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油纸包与玉佩贴身收好,指尖触到布料下微微凸起的形状,仿佛能感受到老妪攥着它们时的温度。
她絮絮叨叨的嘱托在耳边盘旋,从要儿子记得添衣,到莫要贪功涉险,每句话都像细密的线,将牵挂缝进我的行囊。
最后那句
“若是见不到,就说娘等他一辈子”
更是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我转身时不自觉地顿了顿。
踏出篱笆门的瞬间,晨光恰好穿透云层,洒在老妪逐渐模糊的身影上。
她仍站在原地挥手,佝偻的脊背在朝阳里凝成一道倔强的剪影。
直到村口的欢呼声彻底消失在山雾中,我才确认四下无人,本源轰然炸开。
化作璀璨的流光刺破天际,身后拖曳的尾迹如同一道金色的绸缎,转瞬便消失在层峦叠嶂之间。
风在耳畔呼啸,裹挟着草木的清香与远处海域的咸涩。
我穿梭在云层之间,思绪却不断被拉回又榈村的那夜。
老妪昏黄油灯下的皱纹,匪寨废墟上未干的血迹,还有村民们分到粮食时泛红的眼眶,画面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原以为能从村落中寻得圣物线索,却只收获了一段意外的羁绊。
可越是如此,心底的紧迫感便愈发强烈。
湮灭者的爪牙正在暗处蠢蠢欲动,星域中各处传来的异动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而我至今仍未摸到圣物流落真相的一丝脉络。
“太慢了……”
我攥紧拳头,本源在掌心凝成尖锐的光刃,劈开前方挡路的积云。
老妪儿子所在的边关,或许是新的突破口,但谁也不知这会不会又是徒劳的奔波。
宇宙浩瀚无垠,圣物却如沧海一粟,而时间的沙漏正在加速流逝,每一个犹豫的瞬间,都可能让无数生命坠入湮灭者的深渊。
想到此处,我咬紧牙关,将本源之力催动到极致,流光的速度骤然提升,朝着边关的方向,义无反顾地疾驰而去。
罡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将衣袂撕扯得猎猎作响。
我悬浮在万米高空,周身本源化作璀璨的光茧,神识如蛛丝般向四面八方蔓延。
起初,只是零星捕捉到飞鸟振翅的震颤、溪流奔涌的低语,可随着本源之力的不断注入,整个世界仿佛在我眼前褪去了神秘的面纱。
山脉间蜿蜒的灵脉如同大地跳动的血管,那些灵气汇聚之处,或矗立着巍峨的宗门,或盘踞着古老的家族。
皇城上空,金色的龙气冲天而起,昭示着皇权的威严。
秘境入口处,空间扭曲成诡异的漩涡,不时有修士结伴而入。
我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将这些信息尽数收入囊中,这比挨家挨户打听不知快了多少倍。
就在我准备收回神识时,一抹猩红突然闯入视野。
那是一面兽首战旗,在一座险峻的山峰之巅猎猎飘扬。
旗面猩红如血,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噬月天狼,正是我在陨石带中见到的那面兽首战旗一模一样。
记忆瞬间被唤醒。
当时的陨石带中,那面战旗在混战中残破不堪,却依然透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此刻再次见到,战旗上的天狼仿佛活了过来,森冷的目光直刺心底。
“终于找到你们了”
我喃喃自语,周身的本源不自觉地翻涌起来。
指尖凝出一道幽蓝的光刃,却又在即将挥出时消散。
老妪颤抖着递来玉佩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期盼,那句“只求他平安”的嘱托在耳畔回响。
神识如潮水般撤回,重新汇聚于体内。
“等我从边关归来,再来找你们寻真相”
我望向战旗所在的方向,目光如炬。
随即周身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边关疾驰而去。
云层在身后炸开,仿佛是我对湮灭者势力发出的无声警告。
待我完成承诺,便是探寻真相之日。
周身流光如同一柄刺破苍穹的利刃,所过之处云层炸裂,在身后拖曳出一道数里长的灼目尾迹。
