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明达以执行绝密任务为由,知会张秀清,带着三个护花队员匆忙赶到越秀汽车站对面的南粤宾馆和钟志远汇合。
仅仅一天没见,钟志远看上去憔悴不已,一脸愠色,情绪不安。
鲁明达脸色凝重,三个护花队员也不说话,都预感有大事情发生了。
“在汽车站、火车站等人员混杂的地方布控,找出那个伤害黄文的人,不惜代价!”
钟志远三两句话讲清黄文的遇害经过,咬着后槽牙,发狠地对鲁明达他们说。
鲁明达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找到那人,将他碎尸万段。当下和三个护花队员分工,迅速下达命令:“分头行动,马上出发,饿了自己解决。”
他摩拳擦掌,顾不上休息和吃饭,即刻投入搜寻行动。
“一日三餐按20块钱算,不用报销。”钟志远说,特别叮嘱:“不惜代价,不要怕花钱买消息,谁能找到那人,奖励一万。”
鲁明达和三个护花队员听了都惊呆了。这奖金实在高得离谱,好像万元户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相视一眼,迅速分头行动。
钟志远由于约定,不得不去录磁带。
“大佬,看上去很憔悴啊!”程小旗关切地说。
李小山看了眼,调侃道,“和表姐夜话啦?”
钟志远瞬时沉了脸,眼睛里充满悲伤、愤怒。
李小山吓一跳,以为他开不起玩笑,赶紧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开玩笑啦。”
他亲自给他倒茶。
钟志远稳稳情绪,悲伤地说:“表姐走了。”
“走了?”
李小山重复道,眼睛看向程小旗。
看情形,听这话,两个人都凝重起来。
“离世一个多月了,我到昨天才知道!”
钟志远痛苦地说,猛力地扇自己的脸。
程小旗上前抓住他的手,张了张嘴,想劝又不知道说什么,终于没有说话。
李小山也陷入了沉默,在生死面前,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他拍了拍钟志远的肩膀。
一时,三个人都沉默了。
许久,程小旗试探地问:“要么,先别录歌了吧?”
李小山说:“好,推后。”
“录!”钟志远说,站起身走了。
李小山和程小旗面面相觑。
录音棚,钟志远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就想哭:
“黄玫瑰
别落泪
所有的花儿你最美”
这一声“黄玫瑰”仿佛在呼唤黄文。
“受了伤
别伤悲
别让泪珠湿花蕊
别让我看见你的伤悲,我会为她心碎
别问自己对不对
心中有爱就很美”
歌声沙哑沧桑,充满悲伤。
录音师张海洋的心被扎了一下似的,忧伤的情绪萦绕着他,不知不觉沉浸在钟志远的歌声里。
“即使告别了春天阳光
你依然要开放”
黄文,多希望你只是今年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
“……别说话
微笑吧
回头是灿烂的霞”
歌声如泣如诉,钟志远就像在跟黄文诉说衷肠,将痛与伤、哀与悲升华为点点鼓励和抚慰。
“海角天涯
哪里不是你的家
别怕啊
别傻啊
哪里都能开花”
钟志远唱到这里,想到坟墓里的黄文,悲伤之情奔涌,歌声打动了张海洋,他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一曲唱罢,录音棚陷入沉默,沉默中有唏嘘声,继而是经久不息的掌声,所有人都站起来为钟志远鼓掌。
花儿模特队在张秀清的带领下和林子怡的摄制组如期返回赣州。
钟志远白天录歌,晚上去车站排查,一连三天,一无所获,这期间,不断的有消息,可是,查到后来,证实都是伪造的,为的是骗点信息费。
鲁明达他们心疼信息费,看着从手里出去的钱,开始畏手畏脚了。
钟志远却加大了信息费,他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第五天,护花队员骆海向鲁明达汇报,有人信誓旦旦说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开价二千块。鲁明达将这个消息汇报给钟志远。
钟志远二话不说,让骆海带着大家去找知情人。
那人是个黑瘦汉子,住在一个城中村,边上是稻田和水塘,这里许多人摆摊卖花为生,他是其中的一户。
“如果真是那人,我再加一千!”
钟志远盯着眼前的人说。
黑瘦汉子两眼放光,赌咒发誓地说:“肯定系啦,有次玩牌,大家嘲讽他衰仔,食枉米,他就讲,他唔系孬佬,他抢过富婆,时间就是四月中旬,在越秀汽车站。”
“他住哪里?带我们去!”
