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靖远国公府
原来,这人不是正房娘子。
沈竹茹来之前,二哥跟她细说过靖远国公府的人员结构。
老国公育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可谓是人丁兴旺。
长子与三个女儿都是嫡出,其余儿子全部是庶出。
她的公公行二,是庶出,是府里的二房。二房里,有三个公子,两个小姐。大公子与五小姐,是二房嫡出。
她的夫君也是庶出,虽说是庶出,倒也是正儿八经国公府的公子。
府中这一辈,他排行第二,人人都称他二公子,娶得是户部侍郎家庶女,还未有子嗣。
但沈竹茹从未听二哥说起过,他还这么一个妖媚如花的姨娘。
沈竹茹开口询问:“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美娇娘拉着她,进了西侧厢房,轻笑回:“妾身姓潘,单名一个莲字,比你早进府几个月。待二少奶奶前头忙完了,喝了你这茶,往后咱们就是姐妹了。”
菱花格窗透进的光影里,浮着细尘。
沈竹茹环顾四周,见墙根立着榉木博古架,错落摆着几件青瓷梅瓶,釉面泛着雨过天青色。
临窗的梳妆台是新漆的,铜镜边缘錾着喜鹊登梅纹,镜面却有些发乌,想来是旧的物件。
“这是二少爷特意吩咐的。”潘姨娘指尖掠过屏风,腕间镯子当啷作响,“昨儿刚从库房要来的楠木嵌螺钿屏风,你瞧这喜鹊尾巴上的螺钿,多精致啊。”
沈竹茹望着边角细小的裂痕,只能抿嘴苦笑了一下。
来时的路上,二哥嘱咐过她,让她夹起尾巴做人。
还将楚家姐妹的死,敲打过她。还说,到这国公府为妾,已是他所求的极限。
若是她还那般,任性妄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再管她。
榻边摆着个鎏金熏炉,袅袅吐着檀木香,将霉味遮去不少。
“妹妹且歇着,姐姐先回去了。待少奶奶回来了,再来唤妹妹。”潘姨娘扶了扶鬓角,扭着腰斯斯然回了东厢房。
待门帘合上,沈竹茹跌坐在圆凳上。
往后,再也没人护着她了,如此或许能安然度过后半生。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云雨抱着妆匣进来时,险些绊倒。
她扫了一眼门槛处,石缝里还有青苔,低声道:“小姐,我听潘姨娘房里的枕月说,这屋子原是给通房丫头住的。半年前,那通房丫头吊死在房梁上......”
“闭嘴——”沈竹茹低声呵斥。
她已经够心烦了,这丫头还这般说话吓她。
……
洛华苑。
沉香屑簌簌落在错金炉里,苏时瑾用簪尖拨开暗红的香灰。
日光漫过窗棂,将凌黛映在窗纱上的影子,拉得细长。
“你说沈如风,把沈竹茹送进靖远国公府,做妾?”
凌黛往她身边挪了挪:“奴婢亲眼见着,那青布小轿从西角门进去。”
说来也怪,前世沈如风对这幺妹,可是疼爱有加。为她拒过三桩贵妾的亲事,怎的今生这般早早地,将人送去国公府。
苏时瑾腕间的翡翠镯子,不巧撞在香炉上,发出清越声响。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掠过。
余氏的斥责,沈竹茹的刁难,还有沈如风的虚情假意。
还有那冰冷的水,漫天的火光,和道道血河……
“查。”苏时瑾指尖划过炉身,“一个月内沈竹茹的动向,她每日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凌黛领命而去。
苏时瑾站在窗口,吹着寒风,若有所思。
南宫鸿煊今日用过午膳,便回了熙王府。他追问了她许久,到底是何人给她设局?苏时瑾都搪塞过去,这仇她要自己报。
待此件事了,再来收拾你,颜宛白,先留着你蹦跶几天。
……
戌时,空中开始落雪。
凌黛带着湿漉漉的寒气,撞进内室。
她发间还沾着雪粒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西市画舫的赵瘸子说,上月廿三有位戴帷帽的小姐,用十两银要他画......画些腌臜东西。”
“奴婢细细查了查,那人便是沈竹茹。如今市面上仅存这一张,是那赵瘸子私藏的。其他的画,都被人高价买了去。”
苏时瑾接过画,展了开来。
画中女子倚在软烟罗帐中,衣衫半褪媚眼如丝,当真是魅色无双。
画得是她,又不似她。画像侧边,还提着几句淫词荡曲。怪不得流言传得那般快,原来有人在推波助澜。
“好个沈竹茹。”苏时瑾轻笑,烛光在她眸中跳成两簇鬼火,“倒比楚琳聪明些,还知道寻市井画师。可惜......”
她指尖拂过画中人,停在那唇角处的朱砂痣上,冷笑道:“你以为躲到靖远国公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既敢做,我便让你享受一下日日换新郎。”
凌黛格外兴奋,她就喜欢看主子惩治贱人:“小姐,要怎么做?”
铜漏滴答声里,苏时瑾将画凑近烛火,火舌舔着画瞬息化为灰烬。
她贴着凌黛耳畔,吩咐了好一会,凌黛转身离去。
“指望高门护你,沈如风好天真......”她捻着灰烬轻笑,翡翠镯子滑到臂弯,“须不知,高门才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
靖远国公府,那个偏僻小院,西厢房。
烛火跳了两跳,沈竹茹正拆着赤金头面,忽听门外传来细碎的环佩声。
云雨慌忙打帘,却见潘姨娘扶着醉醺醺的柳文州进来,扑面而来浓浓的酒气。
“二少爷喝醉了,妹妹可要仔细伺候。”潘姨娘素手捏了一把柳文州的腰,然后才将人放开。
柳文州眯着眼打量,烛光里,沈竹茹的国字脸愈发方正。
他想起方才闹洞房时,瞥见的新妇,礼部尚书嫡女那如花似玉的脸,直挠得人心痒痒。
眼前这张脸,却让他提不起半丝兴趣。
“倒盏茶来。”他甩开沈竹茹搀扶的手。
沈竹茹慌乱去倒茶,却在递过去时被打翻,滚水泼在她手背上,烫出一大片红痕。
潘姨娘倚着门框轻笑:“妹妹当真是金贵人,连盏茶都捧不稳。我就不扰爷洞房花烛了。”
说完话,她就扭着腰,出了门。鬓边的孔雀步摇,晃得沈竹茹眼晕,心里更恨。
这潘姨娘,也不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