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兰斯洛特,你这么在意你的爱人吗?”
兰斯洛特看着莉莉娅与吉尔斯交谈,阿拉什没征求同意就坐到他身旁。
“毕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哈哈,说得没错。那个结界真是惊人。不管怎么说,两个男人全裸。真是个不得了的圣女大人。”
阿拉什开朗地笑着,和兰斯洛特一样看着莉莉娅。
莉莉娅不知道在说什么,时而露出认真的表情,时而开心地笑着。阿拉什心想,原来如此,她那千变万化的表情,的确怎么看都不会腻。
“话说回来,勇者阿拉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总不会是来看莉莉娅的吧?”
“这个嘛,其实那也不坏。”
“关于勇者被遗忘这件事吗?”
兰斯洛特突然切入正题,让阿拉什有点惊讶。不过他耸耸肩,掩饰惊讶,轻声一笑。
“哎呀,真令人惊讶。兰斯洛特,你说得没错,你会读心术吗?”
“我只是大致猜得到。”
兰斯洛特说完,忽然看向伊丽莎白一行人。
“她们会分享勇者的力量,因此想法稳定,不容易因为力量不均衡而发狂,或是被遗忘。”
“哦,这可真有意思……也就是说,勇者亚瑟一行人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或许吧。”
阿拉什点头,看着勇者们。伊丽莎白一行人和贞德聚在一起,只有女性的团体开心地谈笑。
亚瑟一行人则是三兄弟聚在一起,认真地讨论着什么。
“这样啊,真令人羡慕。”
阿拉什以憧憬的眼神看着他们,忽然注意到兰斯洛特的视线,于是露出苦笑掩饰。
“我和他们不同,没有能分享勇者之力的对象。”
“这把弓的箭矢,会一直飞到我的意识所及之处。也就是说,只要能使用一定程度的探测魔法,就能从敌人不会发现的位置持续狙击,打倒敌人。”
阿拉什一边展示背着的弓,一边这么说,然后把箭搭在弓上。魔力之箭发出美丽的光辉出现在弓上,但是没有射出去,而是当场消失。
“简单来说,就是不需要伙伴,单独行动比较适合隐密行动。而且也不需要和敌人正面交锋,所以不需要前卫。”
“那还真是方便,我可没办法这样。”
“我想也是……不过,勇者兰斯洛特,你有伙伴吧?”
“是啊。不过,他们都是些怪人。”
阿拉什苦笑着表示“说得没错”,同时羡慕地……脱口说道:“我似乎没有找到志同道合伙伴的才能。虽然女人不缺……不过,能够共度一生的伴侣,我还没遇到。对了,简单来说,就是没办法和特定的某人建立长期的关系,就是这么回事。”
阿拉什总是独自行动。虽然没有必要,所以没有结交伙伴,但说不定是因为无法结交伙伴,所以才学会独自战斗的技巧。
身为贵族的阿拉什,没有知心好友。虽然有利益关系和主从关系,但没有意愿和这些人成为伙伴。
正因如此,他才会羡慕同样身为贵族,却能获得如此值得信赖的伙伴的兰斯洛特,同时也感到不可思议。
“让我参考一下吧。要获得伙伴,该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找到能够托付自己后背的伙伴?”
“这个嘛。虽然我知道这完全无法作为参考,但我还是回答你吧。”
兰斯洛特先说了这句开场白,然后露出满意的浅笑回答:“不要害怕和瘟神合作。只要放在身边,说不定瘟神会带来幸运。又或者,瘟神也可能成为最棒的伙伴。”
……
“嗨,吉尔斯,可以坐你旁边吗?”
吉尔斯猛然抬起头。
只见莉莉娅笑容满面地站在眼前。
“嗯,请坐。”
吉尔斯拉开旁边的椅子,莉莉娅道谢后坐了下来。
她到底有什么事呢?吉尔斯有点紧张地等待莉莉娅开口。
然后莉莉娅开始说话了。
“对了,吉尔斯,我有件事忘了问,所以想问一下。”
莉莉娅这么开口时,吉尔斯全身紧绷。她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碧眼,仿佛要射穿吉尔斯。
“你为什么这么想成为勇者呢?”
