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起,这人突然就清闲了起来,整日盯着她,拿捏着她的软肋,不是要她做这个就是做那个的,半点不让她得闲。
就像今日,点名要吃她做的粉饺。
当然,她现在的身子也不能太累,东西都是正院厨房的人准备好,连粉皮许云秀都帮她蒸好了,她只需做最后一步,包一下就行了。
已是入夏,天气开始闷热起来,这日厨房给她做了些海米冬瓜汤,最适合她如今的身子,既能补钙,又能止渴除烦。
干娘在一旁盛了一碗装进了食盒,连着那份粉饺,想让她一起带过去。
许云苓看着干娘小心翼翼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她从来没有怪过她,但干娘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到了书房门口,碰巧遇到了秦姨娘的贴身丫鬟,那丫头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显然也是奉了主子的命来正院送汤饮的。
看到她,那丫鬟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好奇与探究。
许云苓没注意到她,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这么多人来送汤,想来也够他喝了,自己的这份应该不用送进去了吧?
她把粉饺留下交给那小厮,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里面又出来一个小厮,十分殷勤地把她迎了进去。
“夫人,世子爷请您进去。”小厮脸上堆满着笑容,还特意躬身转过来提醒她脚下的门槛。
秦姨娘的丫鬟小月见她进去了,也凑了上前,拿出一个荷包,对着另一个小厮讨好说道,“这位小哥,这是我们姨娘亲手炖的莲藕排骨汤,特意让我送过来的…”
说完便机灵地把荷包塞到了他手里。
那小厮瞟了她一眼,接过荷包,但却没有接过食盒,只是吩咐她先放在一边。
这几日,两个姨娘时不时地就送些吃食过来,不过世子爷一般都是去刚才那位主子处用饭,这些东西他很少吃,大多数都是扔了,或是便宜给了他们这些下人,他都习惯了。
见他又是这样打发自己,想到姨娘一大早又是亲自挑选莲藕,又是在灶间守着,一刻都不敢分神的样子,小月强忍着不快,再次恳求,“要不您帮我通传一声,我们姨娘炖了一早上呢,总归是一片心意,这样我回去也好交差不是?”
那小厮大约是可怜她,这次破天荒地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语气依旧冷淡,“行吧!待会我帮你送进去,但世子爷喝不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不敢保证。”
小月连忙点头,十分感激的笑着,“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她走后,刚才送许云苓进去的那小厮走了出来,看到他怀里的食盒,不禁嗤笑一声调侃道:“你倒是好心肠!”
拿着食盒的小厮听后只随手放到一边,“举手之劳而已。”
*
回到秋水苑,秦姨娘正悠闲修理一株万年青的枝丫,动作娴熟优雅,颇有大家闺秀之范。
小月看到后不禁感叹,她们天水秦家出来的小姐,哪怕是个旁系出身的破落户,那气质也是独一份儿的。
她走上前低声禀报,“小姐,东西已经送进去了。”
秦姨娘淡淡一笑,继续手里的动作,“东西送进去了就好。”
小月见她这般淡定,忍不住抱怨,“小姐,您有时间也去正院转转嘛,您看那兰姨娘,去得那般勤快,都恨不得直接住旁边了,她都不怕您怕什么?”
这段时间,因着老国公的吩咐,东院厨房每日都给世子爷进补,国公夫人也明里暗里让两位姨娘多去正院走动走动,那兰姨娘因此走得格外勤快,几乎每日都要去露个脸。
不过前段时间世子爷不怎么在家,她去了也是白去。
秦姨娘听了小月的抱怨只是笑了笑,“世子爷喜静,我们这些做妾室的,守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别扰了他。”
小月撇了撇嘴,不是很赞同,“您总是这般贴心。”
说到这,她想起刚才的事,便往前凑了凑,“小姐,奴婢今日去送汤,碰到那位了。”
那位?秦姨娘一下子猜到了是谁。
许云苓入府已有数日,她或多或少也在府里听到了一些闲话。
不过前段时间,府里几个嘴碎的都被世子爷揪出来整治过了一回,如今倒是没人敢议论了。
“哦?”
秦姨娘听到后,心里一顿,手里的剪刀没控制住,硬生生剪下了一根主枝。
“你见到了?”
小月撇了撇嘴,“见到了,长得…也就一般般!跟您比差远了,也不知道世子爷看上她什么了!”
“住嘴!”
秦姨娘眉头微皱,斥责一声,“不许胡说,小心祸从口出!”
小月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慌张地左看右看,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秦姨娘见她这样,放下手中的剪刀,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说小月也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她得好好提醒才行。
“记住,这儿不比秦府,说什么话都要三思而后行,知道吗?”
小月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会谨言慎行的。”
秦姨娘拍了拍她,打发她把盆栽端下去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正院的方向。
这女子…入府这么久了,却连面都没露过,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没有过问过,是默认了吗?还是有些旁的缘故?
这也太奇怪了!
*
刚送来的海米冬瓜汤,温度刚好合适,不烫不冷,冬瓜炖煮得软糯多汁,入口即化,海米的咸鲜和冬瓜的清甜既相互交织又不互抢风头,喝起来甚是美味。
再就着粉饺,还是她亲手送来的,这一顿饭,宋怀山吃得那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许云苓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提着食篮就要出去。
他像是预料到一样,也没伸手拦她,只是在她抬脚前悠悠说了一句,“云苓,我的香囊呢?这么多天了还没做好?”
还好意思说?这些天为了个破香囊,这人简直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怎么也没个图案?那般素净?我不喜欢,重新做。”
绣了图案上去,他又说,“这绣的花样我不喜欢,换一个,绣个翠竹让我看看。”
绣了翠竹,他又嫌针脚粗糙,“绣密一些,不然硌得慌!”
……
香囊挂腰上的,又不直接接触皮肤,硌哪门子的皮肤?
许云苓被他折磨得几乎没了脾气,最后还是干娘怕她爆发不干了,自己揽下了这活儿,直言到时候收尾的时候,让她缝几针意思意思就行了。
她强忍心中的不快,背对着他说。
“世子爷不是说要好好做,不得应付吗?那自然要认认真真的做!”
有求于人,她忍就是了!
“那里衣呢?这么多天,你也不来问问我的尺寸?没有尺寸你怎么做?”
说完,便让下人拿软尺进来,冲着她张开手臂,勾手让她过来,“来,量一量。”
许云苓有种想把食盒扔他脸上的冲动。
闭了闭眼,她使劲深呼吸了几次,想到干娘那双恳求的眼睛,她只能说服自己转过身去给他量。
拿了软尺,她站在他面前,冲着他没好气说了一句,“身子低一些,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