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僵硬。
即便是荀玉卿也不得不承认,听到仇天说男女都一样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雌雄同体的确不太对,但是这其中也有大一部分是仇天说话容易引人误会的错。
将黑锅心安理得的抛给对面,荀玉卿泰然自若的看着仇天发青的脸。
仇天并不打算搭理那句话,他借着月光打量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慢慢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对方的这种冥顽不灵与这张讨人嫌的嘴巴,竟是有足够的分量的。
那条白纱下遮掩的姿容,又是何等的美艳。
男人似乎天生就有些卑劣,越是艳丽妩媚、不大正经的女人,他们表面自持君子暗暗唾弃,一边却要跟在她的裙子底下,生怕迟些慢些,便不能一探春光。但要是自爱自重,端庄贤淑的,他们表面上敬重,心里却不以为然,只觉得索然无味的很。
尽管并非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但绝大部分却逃不开这劣根性。
这个女人不能说生得非常完美,因为她对女人来讲未免太高了一些,与娇小可人绝缘,高个子的女人往往会使男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但是这也足够说明,她那条雪白的长裙之下,定然有双又长又直的腿。
武林中人的腿未必每一个都会有足够的柔软,但大多数行走江湖的女人,她们的腿通常都像两条蛇,又柔又软,你甚至不知道她们到底能用那两条腿做出什么事来。
她的眼睛让仇天恍惚间想到了辛夷,但那好似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辛夷甜腻粘人,他的眼睛往往藏匿着绵绵的情丝,只要轻轻一碰便化作了春水。但是这个女人的双眸却很冰冷,甚至有种隐隐约约的落寞,仇天同她对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好似被冰扎了一下,下意识便要避开眼去。
但这一切都不足以抹杀这个女人的勾人与魅力。
“把信交出来。”仇天又重复了一遍,他难得软了口气,“我并不会为难你。”
他的杀气也随着看清眼前这个人的面容而退却了一些,美丽的女人也好,美丽的男人也好,仇天多多少少都有些兴趣。
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还不算太弱。
倒不是说仇天瞧不起女人,他也曾经在女人手上吃过极大的亏,可女人这种生物,格外强的似乎总不太正常,正常些的却又总是会耽于脂粉衣裳的打扮,或是什么孩子丈夫的感情。
她们很少人能坚持下去,走至武道巅峰。
也许这个女人可以。
仇天瞧了瞧她的姿势,她必然是面对过许多剑客,而且曾经与极强大的剑客交过手,尽管她如今还不足够强,可只要继续走下去,她迟早会站在能与自己匹敌的地位。
前提是她不会被婚事、丈夫、还有那些吵吵嚷嚷的小孩子耽误。
“我没有什么你要找的书信,我自己连大字都不识得一个。”荀玉卿淡淡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仇天忽然笑了笑,开口道:“你长得很漂亮。”他大步往前迈了几步,荀玉卿竟一下子没能躲闪开来,叫他伸手往面纱上轻轻摸了一把。仇天的掌心既干燥又炙热,擦过脸颊好似带起火辣辣的触觉,叫荀玉卿无端想到了沙漠。
“实属过誉。”荀玉卿冷冰冰道。
请用英俊潇洒。
“像你这样的女人,一定会遇到很多很多麻烦。”仇天的手很快就规规矩矩的收了回来,他近乎讽刺又嘲弄的打量着荀玉卿,脸上掠过一丝可怜,那乌黑的长发从他指尖滑过,带着桂花油的香气。
仇天轻轻叹息道:“而我的线人,又是一个愚蠢无知的东西。他永远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平日胆小如鼠,遇见了美人,却色胆包天的很。”
不愧是当老大的,果然清楚的很,那你真是好棒棒哦。
所以,你为什么要找他当线人?
荀玉卿面无表情的在心里鼓掌,恨不得有个乘二的快捷键,或者直接拖动进度条,让仇天赶紧说完话,不要再浪费彼此的生命跟青春了。
“他的死活我不在意,但那封信,我却一定要到手。”
仇天背过单手,左手落在剑柄上,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荀玉卿:“所以,把信给我。”
“一来,我并没有杀他。”荀玉卿极镇定的说道,因为他说的本来也就是真话,他自初来乍到那个人后从未杀过人,就连之前那个大汉被杀,也是秦雁出手,然后他忽然挑了挑眉毛,慢慢的说道,“二来,我生得好看漂亮,就一定得遇见你那位愚蠢无知的线人不成?”