钟志远急切地说,心跳加快了。
黑瘦男倒不急,只是看着他。
“给他两千!”钟志远对鲁明达说。
鲁明达瞪了黑瘦男一眼,数出二千给他。
黑瘦男接到钱,眉开眼笑,一把揣进口袋里,带钟志远他们去那人家。
那人姓陈,就住在不远处。
羊肠小巷,两边泥坯房,乱七八糟的电线。
黑瘦男指认了一扇破旧的门,就躲闪在一旁,鲁明达朝一个护花队员努了努嘴,护花队员会意站在黑瘦男身边。
鲁明达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外貌憨厚、皮肤腊黄的男人。
刚打开门,见三、四个男人围在门口,立即警觉地关上门。
鲁明达岂会让他关上门?用力一挤,连人逼进了屋。
钟志远等几个人一拥而进,将门关起来。
屋里破桌烂凳,报纸糊墙,真是家徒四壁,可能这四壁还是租来的。
不,墙壁上挂着一只精致的女式皮包,显得格外突兀。
钟志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黄文的包,是他帮她抢回来的包,现在又被这个人抢了挂在这里。
他看着墙上的包,悲伤占据了他的心。
他看向那个人时,愤怒就燃烧了他。
那个人满眼惊恐地看着抢进屋来的几个人,色厉内荏地喊:“做咩?!”
钟志远怒向胆边生,伸手一掌掴了上去,一掌又一掌,发疯似的。
想到黄文如花美颜,想到黄文温柔似水,想到黄文绻缱的依恋,再看眼前这张看似憨厚却奸诈丑陋的脸,钟志远恨不能扇烂了它。
鲁明达等几个护花队员按住男人的手脚,任由钟志远狠狠地抽,看着钟志远扭曲狰狞的脸,心惊肉跳,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被逼到发疯的样子十分恐怖。
男人的嘴哼哼着,说不出话来,脸肿得眼睛只剩一条缝,满是哀求。
他浑身疲软,像一条赖皮狗。
钟志远打到虚脱,再也打不动了,才停下手。
看着这个泥般软沓沓的男人,卑微地趴在脚下,心里忽然充满了鄙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不屑动手了。
“去派出所报案!”
钟志远掏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将手帕丢在上,狠狠地说。
他看着墙上的包,目光依依。
警察审问了黑瘦男,又在包上提取到了陈姓男子的指纹。铁证如山,陈姓男子一五一十地交待了犯罪事实,时间、地点、抢劫对象都和警察在查的案子吻合。
至止,一桩无头公案总算有了结果。
警察押解陈姓男子回派出所,钟志远等人也跟着去作笔录。
“警察同志,这个包能不能还给我?”钟志远语气恳切地问。
警察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同意了。
他同情钟志远的遭遇,严打期间有罪犯自己的口供,还有人证,不差这一物证。
严打期间,身上纹身,对女人吹口哨,被逮到都要进监狱,聚众跳舞犯流氓罪,轻则坐牢,重则枪毙。陈姓男后来因抢劫至死,被公审,押赴刑场枪毙了。
墓地,黄文的墓前放着她的包。
钟志远百感交集,因为这个包,他与黄文相识,因为这个包,他失去了黄文。
“黄文,我又抢~抢回来了包,可是,我抢不~不回你……”
他忍不住地悲恸,语不成句,动手将小匣子取出来,将它放在包里,再埋回去。
“我找到了害你的人,可是找不回你,我知道你就在里面,我们却天人永隔……”
“你说等我大学毕业了,要个小志远,让他陪伴你,你说你喜欢听我的歌,可是,你再也听不到了……”
他这么呢喃着,轻轻地唱起歌,歌声凄凉:
“黄玫瑰
别流泪(他眼睛潮热、湿润)
所有的花你最美
……
别让我看到你的伤悲
我会为你心碎(他哽咽得唱不出来)
……海角天涯
哪里不是你的家(他已经泪流满面)
别怕啊
别傻啊
哪里不能开花……”
他流着泪,反复地吟唱“海角天涯,哪里不是你的家,别怕啊,别傻啊,哪里不能开花”,歌声凄婉,苍凉,带着绵绵的思恋。
陵园寂寂,墓气沉沉,归鸟投林,一两声老鸦唱晚。
重回后,第一次感觉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