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王,这坑坑洼洼的土路,真能是秦始皇修的高速路?\"大刘攥着方向盘,越野车在黄土梁上颠得像筛糠。后视镜里,自家金毛犬被颠得直翻白眼,爪子死死扒着座垫。
老王把保温杯往杯架里一塞:\"导航标的明白,这就是秦直道。当年蒙恬带三十万人修的,从咸阳直通九原郡,全长七百多里!\"他扒着车窗往外瞅,夕阳把荒草染成金红色,远处土丘蜿蜒,倒真像条沉睡的巨龙。
大刘嗤笑:\"拉倒吧,就这路?我家三轮摩托上来都得崴脚。\"话音未落,轮胎\"咔嚓\"陷进个裂缝。两人跳下车一瞧,裂缝里嵌着半截青石,上头模模糊糊刻着\"三十五年\"几个篆字。
\"快看!\"老王扑过去扒土,\"真是秦朝的!史书上说秦直道用熟土夯筑,还掺了白石灰,两千年都没咋塌陷!\"他刚掏出手机,金毛犬突然炸毛,冲着西北方狂吠。
暮色里,有团黑影晃悠过来。大刘抄起工兵铲:\"莫不是狼?\"等影子走近,竟是个穿铠甲的汉子,青铜头盔上还沾着血迹,手里攥着断成两截的戈。
\"救救...九原城...\"汉子嗓音像破风箱,\"匈奴的马队追来了...\"话没说完就栽倒在地。老王摸他脉搏,触手冰凉,吓得一哆嗦。大刘却眼尖,瞥见汉子腰间的青铜虎符,眼睛顿时亮了。
车子调头往回开时,大刘总觉得后视镜里有道烟尘。车载时钟显示18:20,可车窗外的天色却暗得像锅底。转过个急弯,车灯扫过路边——整整齐齐的夯土路基足有三丈宽,每隔里把地就立着座烽燧,火盆里的灰烬还冒着青烟。
\"不对劲儿啊...\"老王翻着《史记》电子版,\"咱们离最近的遗址还有八十公里。\"话音未落,车后突然传来马蹄声。后视镜里,黑压压一片匈奴骑兵举着弯刀追来,狼头大旗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大刘猛踩油门,越野车在夯土路上狂奔。副驾的汉子不知何时醒了,染血的手指着前方:\"过了肤施城就安全...\"话没说完,一支鸣镝箭\"嗖\"地钉在车顶。
月光突然变成青白色,前方出现座城楼,匾额上\"肤施\"二字泛着冷光。城门洞开,守城士兵的面孔泛着灰青色,手里的长矛结满铜绿。大刘咬咬牙,直接把车冲进城门。
身后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城楼内寂静得渗人,只有滴水声\"滴答、滴答\"。汉子突然笑起来,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器:\"你们以为真能逃出直道?当年我带着粮草走这条路,结果...\"他的脸开始皲裂,铠甲下露出森森白骨。
老王突然想起《蒙恬列传》的记载:\"秦二世元年,蒙恬赐死,其部卒冤魂聚于直道...\"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那里正揣着从裂缝里捡的青铜箭头。
\"原来在这儿!\"白骨汉子扑过来,指骨擦过老王脖颈。金毛犬狂吠着扑上去,却被一把掐住脖子。千钧一发之际,老王摸出箭头刺向对方心口。
惨叫声中,汉子化作一团黑雾消散。等雾气散尽,车子竟停在出发时的裂缝旁。手机显示20:07,两个小时里像做了场噩梦。再看裂缝里,那块刻着\"三十五年\"的青石上,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寻故侣者,留于此道\"。
金毛犬瘸着腿凑过来,嘴里叼着半块虎符。大刘捡起虎符,背面赫然刻着\"蒙\"字。夜风掠过荒草,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金铁交鸣,还有战马的嘶鸣。
\"快走!\"两人连滚带爬上了车。后视镜里,秦直道像条巨蟒蜿蜒在黄土高原,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当车子终于驶上柏油路时,大刘才发现保温杯里的茶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
后来他们再去寻秦直道,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段刻字的裂缝。当地放羊老汉说,每到月圆夜,直道上就能听见车马声,还有穿铠甲的人拦车问路。只是没人敢停——老辈人都念叨,秦直道的亡魂,要的是活人作伴。
打那以后,老王的书房多了枚青铜箭头。每到雨天,箭头就会渗出暗红锈迹,仿佛还沾着两千年前的血。而八百里秦直道的夯土路基上,荒草仍在疯长,默默诉说着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