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沐炎等人坐上车后,那赵姨的兴头正盛,一股脑儿地把刚刚陆沐炎出来后,她在里面大闹特闹一番的场景,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只见赵姨的神情眉飞色舞,全然不似刚刚坐上车的那副拘谨模样,一把拉过坐在身旁的陆沐炎的手:“小丫!我跟你讲昂!这种骗子,你姨我混江湖多少年了?我其实早就能看出来了!”
陆沐炎任由她拉着,但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应和着:“呃...是吗?”
赵姨一见陆沐炎应她,神情更是张扬:“他那口臭,二里地外都能闻到!大脑发育不完全,双手好像有癫痫!”
“你看他那个死样子!长得像个二椅子似的!”
一旁的大高听着,神情里隐隐透着羡慕的样子:结巴只要是一生气,就真的能出口成章吗?看来…还真有可能要和缚师祖鱼死网破一回了...
这边的赵姨正说着呢,突然,陆沐炎的口袋里,陆母的手机响了。
她仍旧是低着头的,神色疲惫,就连掏出手机这么一个轻而易举的举动,都显得这么无力,好似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沈大,来电。
“咦?”
一旁的赵姨眼尖儿,一下就瞅着了。
只见赵姨大手一挥,直接不由分说地夺过陆沐炎的手机,左手拿着,刚接通呢,还开了免提,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沈大着急的口气:“喂!是刚刚那小丫吗?”
赵姨一听,怒目横眉,当即大喝道:“你个死骗子,看我不好纠缠,你开始找人家小丫头的事儿了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沈大,正坐在昨天给他们看八字的小桌子上,面前放着一本田字格,里面用铅笔密密麻麻的记着一些字。
那沈大一听又是赵姨。当即眉头更是皱成一团,着急的说:“我,我打电话来说啊,就是确定,我又看了这小丫头的八字。她啊,必须往火上靠!这是真的,这我用我老头子的性命担保,这是必须的啊!”
赵姨不懂这个,刚要插话,沈大生怕自己这信息没被传递出去,连连大喊:“哎!哎!你听着没呐?!小丫?小丫头!你必须往火上靠!听着没?不然搞不好,真的会英年短命啊!”
说完这话,沈大不言语了,期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复。
陆沐炎没说话,只低头听着,长乘也没动静,神色坦然。大高倒是有点反应,但不像是对老头这话有的反应。
赵姨呢,别的没听懂,就这句“英年短命”,懂了,懂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赵姨还是挺会抓重点。她臃肿的身躯一震,手机猛然拿近,嘴挨着话筒大喝:“老东西! 你全家英年短命!你给央子咒死了,你还想给小丫咒死!?你是跟咱有世仇啊!啊!?”
沈大在电话那头,急得猛然起身,来回的在小屋子里乱走,对着没有任何人的空屋子里不断地摆着手:“不不不!我没咒任何人!那个符,只是没有用,但我是不是解释清楚了?我虽然不会画符,但我看了多少年八字,我说的话作数!咱们之间肯定是有误会!”
赵姨才不管那些三七二十一,她也坐在车里,对着虚空大手一摆:“我告诉你吧!咱们之间啊,有任何的误会都不要解开了!你老丈母娘搁超市门口骑喜洋洋摇摇车等着你投一块钱呢,你就用我们这、这这么虔诚的信奉之力去投币是不是?!”
“你有那个给人算命的功夫,你替好人挡挡灾吧!”
说完,赵姨“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一时间,车内只有赵姨粗重的喘息声。
突然,赵姨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太过冒昧,那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上突然一愣,回过神来,刚要说点儿什么...
“赵姨,我想睡会儿。”
陆沐炎叹了口气,揉了揉眉间,突然说话了。
赵姨拿着陆母的手机,讪讪地放回陆沐炎的腿上,言语间哄着她:“啊,好,好。小丫,你肯定也累坏了吧?这…我,我,这样,你让后边那个小伙子下来吧,你,我直接坐后边那个出租车走就行,你抓紧去休息,昂?…”
陆沐炎微微点着头,看了一眼赵姨,投来感激的眼神:“嗯,赵姨,今天真的谢谢您。明天,我妈的葬礼...我不知道我妈还有什么亲朋好友…您知道的话,帮忙通知一下好吗?”
