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聘妍想到陈文学说的话,他们两个人终究不是一路子的,一个性格跟火一样烧的滚烫,不把人烫的掉毛不收手,一个心思细的和水一样绵密,火怎么能包的住水球?
她没有辩驳,正想和他了断,开口道:
“见见我的男朋友。”
靳祈年和谭则川同时看向她,谭则川捏着酒杯的手紧的要捏碎了,拇指红的跟那天疯狂在地铁轨道扒拉的伤痕一样。
“男朋友?你真厉害。”
谭则川的讥讽中带着对自己的嘲笑,最终无奈的低了低眸,不知是失望还是赌气,平静淡然和她撂了句:
“祝你幸福。”
“谢谢谭先生的祝福。”
靳祈年笑着开口,他和江聘妍一齐看着谭则川大步离去的背影,表情忍不住的有些小愉悦,再对着情绪复杂的江聘妍:
“怎么了?舍不得前男友啊?”
江聘妍收回小低沉,回到她的决断中:
“你应该知道我是拿你当枪使吧?”
“这有什么的,咱们一人用一次抵消了,我不介意你可以再用我和你丈夫解决离婚。”
“他可就没那么好摆脱了,难缠的很。”
靳祈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抿了口酒。
谭则川原定在北京无限期的停留,因为他掌握了江聘妍出现的痕迹,打算带她回香港,结果今晚就下了航班马上走。
前脚离开的宴会,后脚就叫秘书退了酒店直奔机场。
秘书不知道一向视北京的事为第一要务的谭则川怎么突然回港。
谭则川在车里还因为她的不告而别和再次出现结果身边多了个靳祈年生气时,情绪在一分一秒的安静中缓和了下来。
他冷静之后还是选择先打听江聘妍这几日的行踪,得到的信息是她回国后住的只有酒店,线人说她去了延庄两次。
“死不悔改。”
他低低的骂了一句,那个老狐狸男人有什么好?回国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找他,谭则川又气的闭上眼冷静几秒。
“你帮我去查一下她的公司性质。”
谭则川高傲的头仰着下巴不爽的紧绷着,过了一会,在心里骂一句:
“操,烦死了。”
他手握成拳搭在车沿上,她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他竟然还担心她被沈易京伤害。
“回酒店。”
秘书询问:“谭总,不去机场了吗?”
“废话,我不是让你回酒店吗?”
他又没头没尾的重复了两遍:“我说回酒店,回酒店你听明白没有—”
话落的同时,眼眶里蓄了红丝,可恨她如此,他也压不下心头的关心。
回了酒店办公室,秘书就给他送了十几份文件?文件,他翻着每一份文件的开头都是离婚协议书。
每一个寄件地址都不一样,两年内她居然不折不挠的和沈易京提了十几次离婚,很显然对方只签收了一次。
前面的十份协议内容都写着:婚姻不睦
最后一份却写着:婚前内容涉及欺瞒
他留意到这一点,随后发现江聘妍回国就一直在找顶尖的律师,谭则川想到她肯定是想打离婚官司。
靳祈年如果是她的新男友,以对方的能力何不帮她呢?显然她们的关系还存在疑问。
他又一个人安静了很久,找江聘妍之前,他只知道找,找到以后面临一个问题。
她们之间该当如何?
谭则川还因为当初她堕胎的事过不去,自己心里又愧疚,复杂的矛盾情绪阻隔着他每每想去爱她的心,一直把她放到身边也不是个事,她现在过得挺好,也许也是一种成全?
对于伤害过他的女人来说,谭则川自认为做的很好了。
他叹了口气,平静的决定—
帮她先解决离婚的事。
之后那就各自安好。
..
江聘妍白天有抽空又去了一趟延庄,她之前的很多旧东西都落在了这,趁现在沈易京不在,先命人一箱一箱的搬了出去。
搬箱子的人对着在窗边抽烟的江聘妍问:
“理事,这里面的东西很沉,要不要塑封一下?”
