哪一个选择,对秋妹都不公平。

没有记忆的秋妹,白纸一张的秋妹,只会是一个为江循量身订做的人偶。

江循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久后,秦秋的绘像完成了在精心装裱后乐礼亲自将画作送到了东山来。

画中的秦秋活色生香一如往常。在浓郁淋漓的松木墨香中秦秋手拈一枝桃花,眉目中自带三分多情七分笑意,一双杏眼清湛动人,顾盼生辉。

这幅绘像便悬挂在放鹤阁书房的正中央江循有事无事就会站在画前看着那娇俏动人的少女出神。

玉邈知晓他对秦秋的感情便任他发呆去。

转眼间,冬去春来,春尽夏至。

玉邈近来忙得很常常成日成日地不见人影,江循这种性子倒也不怕闷,留在放鹤阁里翻翻书对着画像出出神,出门在东山上溜达溜达,偶尔接待一下来访的昔日故友,日子倒是过得很快。

入夏后的某日展懿造访东山,邀江循在放鹤阁外的洱源亭品尝他新制的黄梅酒。

不过让江循吃惊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个探头探脑的窦追。

江循踏进凉爽的洱源亭时,展懿正在兴致勃勃地调戏路过的乱雪:“乱雪,怎么不见小履冰呢?”

乱雪端了一盆热水,一脸愧疚:“履冰……说他不舒服,今天要休息。我来打水,给他擦身。”

展懿托着腮,笑眯眯地追根究底:“怎么个不舒服法啊?”

乱雪脸一下就红了,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展懿厚颜无耻地笑着,从丹宫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封面绘着两个身罩薄纱的男子:“喏,这个给你,和他一起看看,他就不会不舒服了。”

乱雪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他放下盆,双手接过册子,珍惜地藏入自己怀里:“展公子,谢谢。”

江循见展懿无耻至此地步,也不再同他废话,上去抬脚便踹,展懿早有防备,嬉笑着东躲西藏,乱雪则护着自己那盆刚刚打好的水,站在一侧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自家公子和展大公子只是打闹着玩耍,并没吃亏,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睛亮晶晶地对江循说:“公子,我去找履冰了。”

江循:“……去吧去吧。”

看乱雪端着水走远了,江循才来得及坐下来,纳罕地打量着眼前的展懿和窦追:“你们俩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展氏龙脉一事揭过之后,展懿得以洗脱与魔道勾连的冤名,少受了许多闲气,此后索性云山野鹤地在外流连,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听江循如此发问,展懿有点狂气地伸手揽住窦追肩膀:“游历的时候碰见了这小子,聊了几句,发现他的脾性还蛮对我胃口的。”

两人对视一眼后,便心照不宣地爽朗大笑起来。

初看之下,两个人的画风是风马牛不相及,但仔细一想,倒也合理:这二人脾性相投,都是一般的放浪形骸、毫无正形,再加上嗜酒这一点,倒真是志同道合的损友。

饮过三巡后,窦追就迫不及待地问:“江公子,听汝成说,东山有一本名酒辑录,是不外借的珍藏孤本,借我一观,可好?”

江循挺潇洒地一挥手:“放鹤阁内书房,左排书架,上数第三格,右数第二卷便是。”

……之所以如此爽快,是因为他想把窦追打发走。

毕竟……没了秋妹的那层纽带,他与他,也不过是在西延镇里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再面对他,难免会有些尴尬。

洱源亭离放鹤阁不过百十步开外,江循本想让个玉氏弟子引着他去,但心念稍稍一转,就给他指明了方向:“不远,直走便是。”

窦追这次来就是奔着这本古籍,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江循会对自己如此放心。稍稍怔了一下后,他摇了摇手中折扇,大大咧咧地笑道:“江公子尽可以放心,窦某手脚干净得很,阅后即归,绝不乱动其他物件。”

江循颔首,目送着窦追潇洒如风的背影离开,才端起半盏残酒,一气饮尽。

展懿照旧不会好好穿衣裳,紫檀色外袍的盘扣象征性地系了两颗,袒胸露怀,露出精实漂亮的腹肌。

他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饶有兴味地问江循道:“观清的私人宅邸,你就叫他随便进去?”

江循想到了秦秋的画,轻轻一哂:“我想让他见一见故人。哪怕不认识了也好。”

展懿挑起一边眉毛,刚想说点什么,江循就将略带忧愁的表情及时收起,斟满酒杯,笑道:“……算了,你不知道这中间的事情,就不说这个了。”

江循只顾着斟酒,没注意到展懿脸上一闪而逝的奇怪表情。

当他抬起头来时,展懿就巧妙地用酒杯挡住了自己微微上扬的唇,装作品酒的模样:“……你不怕观清回来收拾你?”

