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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清风惊鸿客 > 卧听南宫清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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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署的青砖院墙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许延年踏着露水未干的石阶,他昨夜几乎未眠,郭府的命案与那神秘的\"兰烬\"毒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许大人?\"太医署的守卫认出了这位大理寺少卿,连忙行礼,\"这么早...\"

\"林太医可在?\"许延年径直问道。

守卫面露难色:\"林大人昨日值夜,刚刚歇下...\"

\"事关人命。\"许延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守卫不敢再拦,引着他穿过回廊,来到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轻轻叩门后,里面传来一声疲惫的应答。

林太医年约五旬,须发花白,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青黑眼袋。见到许延年,他勉强打起精神拱手:\"许大人有何急事?\"

许延年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些许暗红色粉末在案几上:\"林太医可识得此物?\"

林太医凑近细看,又拈起少许在指尖捻开,脸色大变:\"这...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命案现场。\"许延年紧盯着老太医的表情变化,\"可是毒物?\"

林太医的手微微发抖,起身关紧了门窗,才低声道:\"此物名为'血兰烬',乃是用一种罕见的血叶兰炼制而成。遇热挥发,无色无味,三日内可致人心脉俱断...\"

\"与普通兰烬有何不同?\"

\"血兰烬毒性更烈,发作更快。\"林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而且...会令死者七窍流血,浑身青紫,状若厉鬼...\"

许延年眸光一凛——这正是郭永安的死状!

\"此毒可有解药?\"

林太医摇头:\"无解。即便发现中毒,也...\"他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许大人,此物在太医署是禁药,只有...\"

\"只有谁有权接触?\"许延年逼问道。

老太医的嘴唇颤抖着,最终只是摇头:\"下官...下官不敢妄言...\"

许延年看出他有所顾忌,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陈明远在太医署负责什么?\"

\"陈太医?\"林太医明显松了口气,\"他在药库当值,按理说接触不到这等禁药...\"

\"药库可有血叶兰?\"

\"绝无可能!\"林太医斩钉截铁,\"此物生长在岭南瘴疠之地,长安城内只有...\"他又一次戛然而止。

许延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起身告辞。走出太医署时,晨雾已经散去,街道上行人渐多。他站在石阶上沉思——林太医两次欲言又止,显然知道些什么却不敢说。而那\"血兰烬\"又与郭永安的死状完全吻合...

\"公子,接下来去哪?\"许义牵着马过来问道。

许延年翻身上马,想起那双能辨识百草的眼睛:\"去安仁坊。\"

安仁坊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在嬉戏。见到官差骑马而来,纷纷躲到一旁。许延年下马叩门,这次门很快开了,却是杜安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许大人?\"杜安揉了揉眼睛,\"这么早...\"

\"陆先生可在家?\"许延年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杜安摇头:\"小先生天没亮就去城南看诊了,说是...\"他打了个哈欠,\"说是给一个难产的妇人接生...\"

许延年心头掠过一丝失落,但随即被案情的紧迫感取代:\"可知具体何处?\"

\"好像是...永和坊的孙屠户家。\"杜安挠头,\"小先生说那妇人胎位不正,恐怕...\"

不等他说完,许延年已经翻身上马:\"多谢。\"

永和坊在城南僻静处,房屋低矮拥挤。许延年策马穿过狭窄的巷道,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转过一个弯,前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循声而去,来到一间肉铺前。

铺子已经歇业,门前围着一群妇人,个个神色凝重。许延年下马走近,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再用力!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那声音清冷中带着坚定,正是陆昭阳。许延年不便入内,只能在外等候。妇人的惨叫与陆昭阳的指导声交替传来,间或夹杂着接生婆的惊呼。

\"血...好多血!\"

\"别慌!\"陆昭阳的声音陡然提高,\"取我药囊里的白药来!再去煮一锅开水!\"

许延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里面紧张的场景。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划破紧张的气氛,门外等候的妇人们纷纷松了口气,有人甚至喜极而泣。

\"是个小子!\"接生婆高声宣布。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房门终于打开。陆昭阳走了出来,靛青长衫上沾着斑驳的血迹,发髻松散,几缕青丝被汗水粘在脸颊上。她疲惫地靠在门框上,接过旁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

抬头时,她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许延年,明显怔了一下。阳光穿过屋檐的缝隙,在她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许延年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陆...先生。\"

陆昭阳微微颔首:\"许大人怎么...\"

\"有要事相求。\"许延年低声道,\"关于一桩命案。\"

陆昭阳眉头微蹙,转身对屠夫嘱咐了几句产后调理的事宜,又留下几包药材,这才跟着许延年走到僻静处。

\"何事?\"她声音里还带着疲惫。

许延年从怀中取出锦囊:\"想请先生看看这个。\"

陆昭阳接过锦囊,倒出少许粉末在掌心。她先是观察颜色,又凑近嗅了嗅,最后用舌尖轻轻碰了一下,立即吐掉。

\"血兰烬。\"她神色凝重,\"从哪得来的?\"

许延年眼前一亮:\"先生果然识得!这是从一具尸体旁发现的。死者七窍流血,浑身青紫...\"

\"中毒者三刻内必死。\"陆昭阳打断他,\"此物遇热挥发,杀人于无形。\"她抓住许延年的手腕,\"你接触过?\"

许延年被她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一怔,手腕处传来温软的触感,让他一时忘了回答。陆昭阳却已拉过他的手仔细检查,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带来一阵微妙的酥麻。

\"还好,没有接触痕迹。\"她松了口气,松开手,\"此毒沾肤即入,极为凶险。\"

许延年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先生对此毒似乎很了解?\"

陆昭阳眼神闪烁了一下:\"医者需识百草,自然也要知毒性。\"她转移话题,\"死者是谁?\"