“我……”
吉尔斯欲言又止,他不想继续说下去,想在不说出口的情况下,悄悄地消失。
但是,吉尔斯想起来了。坐在莉莉娅身旁,和莉莉娅一样凝视着吉尔斯的那双紫色眼眸,没有对吉尔斯表现出任何戒心,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
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到圣都。吉尔斯想起了这件事。
既然如此,那就把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吧。吉尔斯带着些许的自暴自弃和良心,下定了决心。
“圣女大人,您已经知道我父亲的罪行了吗?”
“嗯,我听说他为了毁灭圣都,从圣都的人身上吸取魔力。”
“是啊,记录上恐怕是这么记载的吧。发生的事情大致上也是如此但是失败了。父亲没能获得力量,只是让圣都弱化而已。”
吉尔斯苦笑着,对在场的所有人,而不是只对莉莉娅说道:“父亲被处刑后,我和母亲也被逐出圣都,离开了圣都……我很害怕,因为恶魔一直在对我耳语,问我要不要完成父亲没能完成的事情。”
“也就是说,吉尔斯,你的父亲和恶魔缔结了契约吗?”
“嗯,我想应该是这样。现在回想起来,父亲是从某个时候开始突然变得很奇怪。他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和恶魔缔结了契约吧。”
吉尔斯一边这么说,一边偷偷观察莉莉娅的反应。
莉莉娅只是露出认真的表情,完全没有表现出厌恶感。
恶魔这种东西,对圣职者来说光是听到就会觉得厌恶吧。吉尔斯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很感激莉莉娅的反应。
“我和母亲都因为不是自己的罪而受苦,也曾经怨恨神为什么不宽恕我们。而恶魔就煽动了我们这样的情绪。但是,我、我……没办法为了驱除恶魔而向圣都求助。因为我不能回到被放逐的土地……”
讽刺的是,吉尔斯无法回到对恶魔最具力量的圣都,这加速了吉尔斯的痛苦。
被神圣之物舍弃的话,是不是应该握住恶魔的手呢?吉尔斯好几次都这么想。
但是,吉尔斯并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有信仰。
“……所以,我决定杀死缠着我不放的恶魔。
虽然没有被选为勇者,但只要吃下魔物,多少也能战斗……就这样,我杀死恶魔,杀死其他恶魔,为了吃魔物而杀死魔物,不知不觉间,我就被称作勇者了。”
他很拼命。
凡人为了杀死恶魔,必须犯下吃下魔物的禁忌。
但是,即使如此,他觉得比起出卖灵魂给恶魔,吃下魔物的罪比较轻,所以吃了魔物。
结果,吉尔斯获得了以凡人来说算是相当优秀,但以英雄来说稍显不足的力量。
只是这种程度,吉尔斯就成为了勇者。
只要杀死魔物就是勇者吗?吉尔斯感到非常空虚。从小时候就出现在传说和故事中,只是漠然憧憬的存在,自己却因为犯了罪而成为了那种存在,甚至让他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
即使如此,吉尔斯还是得到了能够为人们战斗的力量,所以战斗了。为了不辱背负的[勇者]之名而战斗。
在战斗的过程中,他已经来到无法回头的地方了。
“我犯下了太多的罪。我欺骗了人们,伪装了自己的身份,也吃了魔物,做了不少亏心事,所以……”
“所以你想要忏悔?”莉莉娅温柔地轻声问道。
不,那不是询问,而是确认一件早已明白的事情的声音。
吉尔斯有种被看透一切的感觉,只能点头。
“圣女大人,很抱歉我这么自作主张但我总觉得如果是你,应该会原谅我。当我看到在圣堂前咏唱圣句的你时,觉得只有你被光芒所笼罩。我觉得你应该是神的使者,既然你侍奉神,那我也想向神祈祷。我之所以能够一直拒绝恶魔的诱惑,即使遭到迫害也想要活下去……都是因为想要被你所救。”
吉尔斯出生在虔诚的信徒家庭,每周都一定会参加礼拜。
然后,他看到了在那里祈祷的年幼圣女。
美丽而神圣,不在自己伸手可及之处的人。
对吉尔斯来说,莉莉娅的身影或许就是祈祷本身。
“我只靠着你,活到了今天。”
吉尔斯这么吐露心声,感觉就像在祈祷。
然后,他终于注意到了。
自己刚才吐露的那番话,不正是自己最重大的罪孽吗?
