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妥协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当日她院儿里的东西就被抬进了怀安院儿里头。
至此,后宅是竟是都默契的一般的静了下来,再无出过风浪来。
入春二月,倒春寒,倒是比起冬日也冷的不遑多让。
沈全懿赤着脚,有些急促的在内室的地上来回渡步,她身着薄薄的春衫,却是一身儿的热汗。
原地龙还没烧下去,这会儿子地板上还铺着厚厚的毯子,她这才如此。
“姨娘莫急,这才停了药两个月。”
刘氏看着沈全懿脸上稍有急切的神色,只继续道:“奴婢瞧过了,姨娘不过有些许寒凉,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吃几副补药就调养过来了。”
闻言,沈全懿缓缓低下头,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禁皱了皱眉毛,浓密纤细如蝉翼一般的眼睫轻颤,在眼下落下一片隐影。
嘴角一扯,轻嘲道:“罢了,也是自作孽,却急不得,那会儿子只想着避子,药甚是只多不少,现在想着要孩子,便是来不了。”
刘氏拾起桶里的碳,往炉子里丢,“砰”的一声儿迸发出几道火星子来,她又一手拾起地上的绣鞋,几步到了沈全懿的身下,俯下身想替其穿鞋。
“姨娘这说着又是丧气话了,这种虽说讲究缘分,可姨娘若是信奴才的,就安心即可,奴才保年内您必然遇喜。“
刘氏的语气温和,确实是十分坚定,落在沈全懿的心里,就似一副安神的药,不安的情绪渐渐的就被抚平了,她还愣神儿呢,却不觉自己如玉的脚腕儿被刘氏攥着。
直到试着那粗粝的手掌心儿里头传递出来的温度,她才反应过来,脚上已经被套上了鞋袜。
沈全懿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慢悠悠的说着:“昨个儿大姑娘发热还险些惊厥过去,这会儿子得了空儿,还是得去瞧瞧才好。”
刘氏正好起身儿,不禁就皱了眉毛,即使是身怀有孕的王玲被养在了怀安院儿里头,李乾也甚少的踏入怀安院儿。
不过是各类补品赏赐多的很,都如流水一般抬进王玲的屋里。
如此的重赏,让人看得清楚李乾是重视王玲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碍于其和左郦同住,便不出面儿只赏赐。
正室发妻能厌恶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极少见的。
多数的情况下李乾还是歇在沈全懿屋里头,昨日便是如此,赶着公务繁忙回来了,李乾又吃了酒,和沈全懿虽有闹腾。
只是也睡得极早,不想三更天,这边儿就闹腾起来了,等刘氏她们出去瞧,便见秋水阁夜里掌灯,一时人声儿闹哄哄的。
还是紫烟亲自过来,禀报,原是李常九前几日正受了寒气,如今夜里头突然就发热,这会儿子正难受着,便夜里折腾着,去请太医了。
李乾夜里头起身儿,一直在秋水阁待到了天亮才走。
不过是顾忌沈全懿身子,李乾便嘱咐了人不用跟着去了,第二日去也是一样的。
刘氏想起自己在廊下借着灯看见李乾脸上满是忧心,便叹息道:“瞧太子爷对于大姑娘可是真疼爱呢,下头的二姑娘犹然不及。”
沈全懿轻轻揭开桌上的,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的盖子,手里攥着的是刚从发间拔下的银簪子,里头是厚厚的碳灰,她挑了两下,看是真的再没有重燃的希望了。
皱着眉头,只递给了刘氏,自己则是用帕子擦拭沾了碳灰的手指,嘴边儿还无所谓的接了一句:“长女嘛,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看重也是应该的。”
说着也是这个理儿,刘氏也就便笑而不语,看沈全懿在妆台前头安坐,她也忙转首指挥着几个丫鬟打热水过来。
梳洗之后,沈全懿低头看着脖子边儿一圈儿厚软浓密的狐狸毛,这是又将那个皮袄子拿出来了,她失笑,转眼就连铜镜里的自己,被包成了粽子,
倒是身后的刘氏很是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重新热了起来,被沈全懿紧紧得攥在手里,小步上了游廊,正好对上了迎面儿过来的壶觞。
壶觞略一停下脚步,随后落下一步跟在沈全懿身后,轻声儿的说着自己今日费力打听来的消息:“内院儿那位又进宫了,这回怕也得是个三五日的,太子爷那头说是今儿个也不回来,人宫里头。”
沈全懿渐渐的拧起眉毛,瞟了一眼壶觞,见其一张脸冻得青紫,便叫刘氏送一个手炉过来。
“这三天两头的,看着让人心里头不安,怕是有大事儿发生。”
沈全懿微叹下一口气,不觉轻轻的搓动着怀里的手炉,几跟儿白嫩的手指被烫的绯红,壶觞不动声色的轻点了一下沈全懿的手背。
冰凉的触感将沈全懿惊醒,她抬头,果然见人已经到了秋水阁的门前儿。
沈全懿拢了拢衣裳,由刘氏扶着进去,到了屋门儿,正见紫烟从里头出来,几人正撞上,抬头见就其满脸忧虑之色。
紫烟看眼前是沈全懿有些不好意思的躬身在一侧,亲自给撩了帘子:“难在姨娘大冷天来了,快些进去暖和暖和。”
“如今在一块,本该昨日就来的,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如今才过来,也是想着送些补品来,我知道良娣这里不缺,但多少是心意。”
沈全懿一面儿说着,身后几个小太监抬着些小箱子过来。
原本还以为是客气话,哪里知道沈全懿如此下血本儿,紫烟看了一眼礼单,心中想这大概是平日里李乾的赏下来的东西,沈全懿自己积攒着。
“姨娘话重了,不说是东西,便是有这份儿心,已经很是难得了,我们良娣正揪心呢,昨个儿熬了一夜,姨娘今儿个过来是解了奴婢的大急。”
紫烟的语气恳切,目光殷殷的看着沈全懿,犹自叹息着:“良娣从昨夜到今儿个晌午食水未进,奴婢实在忧虑,只是多次劝慰,良娣却依旧不愿进食水。”
沈全懿张了张嘴,想起往日苏锦看护孩子甚是周全,如今一时发病,想来那一片慈母之心便是如油烹了一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