他的声音压得太久了,微微喑哑的,愈发撩人了起来。
但事实上,只有荀玉卿自己知道,他这会儿只觉得喉咙痒的厉害,恨不得大大的咳嗽两声,对什么撩人性感,全然没有半分察觉。
“你即便没有杀他,也一定遇见过他,而且拿走了他身上的一样东西。”仇天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个极小的方形盒子,倒像个别致的胭脂盒,他把盒子一打开,一只不知道是蛾子还是蝴蝶的东西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
它没有飞远,只是不远不近的绕着荀玉卿打转,
套路,这一切都是套路……
偷东西果然遭报应。
荀玉卿漠然的数了数自己过往的偷钱过程,第一次拿了两个打劫自己的小流氓的钱袋,被卜旎袭击了;第二次去偷金蛇的肉灵芝,跟岁栖白现在处于半绝交状态,估计过段日子就变彻底绝交了,搞不好以后岁栖白提起荀玉卿都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第三次就是拿那个出言不逊的色胚钱袋当精神诊费,还被找上门来要什么密信。
他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不愉快的经验,还能顽强又兴奋的继续作死下去的。
钱早已经花了个一干二净,不义之财花得总是特别得心应手,反正不是自己的钱,用了也半点不心疼,荀玉卿大方阔绰的甩掉了那一袋银子,连同那个钱袋。
要是钱袋里头有什么信,荀玉卿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但是全无印象。
“我的确拿了他一个荷包。”荀玉卿若有所思道,“可里头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若有什么密信,我还不得随身带着?或是早早拆看了给人送回去了事,我虽然贪财,却不是什么爱惹麻烦的人。”
既然人家蛾证物证具在,荀玉卿也想不出为自己狡辩跟装无辜的好理由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承认自己人品略次,拿了人家钱花。
“那么,那荷包呢?”仇天问道。
荀玉卿一呆,他的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因为他已听出仇天的言下之意了。
拿荷包当信,如果不是仇天脑子有毛病,就是他的线人脑子有毛病,要不就是发明这个主意的人脑子有毛病,或者是他们几个全部都很有毛病!
那钱袋破破烂烂的,布拿来擦嘴都嫌脏,钱一掏空,荀玉卿哪里还可能留着那个荷包。
这会儿要问荀玉卿那个荷包去哪儿了,他也实在是不记得了,换句话说,他也不可能记得了。
“我若说我只拿了银子,你一定是不信的了。”荀玉卿微微叹气道,他缓缓的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仇天的脸色,好预防对方突然一剑刺过来,要是叫他刺上这么一剑,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了,真的要透心凉、心飞扬了。
仇天的脸上微微露出了被冒犯的神色来,他蹙眉道:“不要明知故问,说这些徒劳的废话做什么?”
“因为那荷包不在我这儿。”荀玉卿的足尖悄悄踮起,他已跟仇天磨蹭了足够久的时间,久到他都说不准秦雁跟柴小木会不会担心的地步。尤其是现在话题进入了真正的危险区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仇天的表情顿时凝结住了,看得荀玉卿心里一阵阵发憷,他的脸色顿时落了下来,冷冷道:“你在同我说笑吗?”
“我看起来,像是一个会随便与人说笑的人吗?我说不在,就是不在。”荀玉卿双足一点,身子腾空而起,顿时轻飘飘如游云般飞了出去,他平日练得最多的就是这轻功,还没练多久就已经登峰造极,只是续航时间太短,待以后内力更深厚些了,怕就能更快些了。
剑气破空而来,荀玉卿下意识扭过身,硬生生避开了仇天这一击,但他的长发给割断了一长截,那剑锋几乎贴着他的脸皮擦过去的。
但也是仇天的最后一击了,两人距离越拉越大,不多会儿仇天就彻底追不上了。
“你追姑娘家,通常就是这么蛮横无理的吗?”荀玉卿一语双关,故意挤兑落在后头的仇天,朗声道,“你再不改改你的脾气习惯,怕是一辈子都娶不着媳妇了。你也不必忙活了,你追不上我,我打不过你,咱俩谁也杀不了谁。”
“就此,后会无期!”
仇天接住那一截被他削断的长发,抬头瞧了瞧月夜下那一抹白影,微微抿起了嘴唇,眼眸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