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雨刮左右摆动。女人别过脸望向另一边的车窗外，耸动的肩膀证明她在哭泣，只是没有发出声响，或者因为她依然处在惊恐之中，再或者是因为她的男人没救了，更或者是因为被自己男人推到恐怖生物的脚下，用她的生命争取他逃跑的机会。她觉得悲哀又或者可悲。
王瑞厌烦这样情景，但出于对女人遭遇的同情，他既无法责怪什么，又无法安慰什么。
雨中，小卡车顺利回到家楼下，王瑞和女人将小卡车里的食物和水搬进了单元防盗门内，仅仅下货就累断了自己的腰。女人坐在食物纸箱上失神地看着地面。王瑞说道：“活着就很好，别郁闷太久。不想饿死就自己动手”。说完就扛上两袋大米向楼上走去。
王瑞不想在这末世里给任何女人留下怜香惜玉的念头，更不希望女人被自己救了而心存感激。因为他知道那是麻烦！
将食物和水搬向二楼，敲开了老太太的门，老太太微笑着开了门。把大米、挂面、水、搬进老太太家后，王瑞瘫倒在沙发上，实在是累坏了。老太太并没有在意他没有礼貌的坐姿，并将一杯温热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水面上飘着几片茉莉花瓣。
“谢谢你，小伙子。我一个人真吃不了这么多，上次你送的，我都还没有动。”老太太温声说道。
“老人家，您在忙什么呢？”王瑞看着客厅里堆放着几个纸箱问道。
“都是过去的东西，我把老头子的东西收拾一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王瑞沉默了。一想到在超市里冰柜旁那满头白发的身影，他总是愧疚中带着恐惧。
“这么多书？”王瑞顺势转移了情绪，眼睛在几个纸箱子里徘徊。
“自己挑几本吧，这些都是我和老头子的珍藏。”老太太和蔼道：“如今，纸质书籍越来越少了。”
王瑞在书堆中并没有找到自己爱好的科幻小说、言情小说，更不要说他臆想中带着颜色的小说。无奈中，带着认真地表情挑了四本：《百年孤独》、《复活》、《尤利西斯》、《忏悔录》。都是线装本。
“阿姨，就这几本，看完就再还您，如何？”王瑞说道。
“你有些叶公好龙，知道吗？很少有年轻人看这类深刻的书。送你了。”老太太微笑道。
的确，这样的名着王瑞也只是听说。但几乎没有看过，或许在末世里，他或许希望自己能够认真地了解人类的文学。
当王瑞把最后一箱食物搬回五楼时，女人黯然地坐在他家门口堆砌的纸箱旁。王瑞打开家门，女人轻声说道：“我不想回去。”
王瑞一边往家里搬着纸箱一边说道：“别装可怜，这世界最不值钱的就是同情。”他的语音冷漠，“可怜之人…”王瑞忍了忍，没有把“必有可恨之处”说出口。
王瑞留了几箱食物和水在家门口，冷漠道：“不想饿死，就自己搬回家。”他说着就关了家门，不再理会那女人。
防盗门关闭后，周围的黑暗包围了坐在纸箱上的女人。她并没有感到恐惧，一种孤独袭上心头。虽然，女人时常感到孤独，哪怕被男人抱住的时候依然感到孤独。只是今天的孤独更加纯粹。
被自己男人当作逃生诱饵的愤怒和绝望并没有在女人心里停留很久。仿佛那一刻起，她得到了某种解脱或者救赎。甚至对自己的某些禁锢、自嘲、自怜、自卑的情绪在缓缓释然。内心里，曾经的某种阳光的情绪、某种跳脱的思维在心里活跃着、跳动着。
回到家，王瑞将物资收拾至相应的地方，虽然是末世，但王瑞依然要求自己的城堡里干净整洁。在手机里播放的钢琴曲里，王瑞奢侈地吃了一罐午餐肉和八宝粥罐头。望着阳台阴郁的天空，雨，停了。从放在门口鞋柜上的几本书准备挑一本以备晚间阅读时，他听到了门口轻微的响动。从猫眼里看到，黑暗的楼道中，女人还在自己门口。
有些柔软的东西在他心里流淌。
王瑞打开了门，女人怀着欣喜看着他说：“我会做饭，做清洁，缝衣服，我什么都会。我真的不愿回去......”她快速地说道。
王瑞依然犹豫地盯着她姣好的面容。
女人似乎从可怜的神情转成一丝冷静，咬着唇低声说道：“我不是害怕，而是…厌恶。”
“你睡客厅的沙发。也只是今晚。”王瑞尽量让自己的嗓音显得冷漠。
阳光从窗口洒进卧室，带着刚毅棱角的脸庞感受到了微微的温暖。闭着眼，朦胧间，王瑞微笑着让阳光抚摸着脸上的皮肤，直到眼睑一片明亮，缓缓睁开眼。一本《尤利西斯》安静地躺在他胸口上，本来以为这是一本罗马神话英雄的故事。然而，所谓的意识流写作，让王瑞翻了三页之后沉睡到现在，一夜无梦。老太太说得没错，果然是叶公好龙，假装深邃啃着晦涩难懂的句子。不过安眠效果还是很显着的。