江循跷起了二郎腿,自信满满道:“这些天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老晚才回来。现在才什么时辰?他不可能回来的。”

展懿已经憋不住乐了:“你真这么觉得?”

……江循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等意识到情况不妙,回过头去,看到立在他身后、垂首静静看着自己的玉邈时,江循一个激灵差点儿没从石凳上滚下去:“玉玉玉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玉邈奇怪地瞄了江循一眼,在他身侧坐下,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酒杯,饮了一口润喉:“明日是你生辰。事情已经忙完了,就来陪陪你。”

江循心虚地干笑了两声。

打死他都不敢跟玉邈承认,自己放了窦追进他们俩的房间看书去了。

哪怕只是想一想后果他都觉得屁股痛。

衔蝉奴极强的修复能力,让他每一次做都跟第一次没什么区别,要是哪天玉邈玩得狠了点儿,江循得在床上苦哈哈地趴上一整天。

……总之不能让玉邈现在回放鹤阁去!

想到这儿,江循极狗腿地把酒杯斟满,递在玉邈面前,情真意切道:“九哥哥,你辛苦了。”

玉邈扫了一眼递到自己面前的酒杯,眸光里闪出一丝不祥的光彩:“你做了什么?”

江循:“……”

对面的展懿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江循想死的心都有了,拼命瞪着展懿,想要扯开话题:“……乐仁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展懿终于止住了笑,似模似样地点头:“是了,走了三四个月了。”

乐仁离开乐家这件事,也算是在诸仙派中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

自从亲手杀了应宜声之后,太女便疯了。

亲手杀死自己此生唯一的偶像,怕是没什么人能经得住这样的精神冲击。

她高烧了近半月,一觉醒来,整个人就痴了,她功力全失,失了心智,失了记忆,言行举止皆如八岁稚童,再也不复往日精明毒辣的模样。

于她而言,这是一种无比幸福的疯法。

她不可能为任何仙派所容,殷氏本来想杀掉她,抹去这个耻辱的符号,但眼见她疯了,殷氏宗族也无力了。

……他们能和一个疯子计较些什么呢?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乐仁站了出来,说:“我照顾她。”

他说:“我知道乐氏容不下她,我会隐姓埋名,带她去外面游历。”

他还说:“我们两人,一个残疾,一个疯傻,扶扶持持,倒也能搭个伴儿。”

在他同乐礼交谈时,太女呆呆地跪坐在一旁,牵着乐仁的衣襟,眼神澄澈得能映出人的影子。

她从高烧中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乐仁,于是,她就像是刚破壳的雏鸟似的认准了乐仁,粘着他不肯放手。

待乐仁和乐礼交谈完毕,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胆怯道:“……想……吃糖人。”

乐仁回过身去,宽和地揉一揉她的额发:“好。”

他和太女就此离开了乐氏,算算时间,也有三四月之久了。

江循本想就此事引开玉邈的注意力,谁想他根本不上当,坚定不移地问道:“你干了什么?”

江循:“……我……那个,放鹤阁……”

玉邈霍然起身:“放鹤阁怎么了?”

江循惊了一下,莫不是放鹤阁里有什么顶重要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轻易放了窦追进去,着实是不妥。

见江循捏着杯子紧张地看着自己、不像是察觉了什么的模样,玉邈的表情微微松弛了下来,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展懿。