江聘妍瞥向那个红皮的密码箱,她从来没有这东西,以为是拿错了,应该是沈易京重要的私人物品。
“这不是我的,放回去吧。”
“好。”
她又担心给他磕坏了:“等等,拿过来我看一下。”
沈易京这样身价百亿的人,她可不敢随便碰坏了他的东西,这皮箱子据说一直压在她经常躺的那个红沙发底下,也说奇了怪了,要是钱或者他公司的保密文件,也不至于这么放吧。
江聘妍是知道自己打不开的,她随便输入了沈易京的生日,错误。
她又输入自己的,错误。
意料之中。
沈易京刚开完会,在公司接到了江聘妍的电话,他有点惊喜她回延庄了。
“你现在还在?我马上回去。”
“不用,我马上又走了,有一个小红皮密码箱子,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要不要帮你收好放书房。”
沈易京眉头下垂几分,平和的告诉她:
“密码是我们结婚日期。”
江聘妍挂了电话输入,密码正确。
她一时感慨万分,结婚那天她还发了高烧,在沈易京怀里睡了一天一夜。
箱子里赫然三本厚厚的册子,原来是她们的结婚留念和蜜月度假照片,江聘妍翻阅着,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厚度,里面很多照片不管江聘妍好看的不好看的,日常的写真的全部都一张没删叫人做了出来。
竟然是他珍藏在这个密码箱子里的,而不是什么公司重要文件。
江聘妍一声不吭,走到了她经常驻足的窗边,沈易京一定在赶来的路上吧,从前她就是这么等他回家的。
她们俩之间,不是没有过感情,只是错位了。
下楼的时候江聘妍看到了傅嫣,她穿的一身利落昂贵的针织包臀裙,从里到外给自己打理的精致漂亮,哪里还有一点当初在徽州的淳朴风格。
傅嫣画着得体的淡妆,看到江聘妍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珍珠耳钉,她的打扮乍一看跟江聘妍的风格还有点像,似乎有意模仿,但是正主一出现就显得她自惭形秽
“江小姐。”
她没有喊她太太,特意称呼显得沈易京和江聘妍要离婚的事闹的远尽皆知,李慧玲也自然知道了。
她没法从沈易京口中得知任何儿子儿媳妇家里的事,傅嫣自告奋勇的拉近关系贴上去求李惠玲给她在宜璧安排个职位,也可以算得上是李惠玲在自己儿子身边安插的眼线。
“你还在啊。”
江聘妍语气不明,不咸不淡的落了句。
“是的,我现在还是易总的贴身秘书,您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可以通过我联系他。”
“不用了,我有他电话号码。”
“江小姐,虽然你们要离婚了,但是你千万别伤心。”
江聘妍挤出一丝尴尬的苦笑,她心里可以算得上没什么波澜,也没什么和她这些小招数比划的想法。
“我不伤心,你提醒他以后照顾好身体就行。”
“你不在的这两年,我一直代替你照顾易总,他也很放心我在身边。”
傅嫣的笑容上有些刻意的羞涩,江聘妍没有理会她矫揉造作的姿态,哦了一声。
“挺好。”
她要走时傅嫣又喊住她:
“江小姐,有个东西或许你想看看。”
江聘妍疑惑的接了过来,是一个落款谭则川的信封,她问:
“这是哪来的?”
“当时在徽州你还在昏迷时他留下的,易总一直不知道。”
“被你收着?”
对方浅浅的笑了笑,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理由:
“我后面来北京找您就是为了给您这个,当时是担心破坏您和易总的婚姻。”
..
江聘妍从延庄出来,一个穿着时髦的高大男人抽着烟站在车门旁。
“江理事,您上车小心。”
江聘妍朝他翻了个白眼问:
“你每天很闲啊,没案子要处理吗?”
靳祈年绅士优雅的拉开车门,手趴在上面轻佻的岔开话题:
“这么大的房子,你也舍得离开?”
江聘妍转身眼睛再环绕着延庄盯了一遍,点点头:
“是啊,这么大的房子,当时怎么也觉得逃离很难。”
靳祈年了如指掌的打趣:“你丈夫对你还怪不肯善罢甘休的,两年,所有的起诉离婚都被他以见不到对方打回去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满足?”
江聘妍自嘲的清楚:“会不会觉得我有这么厉害的先生,优越的条件和环境,却还想着离婚?”
