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说现在小次郎的状态,大概就是除了大写的懵逼以外,还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与困惑——不是这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出云国吗?明明感觉离干掉那个让鬼丸和大典太集体发癫的,负责第三次截杀的那什么沙利耶迦也没过去多久啊?
怎么突然就画风一转,第四次截杀就这么过去了?不是,按照之前那一次比一次上强度的表现,这第四次截杀再怎么也得多少来点精英怪吧?怎么放眼过去,来的全是连当填线宝宝都不够格的东西啊?这不对吧?
小次郎两眼发直,整个人深陷‘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这烂怂小世界终于颠成了我不认识的德行’的迷思之中无法自拔,满脑袋都是‘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但话虽如此,当年在平安京磨练出来的条件反射,也仍旧推动着这具意识跟断线没差的身体继续挥刀砍杀那些眼瞳如同刚出壳的蛇类一般,覆着层雾蒙蒙的卵黄囊膜的蛇人。
只是,怎么说呢……相较于鬼丸国纲和大典太光世那种虽然看上去残暴,但是效率却是一打一的高的战斗方式,仍在挥舞刀剑来劈砍这些多少还是有些骨肉阻碍的蛇人的小次郎等,效率就只能称得上是低下且迟缓了。
毕竟和这俩要么直接上手并用灵力辅助,要么虽不直接上手,却也用了以自身灵力中冗余的咒诅拟造出来的链锯剑这种大型且明显不合理装备的论外人不同。
在其他人和刃,花了大心力去挥刀将这些虽然孱弱,身上也只被了藤甲,但唯独生命力过于顽强的蛇人彻底杀死的功夫,就已经足够大典太光世和鬼丸国纲制造出一大片无以计数的断肢残骸了。
“……越来越近了……但没有动手……是在顾虑什么吗……”
并不在意同行者的效率低下,而是似乎专注于某种作为同行者的人和刃看不到的东西的鬼丸国纲皱着眉,但位于眼尾浸足了血色的眼睑下的那只血色眼瞳却亮得吓人,乍看上去好似追捕猎物的猎食者,正在对自己无路可逃的目标露出獠牙。
但若细究那闪闪发亮的血色眼瞳里究竟藏着什么,便会无法控制的感到恶寒。
那是比起锁定了猎物的猎食者预备捕食前的目光,要更为凶恶也更为冷冽的东西,即便那眼瞳闪亮如映着火烛,却也无法更改那目光中隐藏险恶的事实。
“光世?”鬼丸国纲于是愈发的不耐烦了,在又一次挥动手中的链锯剑,将面前的蛇人彻底杀死后,便半是关切又半是问询意味的开口。
“没有……很干净了,除了指出来的。”大典太光世在又一次捏碎了某个蛇人的头颅之后,面不改色的一边摇头,一边对鬼丸国纲的提问做出回应。
“这样……判定问题吗……”鬼丸国纲略眯了眯眼,目光从看上去多少有些气喘的奇美拉和一文字则宗,以及身体没有气喘这一功能的小次郎与虚无僧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了虚无中的某处,“一起?”
