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繁华热闹的樟城,在山匪的洗劫之后变得一片狼藉。百姓们纷纷出门清扫街道上的肮脏,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无奈与恐慌。
时清灼带着面具打量周围,一张张担惊受怕的脸仿佛是整个樟城的标志,他心中难过,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濉,你不必跟着我的,我一个人不会做危险的事。”
姜濉也时刻注意着周围,他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佩剑上没有松开,以防突发的危险。
“殿下,如今我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作为您的近侍,保护您的安全是我责任。所以今后无论你要去哪里,属下都会跟着你。”
面具下的时清灼无奈苦笑,说道:“姜濉,若你还在怪我,你大可可以离开。我承认,那时是我的问题,我很抱歉。如今你回了淮南,我也管不了你,带着你的亲人去寻个安稳的生活,这一次,我不会拦你。”
前方装满杂物的板车轰然倒塌,时清灼立马上前帮忙,那人连忙感谢。
姜濉站在在他的身后,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这些东西很脏,很快就污了时清灼的手。他并没有露出嫌弃之色,帮忙将东西重新装上板车上固定住。
“殿下,现在说这话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从身上取出一张巾帕递给时清灼,“我虽有怨气,可都已经做出了选择。若是你昨日对待他们两人与对我的态度那么强硬,也不用那么狼狈。”
他摇摇头,接过巾帕说道:“所以我很抱歉。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并不想剥夺。”
“殿下,你有权利。”他望着初升的太阳,继续道:“你是世子殿下,是决心成为将来的淮南王。你不用再考虑别人的感受,为达目的,你可以不择手段。”
时清灼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面具遮挡,姜濉看不清他的神情。
半晌后,他才开口道:“太傅曾经与我说过,人人生而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可能这句话像句笑话,但我其实牢牢的记在心里。你说的的确没错,但是不择手段,我做不到。”
他取下面具,却没有姜濉所想的那么严肃。他的脸上带着笑,却显得格外心疼。
“我这种性格的人,的确让人恨铁不成钢。所以姜濉,你没必要跟着我。今日与你说的这些,今后我也不想再提了。你是否离开,自己决定吧。”
时清灼戴上面具就转身离开了,他走的很快,也没有再回头。姜濉愣在了原地,最终还是无奈的低下了头。
从旭日初升到日正中天,时清灼在樟城问了很多人,也帮了很多人。对于樟城山匪,每个人都谈之色变。
“这群山匪都已经欺负了樟城不晓得多少年了,没人管的住。每次来都不晓得要亏损多少?”
“山匪肆无忌惮,我们也命苦呐!城主也管不了,可我们除了樟城,还能去哪呢?”
“上面的人?开玩笑吧!他们能派五个人来樟城我们都觉得是奇迹咯!他们哪管的了我们哦!”
“现在大晟和淮南开战,本想着是我们赢了就能去大晟重新生活,可哪想着那个白眼狼世子,竟选择帮大晟……”
“我可怜的女儿啊,真的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每一次这群山匪来樟城都要带走各家儿女,我的女儿呐!”
眼前这位老伯声泪俱下,哭的泣不成声。时清灼连忙上前安抚,没曾想这一劝他哭的更难过了,引得不少路人驻足。
“我的女儿命苦呐,就要遭受这非人的待遇。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呐,没有她我该怎么活呐……”
这一声声的诉苦引起周围许多人的共情,他们都开始声讨这群山匪。
时清灼慢慢得知,这些山匪的恶行远不止劫财抢粮那么简单。他们还会掳走大量良家子女,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容貌姣好、清秀可人的,都会被他们强行带走。
更令人发指的是,其中还有许多年幼的孩童也未能幸免。
时清灼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无法想象这些山匪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简直就是一群畜生!
面对如此众多的受害者,他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一定要先把这些无辜的百姓从山匪的魔掌中解救出来。
“各位,这群山匪在周围哪匹山上啊?”
“还山上呢,这群山匪那么厉害,早就已经将枯城占为己有,成为一城城主了!相比于我们樟城,枯城的人才是最苦的。每日与匪共生,担惊受怕。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时清灼想过占山为王,却没想过占城为王。竹南六城,两城遭受山匪洗劫,其余四城为了保全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枯城在哪?”
周围百姓都愣住了,他们纷纷将目光看向时清灼,都没人说话。
他身前的那位老伯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了一个方向,沙哑道:“那边,骑马半日就能到。”
“多谢。”
他穿过人群,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直直朝着枯城的方向走去。
他本意是准备回客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白无常等人,但他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笼罩着他,让他没有回头。
再者,樟城是三日前受劫,再拖时间,那些被劫走的百姓又会多受一日苦。
自己不愿威胁旁人,既然樟城不愿意帮助自己,那么自己也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协助自己。
他得先去将百姓救回来,至于山匪,后边还有时间。
时清灼在樟城租了匹马后一刻也不停歇的就赶往枯城,他虽是淮南人,但却并不了解淮南的地势。刚刚被指了方向,可其中的许多分岔路却难倒了他。
他只能一遍一遍凭感觉寻路,他也懊悔,为何刚刚不问清楚?
“公子,你是迷路了吗?”
时清灼驻马,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名身着布衣的男子正躲在树后望着他。他脸上有道疤,身后也有一大堆柴,看起来是个樵夫。
那樵夫好奇的从树后探出头,带有害怕也有好奇。见时清灼没有说话,他再次开口:“公子,天色渐晚了,这外面很危险。我看你已经在这附近徘徊很久了,是迷路了吗?”
那人一直待在树影后,一脸天真朴素,时清灼也渐渐放下心中的疑虑。
他翻身下马,御风还是紧紧握在手中:“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界?”