靳祈年小小的沉默一会,挑眉摇头:
“我接过不少离婚案子,最开始如何如胶似漆,到最后闹得两个人互相残杀的都有,有钱人的婚姻就是这样的,没有实质性的永远,只有利益。”
利益中夹杂一点爱,一旦伤及自身利益,爱也荡然无存,靳祈年对她和沈易京的事不了解具体过往,他大概以为他们也是如此差不多吧。
有时候甚至看过丈夫为了得到妻子的巨额保险费和遗产,亲自谋划杀害的指控也有,这也是靳祈年不大相信真情这件事的原因。
她们上车以后一起去饭店吃饭,靳祈年用刀叉切着牛排:
“对了,你那个老情人还在暗地里给你找北京最好的律师呢。”
提到谭则川的名字,江聘妍的眼睛有不同于沈易京的亮色,靳祈年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他有意无意的来一句:
“但他不是为了和你续旧情,他7天的行程,后天就会回香港。”
那天他看到靳祈年了,江聘妍猜他心里对她仅剩的那一点点感情也应该放下了。
她点点头,没有回应谭则川的话题:
“说好了,你帮我全权接受起诉离婚?”
“终于知道张口了?”
“那不是你的千万律师费太贵了,而且你是大忙人,不敢随便张口让你帮我这点小事。”
“我给你免费。”
江聘妍笑着调侃:“这么好?没给我使绊子吧?”
靳祈年塞进一口牛肉进嘴,饶有兴致的嚼,他听到她要委托自己离婚开始似乎很有胃口,贱兮兮的笑着回一句:
“感情无价。”
“得了吧。”
“你总是不相信我。”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江聘妍突然认真的好奇:“你就没想过结婚?或者找一个不错的女孩子谈恋爱?你不会想着你的人生一直这么风流下去吧。”
“找你行不行?”
“我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
江聘妍的语气里带着温柔的认真和玩笑:
“我这个人不喜欢另一伴有过太多情人。”
靳祈年知道在江聘妍或者说大众眼里,他的身边女人如衣服,她更是亲自帮自己找金发碧眼的妞伺候自己过夜,他的风流私生活早就名声烂了。
过去靳祈年不在乎这些,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着江聘妍有了一分混乱的心绪,他放下刀叉,难得认真吞吐着:
“其实,我没碰过她们,你信吗?”
江聘妍愣的手里的叉子都停了,她有点诧异和不解,两人对视中久久凝视,随后她一声忍不住的轻笑:
“不信。”
“哈哈哈哈哈。”
靳祈年也没再接话。
..
今天谭则川准备回港了,回港前他约了尹相杰于国宾馆吃了顿饭。
“你别太拼了,风科坐到现在这个程度,多少人虎视眈眈。”
谭则川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到碗里,他咬了一口皱眉吐掉:
“怎么这么腥?”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谭则川微愣,恍然大悟,原来他下意识在吃江聘妍爱吃的东西,她爱吃甜的。
“对了,你让我帮忙的事我搞定了,这个律师是英国打离婚案子最厉害的女律师,从来没有败诉过。”
“不错,你怎么认识的?”
“以前去英国爬山,一起徒步认识的。”
“谢了。”
谭则川放下照片点点头,他放心了,于是终于有胃口吃了顿饱饭,平时不是应酬就是工作。
尹相杰深沉的敲着桌子:“你还是在意她。”
“到底是用心爱过的女人,帮完这一回我就放心回港了。”
回到江聘妍说互不相欠那一天,她们这下真的互不相欠了,从此各走各的路,他回香港,她愿意去哪就去哪。
但是放手又真的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吗?
尹相杰忍不住戳破他: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要讲绝对拥有,倒还有的说头,你要讲爱,那沈易京对她就是最好的吗?不也能同船修行一年夫妻,你怎么就想着放手呢?”
谭则川此时还笑的轻松不屑,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内心,说着自认为的“实话”:
“她又不是有多重要,再重要也没有风科重要,我没了她不是多大的事。”
他现在又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小子,当时想把风科做大,奋斗目标是为了给江聘妍更好的生活,和她拥有一个家庭,后来得知她和沈易京在一起出轨对方,自己成了小三的事情,这些年那心中每每想起的嫉妒感和醋意夹杂的爱恨交织,实在不能用“爱”字清澈的冲走。
尹相杰走后,他一个人又在那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一个女人突然走到他跟前。
“谭总。”
谭则川上下打量她:“你是谁?”
傅嫣笑着说:“谭总这么快忘了我?在徽州,我们还有交情呢。”
谭则川想起来了,女教师傅嫣。
“你有什么事?”
“我知道江聘妍和你之间的关系,正如沈易京也知道一样,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手术文件详情递出去,谭则川没什么兴趣的接过,看到了江聘妍的名字,他正了正神。
这是她那年夏天的流产手术,签名人没有她自己,因为不是她预约做的流产,谭则川漠然坐直了身体。
他掐灭烟头抬起文件问她:“哪来的?”
