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上来。”
皇帝给季福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拿到外边看。
这种血腥的东西,他看不得!
季福佑看完,如实道:“这木盒中确实是人的趾骨。”
“什么!”承恩侯身子一抖,没想到,孙女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又想起了一些不美好的记忆。
从前,他在外打仗时,曾看到戎狄之人行活人祭。
承恩侯朝木盒探出脑袋,皇帝对季福佑使了个眼神,季福佑用身子挡住其他人,打开一条缝,齐国公也好奇地瞥了一眼。
居然真的是趾骨!
“这几日,京城风波不断,臣女只敢稍加调查,并未发现更多线索。陛下,臣女以为,安阳县主既然发现了昌平伯的问题,定然对此事有过调查,可否请县主入宫?”
阮眠霜下跪请示,她没把万年县之事告知,说的太多,反而会引起陛下和承恩侯的怀疑。
再者,她没有人手从昌平伯府拿到人的趾骨。能取得证物,不过是梦竹根据两人的口供,联系上参与调查的江湖人士,从他口中得知了昌平伯府的埋尸点,派人从土里把这些尸骨挖了出来。
皇帝点头:“善。”
这句话后,御书房内陷入沉寂。
半晌,皇帝察觉到不对,忙让阮眠霜起身。
他看向久久不说话的薛彦,突然询问:“太傅对此事有何见解?”
“老臣……”薛彦突然被问,脑壳突然宕机了,卡词许久,才找了一个不走心的理由,“听得心惊胆战,这昌平伯太荒唐了。”
关于这件事,他隐隐有些猜测。
那位曾表示,他在大多官员的府里都有眼线。
毫无意义,大梁官员的后宅被那位渗透了。
他那不成器的次子,就是便卞碧琴算计了。若不是他机警,发现了异常,薛家早就被渗透了。
可那人也借着卞碧琴打探到了薛家的秘密,逼着他合作。
以那位的性子,搞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似乎也不足为奇。
薛彦这一回是彻底后悔了——
若只是帮灵宗后人篡位,他不觉得有何问题。
偏偏这些人罔顾伦理,蔑视三纲五常,连“食人”的买卖都做的出。
若是让这些人执掌政权,大梁定然生灵涂炭,薛家也会成为史册上的罪人啊!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爱卿的手怎么抖了?”
薛彦微微扭动脖子,下一刻,他听到了更可怕的话:“朕只是开个玩笑,爱卿为何看向自己的手?”
被诈了!
薛彦瞬间冷汗淋漓,不停叩头,为自己开脱:“陛下,臣确实隐瞒了一件事。”他的声音逐渐颤抖,“臣那逆子还有一桩荒唐事!”
“说。”皇帝冷了脸。
“那逆子,其实与老鸨是相好,曾帮忙截杀了孙家的表小姐,就是,和齐国公定亲的那个孙家。”薛彦没敢把话全招,其实,这件事是他半推半就地让次子做的。
这些年,薛彦一直想知道,那人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各个府里放入暗探。卞碧琴自作聪明,以为拿捏了老二,就以“一户人家小姐羞辱了自己”为由,让老二教训她。
老二那死脑筋,以为卞碧琴只是要“教训”姑娘。
还是薛彦派人把人弄死,命令下人对老二谎称下手过重,这才发现了卞碧琴的马脚。
齐常益的眼珠子转了转,薛彦口中的老鸨,已经被他秘密羁押了。
看来,他猜得没错,卞碧琴确实是一条大鱼。
齐国公感慨:“看来,常益猜测的是对的。”
皇帝问:“什么猜测?”
“回陛下,我这孙儿近来发现,近些年,京城多了许多从江南来、投奔亲戚的表小姐。”
齐国公没明说,但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这是在内涵这批从江南来的表小姐有问题。
皇帝冷笑一声,眼神就如鹰隼般看向薛彦。
齐国公的孙女与孙家定亲,对亲家调查,发现异常,实属正常。更何况,齐国公也没找到这些女子存在异常的证据。
那薛家呢?
刚刚饮下毒酒的薛平冉,可是亲自参与了这件事呢!
他不信,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多年的薛太傅,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薛太傅,你知情不报,可是对朕心存怨怼!”
薛彦有苦难言,他怎知道,齐国公这般敏锐,和自己一个年纪,还能从细枝末节中发现端倪?
话说,齐国公怎么就注意到,京城多了一堆江南来的表小姐?
这查案思路,也太诡异了吧?
薛彦长跪:“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老臣偏袒次子。”
皇帝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齐国公,询问:“你是如何发现,那些女子来自江南?”
齐国公早有说辞:“我这孙儿的妻子自幼在江南长大。”
“暨阳伯的女儿?”
“是,暨阳伯发妻的女儿。”
“朕记得,他的发妻以前是江南第一才女。”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对往事的怀念,似乎在追悼年少时的一点爱慕,良久,他叹气,“可惜,斯人已逝。”
金兽炉中一缕残烟,袅袅而升,终至消散,连季福佑也不敢添香——他已然察觉到陛下的不对劲。
檀木案上奏章堆积,朱笔搁置砚台之侧,墨迹已干。窗外槐影婆娑,偶有落叶轻叩窗棂,亦不能惊破此间岑寂。
紫檀架上书册肃立,一方青玉镇纸下压着半展的舆图,边角微卷,似近来被翻阅多次。只有墙角铜壶滴漏,水珠坠入承盘中,发出清冷的声响。
这是帝王的往事。
谁也不敢当众讨论。
皇帝突然起身,走出御书房,抬头望向天空,久久没有回神。龙椅上锦垫凹陷,屏风上墨龙张牙舞爪,在烛火摇曳间忽明忽暗。
而此刻,萧维雪也到了朱雀门。
她在马车内思索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皇叔为何宣她。
到了朱雀门,萧维雪看到了齐国公府和承恩侯府的马车,想起突然失踪的两个下属,明悟了。
她还以为,这两人被昌平伯的人害死了,没想到,他们是被自己的父亲派去害阮眠霜了。
“我还愁着,如何进一步揭露昌平伯府呢!”萧维雪嘴角挂着笑,顺着宫人的指引,走在大理石路上。
皇叔选他入宫,想必是阮大小姐把前戏唱好了。
接下来,该她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