那人也小心翼翼的走出来,脸上的刀疤与他现在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他同样也没有靠近时清灼,隔了一个安全距离回答。
“这里属于枯城,你要去樟城吗?若是要去樟城,公子还是先歇一晚吧,樟城现在离这里还有很长的距离。”
时清灼心中一愣,没曾想自己误打误撞也进入了枯城地界。他打量着周围,的确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
“那这里离枯城还有多远?”
那人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没多远了,若是公子需要,我可以带公子去,我就住枯城外。”
时清灼微微欠身,说道:“那多谢了。”
“公子,你去枯城做什么啊?”那人往后背起他的柴,便往时清灼走去,伸手指着:“公子,往这边走!”
时清灼翻身上马,因为一直策马狂奔,脸上汗水直流。他取下面具,准备将汗水擦拭。
“公子。”
“怎么了?”时清灼转身看去,眼前忽然一黑,一股刺鼻的味道渗入他的鼻腔。他立马捂住嘴,可脑袋却猛的失去意识。
他想要拔出御风,却发现手也没有力气了。现在他的脑袋如千斤重,意识逐渐低迷。
“你、你想、你想干什么……”
话未说完,他便失去意识,侧翻下马,沉重的倒在了地上。
那人一脸邪笑的走上前,自言自语道:“小伙子,不知道枯城和樟城现在很危险吗?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哪家的小公子吧?”
他用脚踢了踢时清灼,确认他真的昏迷后,才真正的上前。他取下时清灼脸上掉落的面具,脸上不禁浮现笑来。
“哟,没曾想这小子长得这么俊!”他架起时清灼,将他放到马上,“将你带回去给大当家的,他定会高兴!”
策马离开后,天色逐渐黯淡。山野中,姜濉停在刚才的地方,望着散落一地的柴木,目光直直望向枯城方向。
时清灼醒来时,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他捂着头,刚刚睁眼,眼前的黑暗中透露着不可言喻的可怕。
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被人给骗了。腰间的御风不知去向,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他强撑着自己迷迷糊糊的身体准备起身,却直直撞到了头,让他吃痛叫了出声。
他心中不禁慌张起来,再次打量周围,自己竟是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
时清灼顿时火冒三丈,他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有没有人,给我来人!”
“这位公子,别喊了,喊破喉咙都没用的。”
声音轻飘飘的传出,将时清灼吓的一哆嗦。他再次感受着四周,竟发现不止自己一人。
声音是位女子,见时清灼没搭话,便再次开口:“公子也是被山匪给拐来的吧,我们现在在枯城中,满是山匪。就算你不停呼救,等来的只会是一顿非人的待遇。”
“公子,歇歇吧。若是不想被注意,就尽量别出声。”
“是啊公子,进入了枯城,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离开了这里的人就再也没有回来,不知是跑了,还是死了?”
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劝导着时清灼,声音一人一人的传出,时清灼汗毛竖起。周围黑暗,借助微弱的光亮可以看见周围满是这样的铁笼。
他开口道:“难不成,你们都是前几日樟城被带走的百姓?你们里边,有没有人是何家姑娘?”
刚刚那名女子再次惊异的开口:“你认识我?”
时清灼脑袋还是昏昏的,那个迷药实在有些厉害。他回答道:“你的父亲,因为你被掳走特别难过,我是来寻你们的!”
呜咽声很快便藏匿不住的传入时清灼二中,很多人听见他是来寻自己的激动不已,但很快便被现实打败。
“说的那么好听,你也还不是被抓来了。”
时清灼正欲反驳,外边大门突然打开,许多人拿着火把迅速走进,火光瞬间充斥整个屋子。
借助光亮,他终于看清了周围。屋子很大,每个人都被关在了铁笼中,如一只只待宰的羔羊,蜷缩颤抖着。
“大当家的,今天这人您保证喜欢,一张脸啊俊的不行!”
熟悉的声音传进时清灼耳中,这不就是将自己迷晕的那人吗?他望着大门,那人点头哈腰的笑着走进。
他跟在一人身后,那人的身着与其他人大为不同。
火光照亮,周围的每个人都藏匿着自己的脸,颤抖的不敢喘气。
唯独只有时清灼,虎头虎脑的盯着前方的人,恨不得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那人来到时清灼的身前,笑容渗人,说:“大当家的,就是他了,您看看,喜不喜欢?”
突然,时清灼的铁笼被打开,他被人强行拖着拽了出来。因为迷药的药性还在,他的双脚并无气力,猛的就扑倒在了他们身前。
他心中暗骂一声,待到自己拿到剑后,必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他感觉到了身前的人蹲了下来。一瞬间,他一手托起自己的下巴,一手拿着火把,仔细的打量着自己。
“哟,我还从未见过这等货色呢!老二啊,找的不错!”
同样也借助火光,他也看清了眼前人的真面目。这人肥头大耳,脸上胡子拉碴的,格外邋遢。一身华贵的衣服在他身上看着滑稽,这人或许就是山匪头子了。
“今夜将他带到我房中,让我好好尝尝这个模样的!”他望着时清灼,眼里冒出精光,“小子,被我看中了可是你的荣幸呐!”
话音刚落,时清灼一口唾沫精准的吐到了他的脸上,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轻蔑的冷笑。
“大胆,你竟敢这样对我们大当家的,是不想活命了吗?”
土匪头子谷吉衡却摇摇头,用手擦抹了自己脸上的唾沫,笑了起来:“没事,有点脾气,我可更喜欢了!今夜,我会让你没有脾气!”
时清灼却直觉恶心,开口道:“我敢把命给你们,你们敢要吗?我是淮南世子,我是时清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