打开卧室门前，王瑞才就意识到还有个女人住在客厅。穿上了衣服，赤裸着上身终究不太好。客厅依然整洁，只是在茶几上却多了一盆兰花，葱郁绿叶间绽放几朵深紫色的花朵。
“早上好，这是墨兰。”女人舒适的嗓音响起，她端坐在沙发一端，头发湿漉漉的，应该刚洗过头，上身穿着一件中长式白色衬衣，胸口敞开，露出深V的事业线。衬衣的末端紧紧包住圆润的曲线，下身......似乎穿了什么，似乎什么也没穿。只是光亮的双腿刻意地交错着。
“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王瑞带着嘲笑说道。
的确这女人很养眼，可是昨天才没了自己的男人，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地寻找依靠。这让王瑞厌恶。
“我的确上楼一趟，收拾了一些东西”她微笑道，微笑里没有可怜，没有讨好，甚至连暧昧都没有，唯有一些和昨天不一样的东西。“吃早饭吗？”她很自然地问道。
“我的习惯是运动后再早餐，而且我自己的早餐不用你费心。”王瑞看了看门口放着的一个行李箱。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说过，你只能住一晚。”
“是的，只住一晚，但并不影响我在这里呆到今天天黑。你说是吧？”女人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如同往常一样，点开手机的“KEEp”瑜伽运动音乐，在运动前王瑞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朝着厨房方向吼道：“你洗头用了多少水？”
“我洗的澡。”她在厨房里欢快地说道。
三十分钟后，王瑞就着一盆女人准备的热水擦着身体。看着她为一盘煮好的方便面上淋下一层黑胡椒酱，并放上一只煎蛋。再向一杯白开水里投放了一片维生素泡腾片，杯子里翻滚着橘子味的泡沫。她侧头上下打量着王瑞的身体，眼神停留在他的胸口上，眼里闪烁着些光亮。
她将早餐递给王瑞，微笑道：“我回去取行李的时候洗了澡。不要担心你的水。”她有些疲倦的脸上绽放着笑容，昨天的哀伤神情荡然无存。
早餐的味道似乎让王瑞回到灾难来临之前某个餐厅。女人在餐桌的另一端，拨弄着一个收音机，一支络铁电焊笔在她手里翻转，电焊笔的另一端连线接着一组铅酸蓄电池上。
“你搞什么？”王瑞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只是将眼皮抬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之前捡到的一个收音机，是坏的，我改装一下。”
“呃......这些工具是哪里来的？”王瑞有些吃惊。
“我的专业之一。”女人答非所问。
早餐后，王瑞拿上钥匙和强光电筒下了楼，还有几箱水在小卡车上，昨天的确太累了没有搬运上楼。他把女人留在家里，并不担心女人会把家里东西偷走，能偷到哪里去？
在王瑞小心翼翼将几大箱矿泉水抬下车时，才注意到小卡车里原本一直摆放着的两个大纸箱。之前懒得理会，今天有些好奇心。
打开一个纸箱，里面是一箱子的运动装，拿出一件展开，运动衫后背印着“华烨射击俱乐部”，而运动装之下是几个箭靶。王瑞突然意识到什么，打开另一个箱子，惊喜的发现，两张弓！以及三大包满装的箭袋。这是目前最好的远距离无声攻击武器。王瑞的脑袋里立即浮现电影里丛林英雄的造型。
费了一些力气，将水和纸箱拖进家里时，女人手里拨弄的收音机发出“叽叽呜呜”的频道交流声。只是收音机的天线特别长。明显不是原配装置。
王瑞没有理会她，第一时间拿出了弓和箭，回想着曾经和朋友去玩射击时教练的指点。对着阳台外比划着。
“............已经全面戒严，军事委员会已发起一级战备令。联合国呼吁各国领导人......”收音机响起久违的新闻。
“咦~看不出来你还会弄这玩意......”王瑞回头看着女人手里的东西，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世俗的女人还有这手艺。
“只是一个无线电接收器而已。”她淡淡的说道，很真实的淡然里还有一丝黯然。她接着说道：“弓，是哪里来的，我看看......”