赵姨一拍大腿:“小丫,这都不用你来说!白事儿不请自来,我,你,我发个消息,咱厂里都知道!但就是这个地址,我、我给忘了…”
说完,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陆沐炎,又往长乘那儿望了望。
长乘微侧过头:“明天,市殡仪馆VIp9号,乘鹤厅,早上六点。”
赵姨忙点头:“哎、哎好!记着了记着了,这下记着了!”
得到这话,长乘开了车窗,那修长的双手,对着窗外比了个手势,大高也停稳车。
后面的小宽,从出租车下来,小跑过来。
长乘道:“小宽,和赵姨换座,让后面出租车师傅送她回去。”
小宽点头,给赵姨开了车门,那赵姨面上还有些隐隐不舍的神情,环顾四周地看着车内的布置,似要把这里的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一边下车,一边说道:“小丫,那个,那个…她侄子?那,那什么,你照顾好小丫。眼镜小伙、壮士。姨先走了啊,明天,明天,昂。”
陆沐炎抬眸,只是点点头,虚弱地说:“赵姨再见。”
长乘也点头,算是应下。
倒是那个“眼镜小伙”,我们的大高师兄,微侧头,看向赵姨的神情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敬佩…?
壮士自然就是小宽了,给赵姨送到后座的出租车内,便开口道:“赵姨,包车的钱付过了。您去哪里,直接说就好,再见。”
赵姨坐上出租车内,对着小宽也是很拘束,一个劲儿地说:“哎,哎哎,好好。谢谢壮士了。”
说完,那出租车的司机似乎得到了一个不小的使命,没说二话,一个挂档,拐弯走了。
小宽重新坐上车后,大高开车,这时间里,一车无话。
可这大高,虽然是没说话的,那面上,却是还在回味着刚刚赵姨的话语。那流利的语速,那出口成章的谩骂声,在大高看来,竟显得如此优雅…
原来...结巴生完气,还能有一阵儿的语速是比之前好很多呢…...
看来,缚师祖...你我二人的大战,算是在所难免了!
小宽的余光里能看到大高的神情,那面上透着一股完全明显的波动。
于是,小宽说话了:“虽有断句,但比吵之前好了很多。”
正在开车的大高,转头看了一眼小宽,更加确定了心内的想法,面上笃定的神情一览无余!
他轻扶了一下圆圆的眼镜,脚下用力,似乎在宣誓着自己的决心,车子猛的提速,骤然飞驰。
很快,到了茶馆。
茶馆的门前亮着鹅黄色的灯光,微风引动,弦月高挂,已近深夜。
此时的陆沐炎,一袭洁白的长衣站立,雪白的面容上,是压不住的疲态。
那眸子里的困意尽显,也实在不知道这没来由的疲乏因何而起,刚进那茶馆的门,就沉重地叹了口气,似乎要把这一下午的疲惫都宣泄出去。
面上止不住的困怠,随即,她用手遮着唇边,半打哈欠,半说着:“乘哥,二位师兄,我好累,想睡会儿。”
长乘见状,只是点点头:“嗯,安心睡觉。睡到明天,我叫你。”
陆沐炎应下,拖着那疲倦的身躯上楼了,不知道为什么,困得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了,大概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终于真相大白,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后,身体机能开始出现最原始的反应。
她上了楼,关门、躺下、连与老白对话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昏睡过去。
可楼下的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情况…...并不陌生。
几人已经坐在原来的老位置上,小宽正在整理着榻榻米上的茶具,下午喝完,还没来得及收拾。
率先说话的是大高,话语里有着隐隐的期待:“小、小炎师弟...”
长乘神色淡然,盘坐在榻榻米上,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搭在膝上。那副慵懒的姿态里,尽显又舒适,悠然道:“嗯,刚刚在那老头的门口,通了。”
大高一听,长舒了口气,那担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宽慰:“呼…终、终于…...”
接着,他又扶了下眼镜:“但、但、代价、有有点大。”
小宽倒是利索,已经收拾好桌上的茶具,又把茶桌搬到一边,这榻榻米的一角,瞬间宽敞了不少。他依旧是神色庄严,那眸子里的担忧转而含着隐隐的期待,接过话说:“事已至此,小炎师弟,只能想着如何提升。”
长乘见二人已经起身,仰头看向二人的眸中,显着欣慰,勾了勾嘴角:“嗯,来吧,各自做好该做的事。你们继续练功,不然身上就开始起急了。”
他话落,大高小宽自觉地站在平时该练功的位置,沉肩坠肘,开始起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