一直在端杯看戏的展懿慵懒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对江循说。

放鹤阁里究竟有什么,展懿心知肚明,玉邈也是心知肚明。

玉邈这些日子,忙的就是这件事。

在一个月前,他悄悄动用了自己回溯时间的力量,回到了一年前的某个夜晚。

在那个夜晚,他悄悄潜入了渔阳山,依据江循的记忆找到了秦秋昔日的居所,趁着她身处睡梦之中,将一丝灵力引入她体内,将她脑内所有的记忆复刻了一份。

然而,或许是因为那个悖论的存在,或许是因为穿越时空所要付出的必然代价,玉邈把带回的记忆几次修复,却还是残缺不全。

这就意味着,秦秋的记忆出现了一定的断层,但这已是玉邈能够做到的极致。

在回来之后,玉邈找到了每一个应该认识秦秋的人。

秦牧,展枚,展懿,乐礼,玉逄,玉迁,殷无堂,纪云霰,等等等等。

他把这份记忆复刻了无数份,植入他们的脑海中,邀请他们重新认识一遍秦秋。

再然后,他将那份主体的记忆带回了放鹤阁,原封不动地注入了秦秋的绘像之中。

江循本就是造物之神,那幅绘像日日挂在放鹤阁里,江循天天怀揣着无尽的思念和渴望盯着它看,最多半年,她便能受到点化,化出元神和躯体来。

玉邈一直在暗暗计算着秦秋能复活的日子,最终确定,就在今明两日。

明天才是江循的生辰,但如果江循已经发现画作的异常的话,不如就在今天……动手引渡,让那画中人重新现世罢。

……

此时,在放鹤阁中。

窦追已经找到了那本他暗暗垂涎了许久的书卷,自然是欢欣不已,立时坐下,潜心阅读起来,就连悬挂在书房墙壁中央的美人图都没有多看一眼。

窦追生平没什么爱好,独好一物,那便是天下美酒。

虽然在外人看来,酒色本为一体,如果某人好酒,必定沉溺女色,但窦追本人却对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早已是适婚年龄,父亲母亲不知道催了他多少次,让他纳个妾侍通房,绵延子嗣,但窦追始终是兴致缺缺。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着什么人,等着等着,就成了习惯。

他正翻阅着手上古籍,突然听得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声,他心中诧异,掩卷回首一望,就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从椅子上直接弹了起来。

……他身后的美人图化为了一张白纸。

一个形貌皆秀、宛若天成的少女盈盈立在不远处,正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与脚,她清秀好看的柳叶眉拧了起来,似乎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

窦追扶着桌子望向她,手指微微发抖。

……他说不出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

不是应该害怕的吗?不是应该先拔出剑来问一问是何方妖孽的吗?

可是,在看到眼前的女子时,他的膝头就忍不住软了,几乎想要跪倒在她身前。

少女从怅惘中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窦追,也被吓得倒退了一大步。

窦追惶急地舔了舔嘴唇,伸出双手,想要表示自己并无恶意,但少女也很快发现,眼前人似乎并无任何想要伤害自己的意图,便放下了心来,谨慎地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我乃渔阳秦氏秦秋。请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因为那个悖论的缘故,窦追从她的记忆中被彻底排除了出去。

窦追张了张口,未语脸先红了三分,荒唐的话几乎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小姐,我名为窦追,是是是西延窦家的二公子。我……我今年二十二岁,尚尚尚未婚配……我……我一见小姐,便觉亲切,如遇故人……”

秦秋见他有趣,就噗嗤笑了一声:“兹事体大,你可得问过我两位兄长再说。”

这声笑容,让窦追涨红了脸,睫毛直发抖,甚至慌得睁不开眼睛:“……那,敢问小姐芳龄几何?有无婚配?”

……

江循带着一张生无可恋脸,被玉邈拉回了放鹤阁。

完了,等会儿他一开门看见窦追在里面,自己明天就不要指望能下床了。

江循走到门口,正愁苦着该怎么向玉邈合理解释大变活人的事情,就被人从后圈抱了个正着。

嗯?怎么突然……

一把磁性撩人的声线在江循耳畔响了起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就在里面。”

江循持续生无可恋脸。

他觉得自己药丸。

玉邈把人翻了个面,搂在自己怀里:“还是不高兴吗?”

……不,我不是不高兴,我是有预感自己要完。

玉邈轻叹一声:“我告诉过你,想救秦秋,有两种办法。但是,未尝没有第三种。”

江循本来已经在思考自己的第一千零一种死法,陡然听得玉邈这样说,眼中立时绽出光彩来,也顾不得一门之隔的窦追了,急急问道:“有办法吗?真的有办法吗?可你不是说……”

玉邈轻轻弯了弯唇角,把人揽在怀中,俯下身来,忽视了江循小幅度的反抗,柔软的唇瓣从江循的耳尖一路细细吻下,绕过耳廓,停留在火红色的耳垂上,才用牙齿发力咬紧。

饶是厚脸皮如江循,也被这样撩拨的亲法弄得有点上不来气:“唔……九哥哥,你……别闹……”

玉邈伏在他已经腾腾冒蒸汽的耳朵边,低声道:“若是能让你高兴些,什么样的办法,我都替你想。”

江循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他贴在玉邈怀里,听着他胸腔里稳健有力的心跳声,也听着他用平静的语调缓缓道:

“之前有至少千百年的时间,你不是我的。”

“现在,把这些时间补给我。”

“我也会补给你。补给你想要的所有。”

说完这些,放鹤阁的门便被玉邈推了开来,门锁弹开,门轴转动,发出了吱呀的悦耳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