大典太光世微怔了片刻,但紧接着却多少有些欣喜的,将下垂的唇角向上提了近乎微不可查的些许,“好,一起。”
没听明白鬼丸国纲和大典太光世在打什么哑谜,但从现场环境来看,大致推测出,这俩大抵是在说这些生命力顽强程度堪比蟑螂的蛇人被清理的进度的小次郎,对着尸横遍野的现场欲言又止。
但他最后却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句话来,而是抿着木偶的本质正暴露得愈来愈多的面容上的双唇,一言不发的望着不远处,那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样,开始不约而同的活动手腕,而鬼丸国纲更是甚至将手中拟造的武器都解除了形体的两人。
“正,还是反?”鬼丸国纲忽然的,开口说起了和当前环境完全不沾边,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关联的事情。
“阿槐决定就好,我没意见。”大典太光世一如既往的,对鬼丸国纲不是有关折腾鬼丸国纲自己的想法,表现出了近乎盲从一般的态度。
“那就正吧,”鬼丸国纲倒也没有强求,见大典太光世一副万事不管的样子,便自顾自的做了决断,“倒也省得——”
呈现出浅灰色的,表面覆盖着诸多以鲜血写就的,天城体文字的皮制斗篷,于是便忽然的,被鬼丸国纲自腰间红绳上扯下,并抛向了眼前的半空。
而同步落到那柔软的,将要飘落下来的,字迹朝上的斗篷上的,则是大典太光世和鬼丸国纲同时伸出的,被青紫雷光与赤黑光焰所覆盖的手掌。
*尖锐的嘶鸣并凄厉的惨叫*
“——浪费时间去追溯,有无逃脱了。”
鬼丸国纲的后半句话尚未落地,那张柔软且轻飘的斗篷,便在鬼丸国纲和大典太光世的灵力作用之下,在同行者的面前,上演了一出接近于大变活人一样的可怖情形。
在两种原本如何并不得知,但至少以现在来看,是完全极端相斥的,一威正一污秽的灵力作用下,那张浅灰的皮料便蠕动着发生了扭曲,表面写满的血色字迹也跟着发生了形变,蠕动着在皮料表面乱爬。
而原本纤薄的,被层叠缝合在一起的柔韧皮料,则紧随其后的,像是被吹了气的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作为旁观者的几人和刃,于是便可以说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逐渐成形,却也因此大受震撼,并心生震怖。
鼓胀的皮料,最终形成了一个不断在大典太光世和鬼丸国纲手中扭动着挣扎,并发出难以言喻的惨嚎的,表面布满了被撑得自细密变得扭曲的针脚与血色字迹,却只是囫囵模样,寻不得手脚头面的,好似肉球又更像肉块一样的东西。
那明明是没有手脚头面的囫囵个体,连原本作为斗篷时的躯壳,也被大家或多或少的伸手触碰过,而作为原材料的皮革来自何者,更是被鬼丸国纲简要介绍过一二。
但那东西便就是诡异的,给予注视者一种正在被那东西看着的微妙感官,而自那东西口中吐出的惨嚎,更是令多少有被这邪典一样的画面震慑到的旁观者,生出一种自己正在被那意图挣扎的东西求救的念头来。
“处理掉这个……就该来了吧?”大典太光世对手中不断挣扎着,意图逃脱的肉块紧皱眉头,但出口的声音却是轻缓的。
“啊,已经到了……做好准备吧,等这最后一个第四波截杀的参与者死去,在面对舍沙和婆苏吉之前的,最后一批次的,不算强者的敌人,就要到了。”
鬼丸国纲先是应了大典太光世一句,随后像是终于想起了身边不止有大典太光世一人一样,于是略微顿了顿之后,便做出了警告,“气味很怪……说不好那是什么,但是死亡的味道很重。”
虚无僧自鬼丸国纲指出第五波截杀即将到来时,便略垂着眼,像是在思考什么,等听到鬼丸国纲这句话之后,才缓慢且迟钝的抬头,不大确定的吐出言语,“死亡的味道……我们,大概知道那是什么……”
从虚无僧的表现上看,他多少还是想详细解释一下的,但囿于时间并不充裕,最后虚无僧也只是抿了抿唇,低声吐出了一个放在平时并不陌生,但是出现在这个从头到尾都很离谱的出云国内,反而变得离奇起来的称谓,“……检非违使。”
