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残玉照前尘
残玉往叶尘掌心里钻，冷得像是攥了块冻透的死人骨头。村道上浮着的鬼脸突然裂成两半，上百盏引魂灯噼里啪啦炸碎，灯油落地烧出个歪扭的"；坟"；字。冰棺虚影凝成的女人突然抬手按在残玉上，玉面裂开的细纹里迸出青光，把举着火把追来的村民全掀了个跟头。
"；装神弄鬼的把戏连台唱，你们村开的是阎罗殿分号？"；叶尘抓着玉跳出祠堂矮墙，踩到块松动的石板差点栽进沟里。石板下压着沓黄纸钱，墨汁画的都是他从小到大干活的场景——挑水砍柴的画面里全藏着咒文暗纹。
二叔公在后头扯着嗓子嚎："；拦住那白眼狼！他把祖宗灵物偷去配......"；
话没说完就被块飞来的砖头砸中门牙，叶尘甩着破布条缠住追得最近的青壮："；赶着投胎的跟这儿添乱？明儿纸人铺子打折够你们全家买十年的！"；
冰棺女人虚影突然拽着他往村后老林钻，林间飘着层血雾。残玉在雾里亮得像个绿灯笼，照见满地都是翻开的坟包，每口棺材盖子都被掀在一边。
"；您这是带我来参观家族墓园？"；叶尘避过个斜插着的墓碑，"；碑上缺名字的坟堆倒比立牌位的多两倍！"；第三座坟头的招魂幡突然缠上脚踝，布条上密密麻麻绣着生辰八字，全是叶家早夭孩童的命格。
女人虚影突然钻进残玉，玉面青光暴涨。叶尘眼前突然闪过零碎画面——红绸花轿抬着新娘撞向祠堂石狮，井口吊着九具童尸晃悠，七八个裹着寿衣的老头往活人头顶钉铜钉......
青光倏地熄灭，脚底突然踩到片青瓦。叶尘踢开烂叶子，底下豁然露出截青石台阶。这石阶他眼熟，每年七月半村长带人抬祭品走的就是这路，只是往常走到第五阶就会绕回村口，今儿残玉引着竟能走到头。
阶梯尽头是座破败古庙，门楣上悬着的铜镜沾满鸟粪。镜子照见叶尘时突然龟裂，残玉里传出女人凄厉的尖啸。他侧身躲过迸溅的碎片，铜镜背面黏着张人皮，上面血书"；逆命者断筋剔骨"；。
庙门被残玉青光撞开的瞬间，腥臭的阴风劈头盖脸砸来。梁上垂下的经幡全画着颠倒的八卦，供桌底下塞满黑陶罐。叶尘用玉钺尖挑开个罐口，里头蜷着个婴孩干尸，脐带连着的铜锁上刻着"；饲阴契"；。
"；老叶家祖坟冒的哪是青烟，怕是把十八层地狱的油锅捅漏了！"；他踹翻供桌，烂木头里滚出三块灵牌——每块都裹着浸血的红绸，"；先考叶公长生之位"；几个字被利器刮得支离破碎。
残玉突然挣脱他的手，径直飞向殿后影壁。墙壁应声坍塌，露出条往下的密道。叶尘摸进去两步就踩到堆人骨，脚踝冷不丁被骨爪勾住。刚要劈砍，骨架上挂的银锁晃过他眼前——锁面上分明刻着前族长三姨太的名讳！
密道尽头是间六角石室，中央摆着口寒玉棺材。棺盖半敞，里头的尸首早被啃得只剩半张脸。残玉悬浮在棺前半尺，映出棺内刻满镇墓咒的纹路。叶尘正想细看，四面墙缝里同时涌出黑线，虫子似的往棺材里钻。
"；合着是等着给人尸首绣寿衣呢？"；他抓把香灰撒过去，黑线被烫得滋滋冒烟。冰棺女人虚影重新凝实，抬手往东南角的墙砖一戳，墙面轰然倒下整片墙皮——后头嵌着个等人高的青铜人偶，胸口凹槽恰是残玉形状。
人偶左耳挂着串铜铃，正是祠堂镇魂铃的样式。叶尘把人偶翻过来，后背琵琶骨的位置钉着七根铜钉，每根钉尾都雕着叶氏族徽。残玉被按进凹槽的刹那，人偶双眼突然迸出绿光，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颤。