“我是沈易京的秘书,你完全可以放心它是真的。”
他清清楚楚的看着那份文件,难以求证真假,当初,一直以为江聘妍是选择的流产,可是上面却写着意外失胎。
他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拙劣的手段真无趣:“沈易京想让你来做什么?你还是回去告诉他,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对她和他都没有兴趣。”
沈易京这种老狐狸,一定是想让谭则川故意愤怒而做出落下风的冲动事。
“谭总不相信?”
“呵。”
他冷冷一笑,走到她的跟前。傅嫣有些下意识颤腿,谭则川是有危险的气息的,令人害怕,她承认曾经以为谭则川只是有一张不错的脸,没有沈易京那样的家世。
虽然现在她认准了要攀上沈易京,也还是为谭则川如今的矜贵条件心动。
这两个男人都是如此完美,江聘妍凭什么这么好命?
她咬了咬牙劝:“谭总既然喜欢江小姐,何不带她走呢?”
谭则川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嘲笑:“好让你做沈太太?”
傅嫣没有说话。
谭则川绕着她讥笑起来:
“你不会以为沈易京那样的人能看上你吧?他就是找个情人,也不会让自己掉价。”
说完他就离开,他知道那晚他的离开是傅嫣报密,才会让沈易京和江聘妍发生大吵,江聘妍的手变成那样。
那天见面他是那么生气她和靳祈年的事,却还瞥见了她恢复后略微凸起关节的手,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至今还是心中下意识的维护她,替她心疼,他甚至不怪她和沈易京在一起,怪她找了一个不能完全掌控的婚姻和丈夫。
能幸福才怪。
所以他最后一次帮她离婚。
傅嫣握紧手包,她的眼睛瞪的水灵灵,一种没看破的无地自容和不配得感油然而生,镇静又不甘的忿恨。
沈易京今天忙完就杀到了江聘妍的住处,他从车上下来,优雅沉稳的系着扣子,面儿上笑的也是风轻云淡。
好像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离婚传闻都是小事。
李惠玲早上还在骂他,她知道了他和江聘妍离婚的事情,叫他必须给一个说法。
沈易京能说什么?
“感情不合就是不合呗,很正常,谁家没点感情的事。”
“说到底,都是因为你当初瞒着我这么多事,要把她娶进来!”
“婚已经结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是你要离婚还是她要离婚?”
“你这还看不出来吗?”
沈易京一直吊儿郎当的,他没把铺天满地的风波议论当回事。
“你放心吧,离不了。”
他有把握的说这句话,江聘妍就算再怎么认真和他提也好,和他起诉也好,沈易京总是像扛了一座高山在身上,一点也不吃力,现在才不紧不慢的来处理。
tikey 都觉得他家易总也太淡定了吧,太太东西都搬完了,闹到这份上他才来解决。
其实是沈易京在心里盘算清楚了,离婚的由头嘛左不过是那来来回回的几个,不足以构成他挽回不了的局面,唯一的情感因素是谭则川要插足,现在看起来也没可能了,那还有什么能耽误他?
沈易京敲着江聘妍的酒店,她的秘书接待后带他到了办公室区域,他站在客厅俯瞰高楼大厦,唯独久久没有看见女人的身影。
一道玻璃中男人的插兜身影出现,沈易京转过头,看到了一张混血的华人面孔。
靳祈年:“沈先生,来找Yanla?”
“你是?”
“她刚刚太疲惫,睡着了。”
沈易京蹙眉,眼睛瞬间低的很冷,深深的打量着这个莫名出现在这里的男人,长了一张风流倜傥的脸,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好像对这里熟门熟路。
“她在哪?”
“在里面睡着。”
沈易京拳头紧了紧,拔腿大步扯开椅子走了进去,他走到卧室隔间,看到了穿的严严实实睡在床上休息的江聘妍。
靳祈年紧跟了进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还是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操。”
沈易京用这张优雅斯文的脸骂出了他人生第一句脏话,脑门上是满头问号。
也没说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知道她和谭则川那样的情夫牵扯是一回事,亲自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出轨是另一回事。
江聘妍被动静吵醒,刚睡了会午觉的她睁眼看到这场面犹如恐怖片。
“沈易京??”
“江聘妍,做丈夫做成我这个样,也是够窝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