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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天光渐沉,对于流月城而言,一天最热闹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伴着有节奏的轱辘声传遍了东街,就在这络绎不绝的车流中,有一辆极不起眼的双辕车停在了惊雀楼前,一男一女先后下了车,携手并肩地朝拥挤的大堂走去,只是速度较常人要慢一些,仔细看去,似乎是女子的腿有些问题。

“楚峥河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男子低哼一声,显然对这人山人海的酒楼颇为不满,女子却细声安抚着他:“我腿上的伤都好了,没事的,再说冷冷清清的多没意思,这样才好玩嘛。”

原来这二人正是楚惊澜和夜怀央,今夜来这惊雀楼实为赴楚峥河的约,他人就在三楼的雅间里,从门口过去要走很长一段路,楚惊澜见夜怀央兴致浓厚,不忍拂她的意,便陪着她慢慢悠悠地逛着。

大堂里人声鼎沸,每个方位都设了戏摊子,有学百舌的、唱诸宫调的以及变脸的,两人走走停停,虽未去摊前参与却在远处驻足观望了许久,时不时贴面私语,甚是亲密。

途经楼梯口,一群衣着华丽的富家少爷和小姐玩射覆玩得正起劲,那个珐琅螺纹扁方看起来很是精致,却藏不了多少东西,几轮下来都没人猜中,夜怀央看着看着来了兴趣,于是偏过头问道:“你猜那里头是什么?”

楚惊澜揽着她往楼上走,看都没看就随口答道:“青戒。”

“咦——”

那边的某位小姐惊讶地拉长了声音,还转过头来盯着男子,待富家少爷们把扁方掀开,里头果然是枚青翠欲滴的玉戒指,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他怎么知道的?”

“颜儿,你是不是放进去的时候教人看到了?”

几位少爷明显不服气,缠着那位小姐问东问西,小姐烦了,倏地甩开水袖嗔道:“你们自己猜不出来倒要怪人作弊,就是见不得有人比你们厉害!哼,我不要跟你们玩了,我去楼上看灯影戏了!”

说罢,她提着裙子蹬蹬几步跑上了楼梯,在经过楚惊澜的时候刻意回眸看了一眼,那俊美无俦的容貌顿时令她惊为天人,连步子都不会挪了,就呆呆地站在那里,恍若傻了一般。

少爷们尾随而来,瞧见此情此景脸色都有些难看,其中一人拽了拽小姐的胳膊道:“颜儿,不是说要上楼?快走吧,雅间都订好了。”

冯书颜这才反应过来,颊边迅速飘上几朵红云,但依然杵在那儿没动,还轻言软语地问道:“公子,你也是来看灯影戏的?”

楚惊澜没理她,径自搂着夜怀央上了三楼,拐弯的时候,夜怀央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

她这近水楼台还没捞着月亮呢,这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人就明火执仗地过来抢了?

那冯书颜倒还算知羞,见楚惊澜不搭理她也就没说什么了,只是那几个少爷都像是被炮仗点了似的,火气冲天地往这边追来,像是要讨个说法,好在冯书颜将他们一把拉住,这才没起冲突,吵吵嚷嚷之时楚惊澜和夜怀央已经走进雅间了。

“你们来得也忒晚了,我都快饿死了。”

一进门就听见楚峥河抱怨,楚惊澜脸色越发不豫,冷哼道:“看看你挑的地方,外头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人!”

楚峥河眉梢一扬,口中振振有辞:“这地方怎么了?多亲民啊!况且我可是照着小堂嫂的要求安排的,全燕州最出名的灯影戏班子就在这家酒楼演出,别的地方也没有啊!”

“把小字给我去掉。”

“是,堂嫂请入座。”楚峥河一边拉开太师椅,一边不服气地嘀咕道,“明明就是自己老牛吃嫩草,还不让人说了。”

楚惊澜听得一清二楚,脸都黑了:“楚峥河,你有胆再说一遍。”

楚峥河假装没听见,飞快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夜怀央见此情形笑了半天,最后见楚惊澜实在绷不住脸了才拉了拉他的手说:“好了,快坐下来吃饭吧,我也饿了。”

菜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就已经上齐了,只是楚惊澜没落座,侍女们也不敢擅自上前布菜,眼下夜怀央一喊饿,楚惊澜二话不说就坐下了,楚峥河隔着衣香鬓影朝这边望过来,不由得露出一丝幽深的笑容。

除了长得漂亮点,胆子大了点,他还真没看出夜怀央有什么动人之处能让楚惊澜如此深受吸引,当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想归想,饭还是要吃的,佳肴当前,怎能没有美酒?他转过头对侍从道:“把府里带来的酒呈上来,我今日要与堂兄好好喝一杯!”