\"兵部侍郎郭守义次子,郭永安。\"

陆昭阳明显一怔:\"郭家?\"她沉思片刻,\"此毒非寻常可得,凶手必是...\"

\"必是什么?\"

陆昭阳摇摇头:\"只是猜测,不足为据。许大人若想查明此案,需从血叶兰的来源查起。\"

\"太医署讳莫如深,无人敢言。\"许延年苦笑,\"这才来求教先生。\"

阳光渐渐强烈,照在陆昭阳疲惫的脸上。她眼下有明显的青影,显然刚经历了一场艰难的生产手术。许延年有些愧疚:\"先生劳累一夜,不如先休息...\"

\"无妨。\"陆昭阳摆摆手,\"此毒凶险,拖延不得。\"她想了想,\"城南有个老药农,专收奇花异草。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许延年眼前一亮:\"可否请先生引荐?\"

陆昭阳点头,转身向产妇家人交代了几句,又取了些药材留给产妇,这才跟着许延年离开。两人并肩走在巷弄里,晨光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先生一夜未眠,要不要先用些早膳?\"许延年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陆昭阳摇头:\"先去见药农要紧。\"她顿了顿,\"不过...确实有些渴了。\"

许延年立刻让许义去买来两碗杏仁茶。热气腾腾的茶汤盛在粗瓷碗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陆昭阳接过,小口啜饮,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许延年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保护欲。

\"先生常为贫民接生?\"他轻声问道。

陆昭阳点头:\"城南稳婆少,懂医术的更少。\"她将空碗还给许义,\"许多妇人因此丧命...不值当。\"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许延年心头一震。他见过太多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却少见这般为贫民奔波的医者——尤其是这样一个看似清冷的“少年郎”。

出了永和坊,陆昭阳带着许延年拐进一条偏僻的小路。两旁杂草丛生,远处隐约可见一片药圃。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正在田间忙碌,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今日不卖药!\"

\"齐老。\"陆昭阳唤道,\"是我。\"

老者这才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见到陆昭阳,他咧嘴笑了,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小先生来啦!上次给你的紫灵芝可好用?\"

\"妙极了。\"陆昭阳微笑,\"今日有事相询。\"

她向齐老介绍了许延年,隐去了官职,只说是一位朋友。老者眯起眼睛打量许延年,突然笑道:\"这位公子面相贵不可言啊!\"

许延年一惊,正欲开口,陆昭阳已经切入正题:\"齐老可识得血叶兰?\"

老药农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问这个作甚?\"

\"有人用它害人。\"陆昭阳直言不讳,\"已经出了人命。\"

齐老沉默片刻,拄着锄头慢慢走到田边一棵老槐树下坐下:\"血叶兰...长安城内只有一家有。\"

\"谁家?\"许延年急切地问。

\"永宁公主府。\"齐老压低声音,\"公主爱兰成痴,府中建有暖房,专养各种奇兰。三年前曾派人来问我血叶兰的养法...\"

许延年与陆昭阳交换了一个眼神。永宁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妹妹,若真牵扯到她...

\"不过...\"齐老又道,\"上月有个太医署的人也曾来问过。\"

\"陈明远?\"许延年立刻问道。

齐老摇头:\"不认得名字,只记得是个瘦高个,左眼下有颗痣。\"

许延年心中一动——这正是陈明远的相貌特征!

\"多谢齐老。\"陆昭阳取出几枚铜钱放在老者手中。

离开药圃,两人沿着田埂慢慢走着。初夏的风吹过麦田,掀起层层绿浪。许延年沉思片刻,问道:\"先生似乎对毒物颇有研究?\"

陆昭阳脚步微顿:\"医毒本是一家。识毒方能解毒。\"

\"那...先生可愿协助查案?\"许延年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此案牵扯甚广,我需要一个懂毒理的人。\"

阳光洒在陆昭阳的脸上,照出她细腻的肌肤纹理。她抿了抿唇,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不喜与官府往来。\"

\"不是以官府名义。\"许延年轻声道,\"只是...作为朋友请教。\"

\"朋友\"二字让陆昭阳抬眼看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许延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好吧。\"最终她轻轻点头,\"但只此一次。\"

许延年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比破获大案还要强烈几分:\"多谢先生。\"

两人回到城中时已近午时。许延年提议去西市用膳,陆昭阳却摇头:\"我得回安仁坊换身衣裳。\"她看了看自己沾血的长衫,\"这样进酒楼,怕是要吓跑食客。\"

许延年这才注意到她的狼狈模样,不禁莞尔:\"那我送先生回去。\"

安仁坊的小院静谧如常,老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陆昭阳让许延年在院中等候,自己进屋更衣。许延年站在树下,注意到石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医书,旁边是几株正在晾晒的草药。

\"公子喝茶。\"杜安端来一盏清茶,\"小先生很快就好。\"

茶是上好的龙井,清香扑鼻。许延年品了一口,突然注意到医书旁还有一个小木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根银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与陆昭阳随身携带的明显是一套。

\"这是...\"

\"小先生的宝贝。\"杜安笑道,\"听说是她师父传的,叫什么'九转还魂针'...\"

正说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许延年抬头,呼吸为之一窒——陆昭阳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发髻重新挽过,用一支简单的木钗固定。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宛如谪仙临世。

\"久等了。\"她走到石桌前,将银针收入袖中,\"走吧。\"

许延年回过神来,连忙起身。两人刚要出门,杜安追上来:\"小先生!杨府派人来问,您何时去复诊?\"

陆昭阳想了想:\"明日辰时。\"她转向许延年,\"先去用膳,然后...我们去哪?\"

\"我想去郭府再看看。\"许延年低声道,\"或许先生能发现我们遗漏的线索。\"

陆昭阳点头,跟着许延年走出院门。阳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又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