地面裂开道三指宽的缝，寒气裹着腐臭味冲上来。叶尘探头一瞅，底下是座用白骨垒成的镇邪塔。塔尖戳着具无头尸，双手捧着的托盘里摆着块完整玉佩——与残玉拼合的断口严丝合缝。
冰棺女人突然拽着他从裂缝跃下，落地撞翻个骷髅堆。骨渣里滚出块铁牌，上面刻着"；叶氏守墓人"；的篆字，血槽里凝着层黑褐色的垢。镇邪塔忽明忽暗的磷火中，四周飘起三十六个举着招魂幡的纸人，每个纸人脸都被划烂了五官。
"；给祖宗守坟守得坟头草都能盖房了，还他妈装大尾巴狼！"；叶尘挥玉钺劈碎两个纸人，破碎的纸屑突然聚成个魁星踢斗的虚影。虚影抬脚欲踹的瞬间，冰棺女人突然用残玉按向自己的心口——
青光如涟漪荡开，虚影被震散成纷飞的纸钱。镇邪塔在这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七层骨塔从上至下寸寸爆开。叶尘护着头顶蹿到塔基，才发现塔底镇着口青铜瓮，瓮盖拴着九条浸透黑狗血的铁链。
瓮身浮雕画的正是冰棺女人当年出嫁场景！喜轿前头引路的不是活人，是九个倒吊着的童尸；轿帘缝里伸出的新娘手背，赫然刺着与残玉相同的纹路。
"；叶长生你这个老畜生......"；一直缄默的虚影突然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擦过铜锅。她抬手虚抚青铜瓮，整座镇邪塔剩余的骨块突然塌成齑粉，"；四百年了......"；
瓮盖忽然震得咔咔响，三十八根铁链同时绷断。黑气如毒蛇出洞般往外窜，冰棺女人虚影瞬间凝实大半，双臂展开竟把黑气生生压回瓮内。叶尘趁势抛出残玉砸向瓮身，玉面触到浮雕时炸出刺目白光——
青砖地面上凭空显出两行血字："；饲阴改命终成煞，叶氏七代必绝户"；。最后一笔拖出的血痕竟蠕动着凝成叶家族谱，列祖列宗的名字底下都连着串外姓人的生辰，末尾全被打上红叉。
"；七代绝户还嫌不够？非要把十里八乡的活人都填进去！"；叶尘抄起瓮边的断骨砸向族谱，骨茬扎进血字里燃起绿火。镇邪塔废墟里突然拱出个铜匣，每道缝隙都渗出黑水，隐约能听见里面有活物挠抓的声响。
冰棺女人突然拽着他后退三步，铜匣炸开的瞬间，十八道黑影直扑面门。玉钺横扫斩落半片，剩下的被残玉青光钉在墙上——竟是叶家祠堂供着的历代族长牌位，每块牌位背面都刻着"；借命三十年"；的咒文！
村后林子里突然响起急促的梆子声，叶尘扒着废墟往上看，夜空飘着七盏血红的孔明灯。冰棺女人虚影突然钻进残玉，玉纹泛起的青光指向北坡乱葬岗。
乱葬岗老槐树上吊着十七具新尸，每具尸首太阳穴都钉着银钉。最外侧那具翻着死鱼眼的，正是三天前给他送过炊饼的刘驼子！叶尘攥紧残玉要转身，脚下突然陷进个土坑——坑里埋着口薄皮棺材，棺盖内面用血画满他从小到大的模样。
"；逮着蛤蟆攥出脑白金是吧？"；他一脚踹裂棺材板，"；小爷今儿把话撂这儿——老叶家欠的债，我亲手给你们砸锅卖铁填上！"；
残玉突然飞向北坡断崖，青光劈开浓雾。崖壁上露出座凿出来的墓门，门上铜锁栓着七根红线，每根线都拴着个金镯——样式与冰棺女人腕上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