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杨太傅,您可是个读书人,说话何必这么粗鄙呢?”
宇文华皱着眉头,正准备苦口婆心地劝说,却突然感觉到刚刚杨太傅话中有些不对劲,他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厉声质问:“你说什么?我何时撺掇二皇子去害大皇子了?”
“秋猎那次,别说你不知道,大皇子遇刺的那些刺客,是二皇子找来的!当时,二皇子可是亲口承认了的!”
“胡说八道!本辅从来没有找人刺杀过大皇子!”
“你不承认?”
“本辅没有做过,承认什么?那伙刺客,监察司不是早就查清了,是流民扮的吗?怎么现在又赖到二皇子身上?”
“刺杀二皇子的和刺杀大皇子的,可不是同一批人呀,首辅大人!”杨太傅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更何况,大皇子自己也证实了。。。”
宇文华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大皇子本就与二皇子不合,他能证实什么?”
“怎么,难道你认为大皇子会栽赃陷害二皇子?大皇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才不会作出此等小人勾当!倒是你。。。”
“你!今日本辅来,不是为了与你争辩这些过往之事的,刺杀一事还有诸多疑点,本辅会亲自派人去调查,不是本辅做的,谁也赖不到本辅头上!”
“呵,掩耳盗铃!说吧,你今日来,到底所谓何事?”杨太傅冷笑一声,端起茶盏慢慢呷了一口茶。
终于谈到了正事,宇文华往前一些,手肘撑在桌面上,靠近杨太傅低声问:“难道今日在朝堂上,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朝中职位空缺,陛下任命新官,这有什么不对劲的?”杨太傅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你看看陛下选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不都是通过科举考试考中的进士吗?这其中,何文远和钱益均,那都是极其老实本分的,一心专做学问,陛下这次若是不晋升他们,老夫也要向陛下把他们要过来,专心治学。”
“是,他们是正儿八经的进士没错,但他们可没有一个是世家大族子弟啊!陛下这次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任命,不就是在有意提拔寒门士子吗?在明面上提拔寒门子弟,对朝中盘根错节的世家进行抄家查处,这不就是在削弱世家大族在朝中的地位吗?你难道还不明白?”
宇文华越说越激动,双手用力地拍打着座椅扶手,眉头紧紧皱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明白又怎样?陛下想任命谁,提拔谁,那是陛下的旨意,岂是我们能左右的。”杨太傅不以为然,翻了个大白眼,继续说道,“再说了,陛下提拔寒门士子,本就是为了广纳贤才,充实朝堂,这有何不妥?难道像之前钱武那样,世家子弟沆瀣一气,把朝堂搅得乌烟瘴气,才是好的?”
谁都知道,钱武是由宇文华举荐提拔上来的,如今钱武因罪被查,宇文华却未受牵连,这已经是陛下格外开恩,不予深究了。
杨太傅见宇文华沉默不语,没有接话,又接着说道:“你以为陛下不知道钱武与你的关联吗?若是现在你还去陛下面前进言,谈论封官一事,到时候被陛下责怪的,可就只有你了。”
宇文华低下头,陷入沉思,眼下这个节骨眼,他们这些老臣的确不好在陛下面前去谈论此事的是非对错,而且,陛下原本就不打算参考老臣的意见,否则早在提拔之前,就会召他们商议了。
既然明面上不能直接劝谏陛下,那便只能……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垂头丧气、很是无奈的样子:“现下陛下重用新臣,又迟迟不肯立太子。你我虽各为其主,但如今陛下已有改革朝堂的意向,连尚书的位置都直接给了新晋进士。若是日后寒门士子上位,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咱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大臣,位置还能保得住吗?”
“新臣旧臣,只要能保大昭江山稳固,便是忠臣贤臣!新晋的进士不过是阅历浅了些,还不是需要你我这些老臣来教导指引。”杨太傅神色平静,缓缓说道。
“话虽如此,可陛下有了这个想法,就说明他对世家已心生嫌隙。你看看钱家的下场,难道你不怕日后我们这些世家也被赶尽杀绝吗?”宇文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略显昏暗的大厅里回荡,仿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一番话,如同一颗石子,在杨太傅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是啊,陛下原本就疑心过重,他认定了的事情,就算你什么都没做,该怀疑的还是怀疑,现在几位皇子需要人扶持,他也许还不会动他们这些老臣,若是后面那些新贵崛起,朝中局势稳定,只怕。。。他们也会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好像有千百般顾虑:“陛下迟迟不立太子,就是因为对我们这些世家势力防备过重,怕外戚干政,危及江山社稷。如今他既已决意将世家从朝堂核心剥离,我们若是再有异议,只怕更会失去陛下的信任。”
“那难道,我们就只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这把火烧到我们身上吗?”宇文华急切地问道。
杨太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脸冷漠地看着宇文华,反问道:“你可知,这些新封的大臣,是谁举荐上去的?”
宇文华一下子愣住,难道这些人不是陛下亲自选的吗?
不等他反应,杨太傅就缓缓吐出两个字:“苏——玉。”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宇文华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苏玉?他不是跟在大都督身后办事吗?他有这么大的权力能左右朝廷命官任职?”
杨太傅一看宇文华这样子,就知道他还不清楚苏玉真实的一面,于是嘲讽一般地摇摇头,笑道:“宇文华呀宇文华,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那苏玉能在半年时间里从一个六品编纂升为正三品工部尚书,你当真以为是你给他铺路提拔上去的吗?他现在早就是陛下面前的宠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