王瑞抬手拒绝了她，说道：“女人不要碰这些东西，危险！”于是，他提着弓对着阳台外，说道：“左肩对目标，两脚分开站立，与肩同宽，身体微向前倾，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边说边示范着动作。对准二十米外的街灯的灯头瞄了瞄，试射了一箭，咻的一声，箭枝一道弧线消失在对面街道的某个角落里，离目标街灯......很有些距离。
“你调节了磅数和拉距吗？”她已经拿起另一张弓，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六角杆，拧动着弓上某些部位。
王瑞有些懵：“啥......磅数？”
只见女人抬手、拉弓、释指，一气呵成，“咻！”的一声，接着“波”的一声轻响，二十米开外的街灯灯头插着一枝箭，箭羽的震动带动着路灯灯罩隐隐颤动。
“好东西，美式复合反曲弓，镁铝合金弓身、达克隆弓弦。”她一脸欣喜地看着左手的弓说道。而后，右手拿起一枝羽箭仔细端详后说：“微旋式水滴箭羽、八毫米螺纹玻纤铝合金箭杆。最厉害的就是这破甲碳钢箭头。”
王瑞：“......”
从收音机里了解到： dhV狂暴病已经向周边城市蔓延，通达其他城市的交通已由军队管制。更加糟糕的是，欧美国家也出现数起的狂暴病例，国际社会高度关注，几乎一夜之间，其他国家已对本国进行交通封锁，国际航空、国际航海已经停航。而本市处在无管制状态，军队和防御部队似乎已经撤离到城市边缘，进行隔绝型防御。并定时播报本市的撤离线路。
“你为什么不走？”她支撑在桌面的双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突然轻声问道。
“走哪？”王瑞望了她一眼“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这是我的家，现在不是很好吗？家里安安静静，自由自在，偶尔出门购物，还可以刺激一下。”
“没有去的地方？还是没有等待的人？”她意有所指。“就......这样？”
王瑞的心弦弹了一下，不知怎的想起了楼下老太太的话：“无论世界怎么样，你总有要做的事，总有要去的地方。”他脑海里，浮现出在仓库遇见的那只老鼠。现在的生活和那只老鼠没有太大区别。
王瑞皱了皱眉头，不太希望继续这个话题。伸了伸腰，昨天应该是扭到了。
“需要按摩一下吗？”她那蛾媚月的眉毛轻挑了一下。“之前我在按摩院做过，无论正规和不正规的按摩手法都不错哟。”她居然把挑逗说得很坦荡。
王瑞眉头皱得更深，她拉着他胳膊说道：“就当对你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来吧，我不会吃了你。”当王瑞趴在沙发上时，女人继续了一句：“除非你想吃了我。”
不得不承认，按摩很专业，王瑞舒服得直哼哼，先是后颈窝，后背，后腰......接着是臀部，这算是吃豆腐吗？按摩在继续，大腿、小腿。
“我觉得吧，就算我们不离开这座城市，但总要外出，我们的防御力量还是太薄弱了，比如交通工具的防御不够。”女人边按摩着边说道。王瑞警惕地注意到了，她的语气里说得是“我们”。
“的确，我也有同样的想法，那辆小卡车相当脆弱，是否可以在车窗前增加一些铁栏杆。”王瑞说道。
“转过来吧，”女人说道。
王瑞以为完事了，转过来准备起身，她按着他，并俯下身，胸前一片明亮得柔软，王瑞失神地看着她的面容，完美弧线的嘴角，微张微翘的朱唇，流离闪烁的双眸，白晰透绯的面庞，她带着戏谑说道：“正面也需要按摩。”
王瑞心猿意马了，本应拒绝，但又舍不得这一片香艳。继续享受这罪过的温柔。
“我知道有个地方，是一个汽修厂，那里应该有加强车辆防护的器材。”她说道，刚好掩盖王瑞不应该有的冲动。
“特别是车窗、车头这些薄弱环节。”王瑞接着说道，“如果能将轮胎改装一下就好了。”
不知不觉，那双柔软白皙的手在王瑞下腹挤压着，在他大腿内侧的核心部位周边徘徊着。
王瑞慌乱了，他从沙发弹了起来，有些懊恼。他内心不愿接受这样放浪的女人，特别是昨天才和自己男人“分手”的女人。
女人斜躺在沙发上，看着王瑞尴尬的部位，吃吃笑着。“男人分两种，一种是好色的”她停顿了一下，“另一种是——死了的。”
“我是哪种？”王瑞有些气急败坏。
“你是好色，但又装逼的那种，还觉得不应该和贱女人有染的男人。”她的微笑变成了嘲笑。并站了起来。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今天天气不错，说干就干！”
“什么说干就干？”王瑞有些发懵。
“刚才说的呀？难道你用下面的东西当耳朵用？”女人边说边开始穿牛仔裤和短身皮衣。
“如果这会出门......”王瑞看了看阳台外的艳阳，一抬腕表，接近中午了，“那得带点吃的当午餐”。拿上两袋面包、饼干，拿上强光电筒和一把菜刀。
而女人则拿上了复合弓，背上一只涨鼓鼓的皮革箭袋。
几乎，一夜之间，女人判若两人。昨天还期期艾艾、阴柔哀怨，今天变得有些过分地积极、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