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燃命破契终成灰
祠堂塌陷的烟尘还没散尽，九钉棺的碎渣突然蹿起火星子。叶尘抹了把眼皮上的灰，瞧见焦土里拱出块青石碑——碑面上密密麻麻刻的全是叶家夭折孩儿的生辰，每个名字底下都摁着个带血的指印。
妇人踉跄着撑起身子，左脚被碎石划开的伤口里淌出的血居然是黑的。血滴在青石碑上"；滋啦"；冒烟，碑面浮出七条蚯蚓似的红纹，正往叶尘站的位置爬。"；快割手！"；妇人突然甩出半截铜尺残片，"；拿你的血盖住命纹！"；
叶尘划破掌心往碑面一摁，整块碑突然裂成八瓣。碎碑渣里迸出二十八个铁蒺藜，个个尖头上挑着纸钱。焦土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九道黑影破土而出——竟是叶家祠堂历代主事的灵牌，牌面渗的血在地上汇成个"；死"；字。
最中央的灵牌突然炸开，里头卷出幅泛黄的画卷。画上七个道士围坐在血池边，池里泡着个戴金锁的男婴——婴孩胸口贴着的符纸，与叶尘襁褓时戴的长命锁纹样分毫不差。妇人突然呕出口黑血，血点子溅到画上烧出个窟窿，窟窿里窜出九条黑鳞蛇！
铜尺残片钉死三条蛇头，剩下的被叶尘用脚碾碎。蛇尸爆出腥臭的绿浆，浆液泼到哪哪儿就长霉斑。霉斑蔓延到焦土边缘时，地下突然拱出七口陶瓮——瓮口封着的油纸被顶破，每个瓮里都蜷着具反弓成圈的童尸，后颈皮肉里嵌着带符的铜钉。
"；是续命桩！"；妇人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竟也有个铜钉烙的疤，"；当年七个老畜生给叶家每代人种煞，这些瓮埋在祖宅八方……"；话音没落，瓮里的童尸突然抽搐，关节反折着朝叶尘爬来。
铜尺残片擦着童尸天灵盖飞过，削下半块颅骨。骨片里夹着枚生锈的钥匙，落地就化成滩臭水。叶尘被三具童尸扑倒在地，指甲抠进肩膀时突然浑身发冷——那些童尸腕上都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和他娘给他系过的一模一样！
妇人突然扑过来掐住童尸脖子，枯瘦的手指直接戳进尸体的眼眶。腐肉里藏的银针被她抠出来反手一甩，三根针钉进青石碑的裂缝，碑里顿时响起婴啼。剩下的四具童尸突然调头扑向妇人，张嘴咬住她小腿往下扯。
叶尘抄起半块砖砸碎童尸脑壳，尸块里溅出团黑烟。烟里凝出双惨白的手，扯着他的领口往焦土里按。妇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抖出把朱砂混着舌尖血往地上一摔。黑烟散开的刹那，焦土裂出丈宽的口子，露出底下咕嘟冒泡的血池。
血池中央浮着盏青铜灯，灯芯烧的竟是块缠着头盖骨的黄绸。叶尘眼尖瞧见绸子上盖着初代家主的符印，边缘处还有六个没烧完的"；借"；字。四具童尸突然手拉手跳进血池，腐烂的皮肉融成黑浆，凝成具三人高的血尸。
血尸胸口咧开张大嘴，吐出条裹着粘液的锁链。锁链头是个铁钩子，直取叶尘咽喉。妇人突然撞开他，铁钩刺穿她右肩，拖着人往血池里拽。铜尺残片划开铁钩的刹那，血池"；咕咚"；翻起浪头，二十八个青面小鬼攀着池沿往外爬。
叶尘拽着妇人后领暴退三步，后背撞上块半塌的影壁。壁面灰皮簌簌脱落，露出里头藏着的七层符纸——最里层黄符上用紫砂画着叶尘的生辰八字，八字的每个笔画都由小臂长的铁钉排列而成。妇人突然拽断项链，串着的桃木珠滚在符纸上，七枚铁钉应声崩飞！
血尸趁机扑到影壁前，利爪撕开符纸夹层。里头掉出把生铜匕首，匕身刻着叶家初代家主的名讳。叶尘抓过匕首往血尸心口捅，刀刃碰着腐肉突然发烫，初代家主生前的走马灯突然涌进脑海——百年前大雨夜，这人亲手掐死襁褓里的三胞胎，血淋淋的手掌按在刚写好的借命契上。
血尸突然张嘴吼出人声："；代代血亲续我命！"；利爪扣住叶尘腕子就要夺匕首。妇人突然甩出铜钉扎穿血尸眼皮，腐臭的尸水喷了叶尘满脸。他趁机翻腕一剜，匕首在血尸胸腔搅出个窟窿，烂肉里掉出九颗裹着脓血的丹丸——正是用叶家每代嫡子胎发炼的续命丹！
池边小鬼突然发狂，叠罗汉似的扑向丹丸。妇人抢过两枚塞进嘴里，腮帮子鼓着黑血喷向血池。池面燃烧的青铜灯突然爆响，灯焰蹿起三丈高。火光中显出座白骨垒的祭坛，坛上供着卷完整的借命契，契纸右下角摁着初代家主断指的血印。
血尸残躯突然融化，汇进白骨祭坛。祭坛周遭拱出九丛黑荆棘，刺尖上挑着风干的胎盘。叶尘踩着荆棘往上冲，刺尖划破裤管扎进皮肉，流出的血居然是暗金色的。妇人跟在后头撕衣裳缠住流血的口子，破布条上浸的血竟然滋滋腐蚀荆棘。
青铜匕首扎进契纸的瞬间，祭坛底下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整座白骨架开始崩塌，骨片飞溅着往两人身上割。契纸突然暴长裹住叶尘右臂，纸面浮现出叶家三十代族人的名讳，每个名字都在吸他的血。妇人突然掏出个油纸包，把里头混着朱砂的骨灰全糊在契纸上。
契纸尖啸着烧起来，火苗窜出七种颜色。初代家主的虚影从火里冒头，干尸似的手掌掐向叶尘脖子。妇人突然扑到他跟前，那手直接掏穿她胸口——血溅到契纸的刹那，烧着的火突然转成纯白。
"；叶家欠的命……我还！"；妇人揪着初代家主的虚影撞向祭坛残骸，浑身毛孔都在冒血雾。叶尘瞪着眼看见她后背浮现出块刺青——正是叶家族谱上失踪的六姑奶奶名讳。
白火烧透了整卷契书，初代家主的嘶吼混在骨裂声里渐渐消散。叶尘跪在祭坛废墟上，手边是妇人只剩半截的铜铃链子。焦土里突然拱出块玉牌，牌面刻着的"；借命"；二字正片片剥落，碎玉渣被风一吹，散成把灰白色的骨粉。
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东方泛起鱼肚白。血池干涸的坑底积着层黑灰，风一吹就露出底下埋的七口老井——井沿上全是抓痕，像是当年无数双小手抠出来的。叶尘把铜尺残片掷进最深那口井，回声居然像极了婴儿夜啼。
残破的祠堂废墟上，最后一点火星子在晨雾里闪了闪，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