“……不是等会儿?!你说什么玩意儿?!检非违使?!”小次郎,奇美拉,还有一文字则宗,可以说是集体露出了,写满了‘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检非违使……虽然正常来说,对于这样的小世界,检非违使也不会有兴趣造访……但在最初的时候,由于一摊人的……一些操作,还是有检非违使被吸引到了出云国内。”
面对除了正在用灵力进行好似低温慢烤诡异肉块操作的大典太光世和鬼丸国纲外的人和刃惊诧的表情,虚无僧又一次抿着唇,本就苍白的面上,表情变得愈发不太好看的同时,也跟着开始低声解释了起来。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时间太长,我们也没有印象了,唯一确认的是,这些由于特殊操作而到访的检非违使,沾染了我们四柱反复重启出云国时,淤积下来的时间残垢……也就是最初你们遇到的那些活尸身上的力量。”
“不是……合着那些活尸……那为什么检非违使……不是,检非违使那种东西是规则的守护者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变成……”小次郎语无伦次,显然是被这突然揭开并贴脸的大瓜噎得不轻。
“……出云国是这样的,”虚无僧沉默了好半晌,最后才勉勉强强的开口说道,“毕竟我们都不怎么正常……作为这个小世界能够继续维持存在的四柱,而不断重启小世界内时间的我们……作为曾经的刀剑付丧神的存在,又剩下了多少呢……”
“无意义的感慨,”鬼丸国纲在低温慢烤仍旧在吱哇乱叫,身上血字也跟着乱爬的肉块的同时,瞥了视线到虚无僧身上,“非要如此纠结的话,那我和鬼丸国纲之间的差异,岂不是比你们更大。”
虽然显现过程看上去像是被吹鼓了气的气球,但实际上有着相应重量与实体的肉块不甘的蠕动着表面,同时努力的想要把被鬼丸国纲和大典太光世分别揪在手里不放的,已经被二者的灵力烧灼成灰白色彩的部分挣脱出来。
但对于早有预料的大典太光世和鬼丸国纲而言,肉块的挣扎完全只是无用功,任它如何挣扎,也根本阻碍不了它被灵力转变成无生机也无光泽的灰白模样的进程。
“做好准备,坚持不了多久了。”鬼丸国纲没有继续在‘过去的自己于如今的自我身上残留了几分’的问题上继续纠结,也没有扩展开话题,跟虚无僧就此讨论的意思,而是在那一瞥和吐出打断虚无僧言语的词句后,便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了肉块上。
“……虽然但是,这玩意儿之前不是那个什么斗篷吗?我记得鬼丸你那个时候说那是第二次截杀的……那什么爱罗婆多带来的东西?你还说它很好用来着……怎么突然变成这个……”
小次郎欲言又止,虽然有听鬼丸国纲的话握着刀戒备,但是内心的困惑实在是有些让他按捺不住想要询问——虽然他也知道,现在绝不是问这个的好时候,但好奇心这玩意儿,要是真能说止住就止住,也不会引发那么多麻烦出来了。
“这东西一直都是活的,只是让他无法继续装死了而已……毕竟不彻底结束当前的截杀,下一次截杀就只会是等待中的状态,即使我发觉了第五波的敌人在哪儿,也没办法提前出手。”
鬼丸国纲十分平静的给出了回答,就像是正在和大典太光世一起,用灵力将那接近两米的肉块样存在逐步杀死的,并不是自己一样,“因为约束是双方的……我破坏规则就意味着迦德卢也可以摈弃规则,但只要我遵守规则……”
鬼丸国纲凝视着眼前已经只剩下两行左右的血字,在仅剩的浅灰色表皮上不安爬动的肉块,“那她也必须遵守规则,在我抵达她面前之前,对我进行这七次截杀。”
“所以只要加快前进的速度,着急的就必然是她,毕竟,我若是在那七次截杀都应验前,就抵达她面前,那便是我胜了,她无有可能继续截杀我,也无有可能继续与我为敌,所以就算并不完备,她也只能将半成品放出来对我进行阻击。”
眼看着肉块上最后的两行血字,也快要被灵力化作灰白的色彩,第四次截杀就要就此结束,鬼丸国纲却突然对着那惨嚎声与嘶鸣声都萎靡起来的肉块说道,“毕竟……现在我们双方,都赶时间……不是吗?迦德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