如此称呼,当是家宴。

楚惊澜看着玉盏逐渐被酒液灌满,黑眸也如那淡黄色的觳纹般漾开了层层暖意,略一抬手,修长的指节就捏住了盏沿。

“十年陈酿都端出来了,你想让我醉死在这?”

楚峥河大笑:“醉也不错啊,一醉解千愁。”

“从前可以,现在不行。”楚惊澜握着玉盏一饮而尽,随后看向夜怀央,唇边溢出淡笑,竟如这浓酒般温润而醇厚,教她一时看迷了眼。

“啧啧,有了家室到底是不同了,罢了罢了,点到即止,省得说我这个地头蛇为难你们。”

楚峥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模样甚是好笑,好像楚惊澜有多不上道似的,见状,夜怀央忍不住捂唇轻笑。

“从前只闻郡王风流潇洒,没想到还如此幽默。”

闻言,楚惊澜眸心轻轻一跳,似有微妙的情绪从中闪过,然而很快就因楚峥河夸张的表情动作而敛去。

“那当然,要不怎么惹得王都万千少女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

此话一出,边上的侍从皆是满脸忍笑之色,夜怀央也假装正经地点头:“那是,郡王一定不胜其扰,要不怎么躲到燕州来了呢……”

楚峥河剑眉一耸,还没说话外头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一时之间风帘翠幕都被撩向了半空中,雅间里的人纷纷走到了圆形的露台上,香风弥漫,环佩叮当,他凝目朝下望去,原来是灯影戏开场了。

一座宽大木房,半扇透亮白纱,刀雕彩绘的小人儿逐个上场,舞刀剑,耍花腔,铿锵咿呀,绕梁不绝。夜怀央隔着窗户看着,不知不觉就放下了碗箸,看了一会儿犹觉得不过瘾,楚惊澜便牵着她来到了露台上,孰料这一露面却撞上了半个熟人——冯书颜等人就站在他们的正对面。

紧随在后的楚峥河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疑惑道:“认识?”

“上楼的时候碰见过。”夜怀央淡淡地答了声,旋即把目光移回了灯影戏上,灵动的小人儿跳得越来越欢,说念打唱不绝于耳。

今天的戏是著名的乌江决战。

夜怀央本来是不喜欢看这种悲情戏的,可这戏班子的确有些本事,硬是将一出悲壮的自刎戏演得声势恢宏,浩气凛然,让人为项羽的英雄气概而心折,到最后他在乌江边死去时,在座不少姑娘都红了眼睛,包括对面的冯书颜。

“项羽当真是盖世英雄,若我是虞姬,也愿随他自刎乌江!”

她毫不掩饰面上的倾慕之色,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楚惊澜,边上那几位少爷心中的醋坛子咣地一声碎了,其中有个人一时没捋顺气儿,故意唱起了反调。

“颜妹此言差矣,项羽再厉害又如何?成王败寇,他终究是输在了刘邦手上,就好比深受先帝宠爱的澜王,文韬武略,占尽先机,可那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落荒而逃!”

旁边几人纷纷点头称是。

楚峥河面色陡沉,正要唤来侍卫要把他们都轰出去,旁边忽然传来了冷笑声。

“当年燕州大旱,本地粮商手握陈米漫天要价,澜王不远千里调粮而来,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如今倒好,你们这张本该乞食的嘴竟开始编排起他来了!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此话果真不假!”

“你——”那名男子被讽刺得面色青白,瞪圆了双目狠狠望向说话之人,却不料对面突然响起了掌声。

“说得好!”

楚峥河慨然抚掌,方才的惊怒犹如一场被暴雨洗尽,痛快得难以言喻,他深深地看了夜怀央一眼,怎么也没料到她竟会对数年前的事如数家珍,言辞亦句句尖锐,滴水不漏,刺得对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当真是妙极了!

孱弱如凤雏,此刻却展开翅膀挡在楚惊澜面前,化羽为刃,凌厉毕现。

他好像隐约明白她哪点儿好了。

“来人,把这帮碎嘴之徒给小王押下去!不打满一百棍不许从衙门放出来!”

楚峥河一声令下,四周顿时响起了甲胄和兵器的摩擦声,几十名王府亲卫将对面楼层团团围住,像提耗子似地把那几名男子从中提了出来,然后押着他们往楼下而去,前后统共用了不到一刻钟,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而幸免于难的冯书颜更是脸色煞白。

整座流月城中敢以小王自称的只有一个人,而他正是澜王嫡亲的堂弟,他们这回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刹那之间所有人都跪下行礼,只知无意冒犯了荣郡王,却不知那段话里的正主就站在他们的眼前,而他神色冷淡,未见半点不悦,只是微微垂下星眸看向怀中的女子,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戏看完了,回家么?”

“回吧。”女子满脸无所谓,似乎完全没把这等阵势放在眼里,还踮起脚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别人没听清,楚峥河却是听清了。

她说,等下背我。

楚惊澜竟也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