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他们……”曾瑶的声音细若游丝,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她的警告,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他们?
他们是谁?
那些差点要了她命的瘟疫源头?
还是……另有其人?
这乱世,果然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救人一命,也许只是踏入了另一个更大的漩涡。
眼下最要紧的,是彻底解决这该死的瘟疫。
治标不治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得找到预防的办法,不能让曾瑶,也不能让其他人再受这份罪。
于是,我来到了城里唯一一家医馆。
浓重的药味混杂着病人痛苦的呻吟,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郎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佝偻着身子,给一个病人把脉。
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像是下一秒就要宣布病入膏肓的死讯。
我上前一步,拱手道:“陈郎中,在下陆尘,想向您请教一些关于瘟疫预防的方子。”
陈郎中抬眼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他没说话,继续给病人诊脉,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话。
我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反应依旧冷淡,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老夫忙着呢!”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了上来。忙?忙着等死吗?这老顽固!
“陈郎中,这瘟疫一日不除,大家就都不得安宁!我之前已经成功研制出解药,救活了不少人,如今想向您请教预防之法,也是为了大家好!”我尽量压抑着怒火,语气却依旧强硬。
“哼,你那解药不过是歪打正着,侥幸而已!懂医道吗?知道药理吗?就敢胡乱用药!万一出了岔子,你能担待得起吗?!”陈郎中终于放下手中的活,指着我鼻子骂道。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我感到一阵无力,却又无从反驳。
的确,我并非医者,对于医术,也只是一知半解。
可看着医馆里那些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病人,看着曾瑶苍白的脸庞,我心中的责任感又熊熊燃烧起来。
我不能放弃!
“陈郎中,我知道您医术高明,经验丰富。我不敢说自己精通医理,但为了救人,我愿意倾尽所有!还请您不吝赐教!”我深吸一口气,语气诚恳地说道。
僵持,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窒息。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时,我的“知识洞察眼”不受控制地启动了。
一阵眩晕过后,我看到了陈郎中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他并非不愿意交出药方,而是对自己医术的不自信,以及对病人的过度谨慎。
他害怕自己的药方无效,反而害了更多的人。
我突然明白了。
我看着他,缓缓说道:“陈郎中,我知道您担心药方无效,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结合彼此的经验,或许能找到更好的预防方法?”
我将自己研制解药的过程,以及一些从现代医学书籍中看到的知识,结合这个时代的医理,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甚至,我还提出了一些连陈郎中都未曾想到的思路。
陈郎中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神逐渐从怀疑变成了惊讶,最后,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敬佩。
“你……你说的这些……”他嘴唇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良久,陈郎中长叹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泛黄的药方,递给我:“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个预防瘟疫的方子,效果如何,老夫也不敢保证。但……或许,它能帮到你。”
我接过药方,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多谢陈郎中!”我激动地说道。
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陈郎中突然叫住了我:“等等!”
“等等!” 陈郎中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奇怪的嘶哑,像是指甲刮过粗糙的木板,听得我后背一阵发毛。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过身。
咋回事?
这老头还有后招?
昏暗的医馆里,光线好像又暗了那么一点点,本来就浓得化不开的药味里,仿佛偷偷摸摸地掺杂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呃,像是烂木头又像是旧坟土的怪味儿?
老郎中枯瘦得像鸡爪子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我手里的药方,那眼神,嚯,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不是固执,也不是佩服,而是一种……特凝重,甚至,我没看错吧?
带了点儿恐惧?
他压低声音,那嗓音轻飘飘的,像是怕吵醒了躺在旁边的病人,又像是怕惊动了别的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这方子……是能救人没错,但里头有几味药……也能要命啊,小子!”
他往前凑了凑,一股混合着药草和老人身上特有气味的风吹到我脸上。
“你看这几味——‘九幽藤’、‘血魂草’,还有这个……‘阴槐心’。” 他枯瘦的指尖点在最后一个名字上,那墨迹好像比旁边的字更黑、更深,看着就有点瘆人。
“这些玩意儿,金贵着呢,别说这城里,就是放眼整个州郡,都难找!几十年了,老夫我都没见过真的长啥样。”
我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小火苗,“噗”一下就被浇灭了,透心凉。
“那…那上哪儿找去啊?” 我感觉自己声音都有点抖了,不是怕,是急!
陈郎中浑浊的老眼看向窗外,眼神飘忽,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城外那片影影绰绰、云遮雾绕的山。
“只有一个地方可能有……” 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城西边,三十里开外,有个地方叫‘瘴疠谷’。那鬼地方……啧啧,毒虫毒蛇多得是,瘴气一年到头不散,还有些……不清不楚的传闻。” 他顿了顿,眼神闪烁,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成了耳语,“进去采药的,十个里头,能囫囵个儿出来一个就烧高香了。尤其是那‘阴槐心’,听说啊……专长在谷底最阴、最潮的老槐树根底下……”
我死死捏着那张薄薄的药方,纸张边缘的毛刺硌得我手心发痒,又有点疼。
瘴疠谷……光听这名字就够劲儿。
毒虫、瘴气、不清不楚的传闻……这不妥妥的恐怖片片场吗?
可一想到曾瑶那张苍白的小脸……
陈郎中看着我,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仿佛能把人带进地底的叹息。
我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在那张泛黄的纸上,在那三个透着邪乎劲儿的药名上打转。
指尖,不受控制地,轻轻抚过“阴槐心”那三个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