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司,东北角院落正房。
伴随着摇曳的灯火,高曦月的眼中神色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皇上?”
蒋阑珊笑盈盈的站在一旁:“高小姐,听说你要找我?”
高曦月左看看,右看看,当环视到一旁的恭定时候,她惊叫了一声:“鬼啊!”
“你,你别过来。”
“不是我杀的你啊,你要找就去找王君。”
安陵容看着面前的一幕,她的眼神沉了沉,转头朝着蒋阑珊问道:“只有高家的人?”
“是,只有高家的人。”
“微臣在宫门处等了又等,一直等不到来人,派出人手,去了那尔布府上和高府,监视。”
“那尔布府上,静悄悄的,为防异变,微臣在那尔布府上留了人手。”
“高府府上便是高小姐回了府,不多时,便从高府中出来,身后还跟随着高府之中的下人,在槐花胡同附近,微臣派人将高小姐绑了回来,想必此时高府,会误以为高小姐遭难了。”
那尔布府上静悄悄的?
安陵容得知了消息,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神色不断的变换,高家已经明朗,那么那尔布府上到底是什么原因?
思及青樱的死,再思及太后,她好半响,下了决断:“去个人,守住那尔布府上。”
“将那尔布夫人母家一概守住。”
“是。”
安陵容如鲠在喉,她心中突然浮现了深深的愧疚,太后一辈子要保护的,可能她要亲手摧毁了。
若是那尔布有不臣之心,再多的情分,也护不住那尔布府上。
为了景安,也为了她自己的安危。
她的手在碰到皓腕上的玛瑙红色珠子的时候,心头一阵阵的冰凉,这冰凉之感只紧紧存续一会儿,便在珠子伴随着手心温度变热的时候,她也逐渐下定了决心。
她执政,绝不允许众多人来,毁灭她所建立的国度。
“对了,阑珊,鉴止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书信已经发出,算算日子,昼夜兼程应当在七日后。”
“去信给弘喧,准格尔若有异动,立马传信回京都。”
“是。”
蒋阑珊走后,安陵容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地上的高曦月身上,高曦月此时正害怕的蜷缩在一旁,口中不断念叨着:“你不要过来。”
她双手紧紧的想要将她整个身躯环住,恭定心中叹气,又是一个被这两口子耍了的可怜人。
她上前,将手伸到了高曦月的面前:“你别怕,你摸摸我的手。”
高曦月眼角带着泪花,朝着榻子上的安陵容跑去,一只手紧紧的圈住安陵容的手,将小脸全部挡在了手臂后头。
愣了愣神,又想到她爹说要听皇上的话,她颤抖着将小脸露出来,挡在安陵容的前方,身子还是不断的战栗:“你要吃,就先吃我吧。”
“只是,只是我体寒,吃了,也许,也许也不好吃。”高曦月哭丧着小脸说道。
这一句,却让安陵容没来由的笑了,她开始审视面前的高曦月,知道今夜她肯定害怕极了,将高曦月鬓边的碎发整理好,凑近前去,莞尔笑道:“曦月,莫怕。”
“真的无事?”高曦月小脸僵着,半哭不哭的,恭定一把将高曦月的手放到了她的手背上:“你摸摸,鬼有温度么?”
“鬼有影子吗?”
“你今夜,被皇上耍了一道。”
“当然,还有我。”恭定耸了耸肩。
高曦月的双眼看向恭定背后的影子,见那影子隔着烛火,若有若无的反复跳着,不断的变换,在感受到手心之中传来身体的温热的时候,惊惧的眼神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她突然承受不住这般大的压力,没来由的抽泣了起来。
“曦月,这段时日,你便与恭定一道留在这火器司当中。”
“好了,今夜太晚了,都各自散开,歇息罢。”
“偏房之中已经为你们二人铺好了床榻。”
安陵容说完这些,高曦月和恭定二人随即起身,上前伺候着安陵容睡下,才一同去了偏房。
火器司的这个院落不大,除去乳母和小皇子睡的一间,还有着一间,是一处耳房,里头还有兵器,只堪堪摆了两张床榻,恭定和高曦月分别睡下。
高曦月止不住抽泣声,恭定上前拍了拍高曦月的肩膀,劝慰道:“好了。你也算傻人有傻福了。”
这一句,让高曦月哭声越来越厉害,小脸上还带着浓重的不满:“我不傻。”
“我爹说让我听皇上的话,我不是听了么?”
京都的夜色在高曦月的啜泣声之中,渐渐更迭为早起的浓重白雾。
在这浓重白雾之中,有各官员的马车,已经入宫,又在宫门口前,站住了身子,等着紫禁城宫门大开,准备入宫上早朝。
伴着各官员的寒暄声,人群之中,那尔布的神色不断的变换,最后似乎一副心知肚明一般。
他昨夜一夜未睡,于他而言,乌拉那拉氏的女儿,不管是哪个女儿,若是能登顶皇后之位,就是他的好女儿。
“昂”的一声,紫禁城城门大开,百官从紫禁城城门处逐渐入内,而此时养心殿之中,允袐正斜歪着身子靠在凤椅之上,他靠在一旁,慵懒又散漫,墨眉高高扬起,仿若一直有攻击力但又倦怠的贵气波斯猫。
晃荡的双腿,在蟒袍之下,似乎是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让人看了想亲近,想不由自主的上前,摸了摸他的尾巴。
诸位大臣入内一看,是王君坐在上头,面面相觑,随后才想到皇上已经生产。
心中不约而同轻叹一声,皇上虽为女子之身,但皇上在位时的政绩有目共睹,可惜就是女子之身,生产之后跟随着老祖宗的规矩,还需要坐月子,这也是为何自古以来,都没有女子登基为帝的前例,哪怕是武氏,也是在生产之后,才一门心思投入了朝政中来。
若是皇上是男子,倒也不错,这朝政说不得就稳了,黄河流域的窑洞-鎏金砖一事他们都知晓,意味着什么,他们也都知晓。
“诸位臣工,昨日皇上生产下小皇子。”
“臣等恭贺皇上,恭贺王君,景安基业后继有人了。”
养心殿中,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如排山倒海一般。
允袐坐在凤椅之上,没来由的烦躁,他根本不想坐在这处,也不知晓她如何了。
可是如今朝中异党,需要一个钓饵,才能让他们浮出水面。
心内这般想着,面上他还是冷峻了神色:“这些日子,皇上生产,需要坐小月子,是以本君监国。”
“所有奏折,均交到本君手中,由本君转交。”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允袐身旁的小太监声音尖细,打破了养心殿中的氛围。
那尔布在人群之中,遥遥看着上头端坐着的允袐,他双眼划过一丝异样,上前拱了拱手:“王君,老臣有事要奏。”
“有事要奏?”允袐惊讶的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