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而我心中的牵挂却似一团炽热的火焰,催促着我不断提速。
老妪颤抖的双手、殷切的眼神,还有她塞进行囊里那半块带着体温的玉佩,都在提醒我此行肩负的使命。
不过眨眼间,一座巍峨的城池已在视野中浮现。
玄甲城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黑黢黢的城墙直插云霄,城头的玄铁巨炮泛着森冷的幽光。
城墙上飘扬的玄色战旗猎猎作响,“玄甲”二字在阳光下刺目生辉。
我缓缓收敛起周身光芒,落在距离城门百丈外的沙地上。
靴底陷入滚烫的砂砾,扬起的沙尘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
那是经年累月的血腥浸染而成的气息。
整理好因高速飞行而凌乱的衣袍,我迈步朝着城门走去。
越靠近城池,越能感受到空气中凝重的肃杀之气。
巡逻的士兵身披玄铁重甲,腰间长刀的血槽里还凝结着暗红的锈迹,他们警惕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
城门口堆积着拒马、滚石,城门洞上方悬挂着数具风干的尸体,看服饰竟像是异域的蛮夷。
踏入城门的刹那,一股混杂着汗臭、铁锈与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
城内街道狭窄逼仄,两侧皆是营房与军械库,士兵们扛着长枪来回穿梭,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的碰撞声、将领的呼喝声交织成一片。
我望着这宛如钢铁牢笼般的孤城,心中暗叹。
这里虽是上宇国最坚固的屏障,却也像是一座困住数万儿郎的活坟。
打听之下得知,此地乃是上宇国最北端的边陲要塞,直面着蛮夷部落的连年侵扰。
玄甲军在此驻守十余年,与外敌大小数百战,城墙上的裂痕与弹孔皆是岁月留下的伤痕。
想到老妪独守空屋的寂寥,再看着眼前这些随时可能血洒疆场的将士,我攥紧了腰间的玉佩。
但愿这次,不会让那位母亲失望。
戍卫城门的玄甲兵甲胄缝隙渗出暗红血痂,手中陌刀斜指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他覆着铁护腕的手重重按在我肩头,罡风卷起他披风下露出的绷带,沾染的黑血在黄沙中晕开狰狞纹路
“军事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话音未落,刀刃已贴着我耳畔划过,削断几缕垂落的发丝。
我抬手按住腰间玉佩,稳了稳心神,拱手说道
“在下从又榈村而来,欲寻玄甲军燕字营燕青”
话音刚落,周遭空气骤然凝固,戍卫瞳孔猛地收缩,刀柄上缠绕的红绳无风自动。
他喉结滚动着吞咽唾沫,刀锋颤抖着在地面刻下歪斜印记,转身时铁甲碰撞声都带着慌乱
“稍等”
烈日将城头铁锚烤得滚烫,我望着城楼上悬挂的青铜战鼓,裂痕中凝结的血痂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远处传来操练的呼喝声,却被突然炸开的号角声撕裂。
不多时,方才离去的戍卫与一名百夫长疾步而来,后者腰间悬挂的断刃还在滴落暗红液体。
百夫长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狼形刺青,喉间溢出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锈铁
“燕青……三月前夜袭蛮夷营帐,至今未归”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砸在心头,玉佩硌得掌心生疼。
城墙上突然响起梆子声,惊起漫天乌鸦,羽翼遮蔽了半边日光。
百夫长摘下腰间酒囊猛灌一口,酒水混着血沫顺着胡须滴落
“活着回来的兄弟说,燕青最后是抱着火药桶冲进敌营的”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将酒囊狠狠砸在城墙砖缝里,震落几片带着残迹的城砖。
远处风沙卷起旌旗残片,恍惚间竟与又榈村老妪鬓角的白发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