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叹息不止,眼角里都呈上盈盈水光,继续道:“如今姨娘过来了,就替奴婢好好的劝慰劝慰姨我们良娣,多少也得吃一些,您说,这不然可要再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怎么好。”
言辞恳切为奴婢泄,能说出这一番话,也确实是忠心了,沈全懿也忙道:“这都是应该的,我定然好生劝解着,只是良娣的脾气你是比我知道的,咱们说几句,可良娣的心若不肯扭变,也是没法子的。”
紫烟也连连点头:“这自然是了。”
说罢,她就指挥着人将箱子抬下去,自己撩了帘子,和沈全懿一块入内。
人才进了内室便是浓重刺鼻的药味,炉子里不断往外冒的香薰,这一时也闻不出来什么味道,同药和在一起,冲的人脑门儿都疼。
紫烟也瞧得出不好,连忙开了窗户通风。
沈全懿缓了缓,捂着鼻子往里头去,没两步,正要掀起内室的帘子,耳边儿就听着里头夹杂着几声儿悲戚的女子的哭腔。
她顿了顿冲身后的壶觞微使了眼色,壶觞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轻巧的脚步声儿惊动里头的人,苏锦转头而视,正见沈全懿进来,她微怔,随后忙摸了摸脸上的泪痕,语气甚是低沉:“瞧我,这会儿子才知道你来了。”
“姐姐和我不必见外了,大姑娘额的事儿都知道。”沈全懿解下身上的皮袄子,也随身儿坐在炕边儿,见苏锦发髻凌乱,头上的钗环歪歪扭扭的斜垂下来,脸色肿胀,衣裳也是皱皱巴巴的,真是满身憔悴,知道这是忙了一夜,也没收拾。
苏锦也不避讳,抬手摸了摸炕上小人儿还算平稳的小脸,略略轻叹:“这会儿子好不容易睡着了,你没看见之前一张脸憋的青紫,吓得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好在太医瞧得及时,不是大毛病,不然我这颗心非要被她揪着去了。”
说着,语气又哽咽起来,眼里的泪水就滴了下来,苏锦捏着帕子按在眼角,目光温柔专注的盯着李常九。
这副模样任谁瞧了,都要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沈全懿伸手替苏锦将杂乱的碎发藏于耳后,一面轻声道:“姐姐把大姑娘看的似命根儿一样,可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忌啊,若是大姑娘好了,姐姐再病倒了,大姑娘由谁来看护。”
苏锦低垂下眉眼,微微的喘息着,沈全懿的话还在继续:“就是交由旁人,您能放心了。”
这一句像是扎在苏锦的心头上了,她猛然抬起头,忽的就想起之前左郦的话,阵阵的后怕又袭来。
沈全懿的目光淡淡的,看着苏锦的神色渐渐变冷,眉宇之间也是厉色乍现,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
“听紫烟说姐姐未进食水,我都跟着担忧,这样的熬谁受的住,为母则刚,姐姐为了大姑娘着想也要好好保重身子。”
苏锦抿了抿唇角,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过来,轻轻笑着:“你这话实在难得,除了紫烟便是你肯这样同我说话了。”
“姐姐不知道,紫烟姑娘实在满心为姐姐,方才我过来,她一颗心都装着姐姐,连眼下的路都无心思看,都撞我身上了。”
沈全懿幽幽的叹息着,又故意的瞧了一眼紫烟,苏锦也随着看过去,见紫烟满身疲惫,脸色也不大好,跟着她也是忙了一宿了。
苏锦心下也软和,只道:“你这实心的傻子,还不快下去歇着,你那脸色看着多吓人不知道。”
紫烟的心终于落在肚子里了,这会儿子听苏锦说话,这才觉着人活了过来,她语气也是哽咽:“良娣终于是缓和过来了,方才奴婢让她们在小炉上温着燕窝儿和些补汤,您吃一些吧。”
沈全懿笑着跟着帮腔:“多好的丫头,这会儿子还惦念着姐姐呢。”
苏锦只好服软,让下头人送膳食过来,瞧的苏锦进食,而紫烟也终于是愿意下去歇着。
也是真的空着肚子,或许有些饿了,苏锦吃的快,不过不敢多食,倒是不少汤水入肚子,她落了筷子,有些歉意:“让你跟着一块替我担忧了,我也不在你跟前儿见外了,日后你无事就来坐坐。”
话落,她伸手紧紧的攥住的沈全懿一双柔夷,沈全懿也顺着道:“好,只要姐姐不嫌我麻烦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地上的炭盆儿里头,忽的“啪”的一声儿,这听着似乎是碳炸裂开了。
气氛缓和下来,苏锦擦着嘴角残留的汤汁,沈全懿捧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语调慢慢的:“不知姐姐听说没有,这些时日王姐姐害喜害的厉害,是吃什么吐什么,那肚子愈发的大了,可四肢瘦的厉害,瞧着都有些吓人了。”
闻言,苏锦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她的语气平平:“她自被接进内院儿,人便是殚精竭虑的,将自己绷的紧紧的,这样折腾,迟早是要出事儿的。”
语气微顿了顿,她转头看李常九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便把其身上盖着的锦被往下撤了撤,小孩儿平稳的呼吸传来,她也安心下来,又继续道:“当初本来就是不愿意,可哪里由得了她,看太子爷倒是也看重她肚子里头这个,内院儿那位大概也是用心吧,毕竟她一个院儿里,出了事儿,她也跟着受牵连。”
沈全懿放下手里的茶盏,茶水已经有些凉了,茶叶没泡开,舌尖微涩,她抿了抿唇角:“有时候自己吓自己,甚比起旁人来还要厉害。”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苏锦扶额轻轻揉着,她眯着眼睛,沈全懿瞄了一眼,见其眼圈下淡淡发青。
苏锦从似乎胸腔里吐出悠长的一口气,她挑了挑眉头:“我这头有事儿,却也听说了,那两位从昨日进宫到现在没回来,能让人频频进宫,便是天大的事儿了。”
天大的事儿。
不觉,沈全懿就一时屏气,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很快就渗出一层儿黏腻的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