“吉尔斯,你这么喜欢我,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顺便说一下,如果要问能不能拯救你,我有点没自信。”
听到莉莉娅这么说,吉尔斯在绝望之前,先感受到“果然如此”的轻微放弃。
这是当然的。莉莉娅虽然是圣女,但也是人类。
而且,她没有义务和道理接受自己。自己擅自依赖她,擅自把她当成支柱……而且,那并不是对她本人,一定只是创造出她的偶像,向偶像祈祷而已。
但是。
但是,莉莉娅笑了。
“不过,原谅你吧。我原谅你,就算神不原谅你,我也原谅你!虽然我可能没办法顺便拯救你,但至少可以一起喝酒吃饭,一起吵吵闹闹!”
她是人类。
不是神圣的生物,只是人类。
这样的人类,向吉尔斯伸出了手。
不是伸出救赎之手,而是要一起走,只是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邀请之手。
但是,那……现在,无可救药地拯救了吉尔斯。
“啊,谢谢你,圣女大人……感谢你。”
吉尔斯笑着回答,同时想起原本决定要永远藏在心里的话。
[那是我的初恋。]
现在不说比较好吧。但是,不是现在,总有一天。如果能一边喝酒,一边半开玩笑地、开玩笑地说出来就好了。他这么祈祷。
就这样,下午,勇者们一边享用茶和茶点,一边再次开会。
刚才的黯淡气氛已经消失了。似乎是因为休息了一次,无可奈何地陷入僵局的想法得到整顿,心情也整理好了。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了。”
然后,阿拉什立刻举手。
在众人肯定地看着阿拉什时,他咧嘴一笑,继续说道:“勇者不能和魔王战斗。勇者只要和[门]另一边的对手战斗就好。怎么样?”
“你疯了吗!?那样我们说不定会[变质]吧!?”
维多利亚立刻提出异议,但阿拉什对她眨了眨单眼。
“没什么,维多利亚,事情很简单。与其浪费劳力思考、钻牛角尖,不如思考对策,让勇者即使去了[门]的另一边也不会变质,这样比较合理吧?这里聚集了优秀的魔法师、勇者和魔王!太完美了!”
阿拉什得意地说出的意见,大致上受到勇者们以开朗的表情迎接。
与其不知道该烦恼什么而烦恼,不如在目的明确的情况下,整顿通往目的的道路比较好。即使不行,思考也不会白费。这么想的人很多,气氛变得开朗而有活力。
“说起来,[变质]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呢?尤达,你知道吗?”
“不知道……可以想象的是,为了取得思想和灵魂的平衡,其中一边会流入另一边,或是更多思想聚集在思想聚集的地方。如果团结力弱,或许会全部四散。”
“真是沉重的话题啊!也就是说,勇者会失去力量,或是背负太多思想而发狂,或是葬身海底吗?是这样吗?”
阿拉什耸了耸肩,另一方面,伊丽莎白开始和妮娅说起话来。然后两人互相点头,伊丽莎白再次发言。
“那么,如果有固定思想和灵魂的术法,或是让思想和灵魂难以移动的术法,不就好了吗?”
“有那么方便的魔法吗?”
“有,应该有。”
伊丽莎白微微一笑,看向兰斯洛特的后方……希菈。
“她解析的魔法,应该是收集灵魂并固定化的魔法。”
“是的,就是这个。”
希菈展示的笔记本页面,让勇者们发出感叹的声音。
“你读取了这个吗?在那场战斗中?”
“嗯。我不是说过吗?我是我们之中眼力最好的。”
看到描绘构筑魔王的魔法的图,恩底弥翁出身的高文倒吸一口气。
高文自己也一边参加战斗,一边试图读取魔王的魔法。那单纯是因为他对魔王有兴趣,而且只交给希菈一个人解读,实在令人不安。
但是,看到希菈的笔记本,他明白那是杞人忧天。
少女描绘的魔法纹路很正确。连高文无法读取的细节都确实描绘出来。
“不过,有一半是老爷子的功劳就是了。”
在场只有几个人知道希菈这句低语的意思。
是希菈继承了梅林留下的东西,才得以像这样成功解析魔王。
“这么说来,你和尤达对答案了吗?”
“你是说尤达吗?对了,嗯,该怎么说呢,如果知道尤达能像这样正常说话,我就不必做到那种地步来解析了。”
希菈以复杂的表情看向尤达,尤达则眨了眨眼。
“哎呀,太棒了。接下来只要以这个魔法为基础,创造出保护自己的魔法,然后攻进[门]的另一边就行了。”
阿拉什笑着这么说,勇者们也各自点头表示肯定与决心,然而——
“……如果能顺利就好了。”
维多利亚独自眯起眼睛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