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模特队成都的演出一帆风顺。
5月28日,来到这次演出的终点站广州。
“阿姨,这边就交给你了。”
私下里,钟志远还是称呼张秀清为阿姨。
“没事,你有事去忙吧。”
张秀清朝他笑笑,像长者一样亲切地说。
钟志远脱离了大部队,自己一个人兴冲冲地走了。
这次与黄文分别的时间最久,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
街上有人播他的歌,“栀子花开,so beaut so white,这是个季节我们将离开,难舍的你害羞的女孩,就像一阵清香萦绕在我的心怀……”
他感觉着栀子花的清香,走进了周家巷。
正是黄昏的时候,金色的余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仿佛看到黄文阿娜的身姿在前面摇曳,他嘴角浮上一抹开心的笑,伸手作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三步两步抢上楼,他敲响了房门,他捏着嗓子,准备在那一声“边个”的问声里如何调侃她。
房门打开了,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钟志远松开捏着喉咙的手,揉了揉眼,怎么眨眼间小母鸡变鸭?
是她爸?
钟志远笑着礼貌地说:“叔叔,你好,我是黄文的~朋友,她在家吗?”
老者瞅了眼钟志远,叹息了一声,“黄文小姐过世一个多月了。”
钟志远的耳朵嗡嗡地响,老者的声音如晨钟暮鼓,震得他耳鸣。
他的身体机能本能地被调动起来,将老者的话堵在耳廓外,可是,老者的话却像雷声一样,围着他响,他机械地问:“什么?”
老者看年青人脸色唰白,虚汗直冒,可怜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人走了,一个月了。”
世界可怕的宁静,寂然无声。
钟志远看到老者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他说什么。
他用双手拍自己的脸,叭叭地。
意识瞬时回来,“过世了”,“一个月”,这些词像冷风吹醒了他。
他的神志清明,问老者:“请问,您是她什么人?”
老者说他是房主,这房子是他刚买下的。
“您知道黄文家在哪吗?”
“不知道。”
钟志远忽然觉得他对黄攻是多么的不了解,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
“对不起!”他在心里说。
“我能进去看看吗?”
钟志远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老者。
老者点点头,侧身让开。
钟志远站在客厅,茫然地望着四周。
全变样了,没有一点痕迹。
可是,黄文的声音和身影却充斥整个空间。
“来啊,来追我啦!”
他和黄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脑海浮现。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心在疼,但他神志清醒,目光平静。
告别老者,打车直奔东方宾馆,他要找人问出黄文家地址。
此时,已经下班,人事科没有人。
赵经理,对,赵经理在,他飞奔上楼。
音乐茶座,赵经理果然在。
赵经理很意外,钟志远竟然不知道黄文的家,连黄文走了都不知道。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钟志远,钟志远觉得自己很混蛋,像个十足的渣男。
赵经理将黄文遇害一事告诉了钟志远,告诉了她父母的地址。
钟志远很平静地告别赵经理,连夜打车直奔佛山,黄文父母家。
出租车司机要了一个天价,钟志远根本不在乎地答应了,他只想快点,再快点。
司机开心得要死,车子开得飞快。
“钟志远?”
黄文的父母头发都已半白,一对年轻的男女应该是黄文的哥哥和嫂嫂。他们诧异地看着钟志远,这是个陌生的名字,没听说过。
钟志远感觉着浓浓的疏离感,我和黄文是如此亲密,和他们是如此陌生。
“黄文,对不起。”
钟志远不知道怎么跟眼前的人说他和黄文的关系,说亲密无间?可他们一无所知。
黄文哥哥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去里屋拿出一个小匣子来。
“你看看,这匣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你的?”
钟志远打开匣子,里面是他写的字条,总共三张。
“心似又丝网,中有千千结。”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还有那张画,咬了一口的面包。
钟志远捧在手里,百感交集。
他随手涂鸦,她却当宝收着。
钟志远感觉窒息,他留下一大笔钱,落荒而逃。
他捧着一大捧鲜花赶往陵园。
黄文喜欢鲜花,花瓶里总是鲜花不断,屋里花香四溢。
夕阳的余晖照在墓碑上,陵园金光灿灿的。
六月的晚风暖暖的,钟志远并没感觉到生死离的悲恸。
他觉得自己平静得近乎无情,听到黄文的死讯,竟然没掉过一滴眼泪。
他异常的沉着,沉着得让自己觉得害怕。
自己是没有感情的人。
可是,当他见到黄文的墓碑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变了。
世界仿佛只有那块碑,其余全都不存在。
他定定地看着,不敢眨眼,怕眨眼间她就消失了。
墓碑上的字在跳动,怪异地审视他,像在问他是谁。
一排排的墓碑围着他,好像列着队在嘲笑他,谴责他。
钟志远悲伤地意识到,在这里,自己竟然与黄文一点关系都没有。
黄菊开时伤聚散。曾记花前,共说深深愿。
重见金英人未见,相思一夜天涯远。
罗带同心闲结遍。带易成双,人恨成双晚。
欲写彩笺书别怨,泪痕早已先书满。
晏几道的《蝶恋花·黄菊开时伤聚散》,涌现出来。
情意动作也伤心,钟志远悲从中来,忍声抽泣起来。
一碑之隔,天人永别。
青春尚在,佳人已逝。
“你总问我,会不会嫌弃你,可是,我还没有好好来爱你,你就……”
钟志远喉咙像被烙铁炙烤,疼得说不出话来,黄文的音容笑貌尤在昨天,他实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我多么希望你是在跟我捉迷藏,你藏在墓碑后,正吃吃地偷笑,黄文,出来吧,不藏了,我害怕……”他泣不起声,涕泗横流。
他取出小匣子,将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像字条一样少!”
他悲哀地意识到这一点,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他掏出钢笔,在匣子上认真地书写起来。手抖索着,僵硬之下,字写得有些歪扭:
“致我永爱,黄文”
他将小匣子埋进地底里。
“这是你最爱的,我把它埋在地里,和你永存。”
他将纸钱在墓的东西南北烧化,嘴里喃喃道:“左邻右舍的,过来去往的,来将钱领走,求你们别欺负黄文,她是善良的好女人,请多照顾她,每年我都来给你们烧纸钱,千万别欺负她……”
陵园寂静得,只有风的声音在树梢间沙沙作响。
钟志远坐在墓前,看着明灭的纸屑,一种怒火在内心燃烧起来。
“黄文,我一定要抓住那个人!”
他嚯地站起来,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无比狰狞,愤怒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