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宋晚正捧着新换的热茶暖手。
虽然今日她穿的暖和,还拿着手炉,奈何今日风雪着实大。
只是还不待她将杯中的热茶饮尽,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晚抬眼望去,便见李嬷嬷带着另外两名嬷嬷并几名宫女,气势汹汹而来。
她皮笑肉不笑的朝她行了个礼。
\"老奴给王妃请安。”
宋晚只当没有看见眼前的阵仗,面色平淡的道。
“嬷嬷请起,可是太后传召?”
李嬷嬷闻言只面带倨傲的应声道。
“回王妃,太后娘娘尚在诵经礼佛,并未传召。”
“只是太后娘娘听闻您私自入了暖阁,很是忧心,特让老奴前来“提点”王妃一二。”
“娘娘说了,王妃出身商贾,不知规矩,今日闯入暖阁,一时行差踏错也情有可原,此次便不深究了,只请王妃去廊下跪着,等候传召,权当静静心……免得王妃来日失了摄政王府的体面。”
“还请王妃随老奴移步。”
宋晚瞧着眼角笑纹藏针的老嬷嬷,只不急不缓的将杯中的茶饮尽后,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哦?坏了规矩?”
“不知嬷嬷说的是何处的规矩?”
李嬷嬷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视,底气十足的道。
“自然是皇家的规矩!”
她在太后宫中当差,关于宋晚这位新晋摄政王妃的事,她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
在她的眼中,宋晚出身低微,不过是靠着姿色攀上了摄政王,才坐上了这王妃之位,身后并无任何依仗。
她可是侍奉过先帝的老嬷嬷,这以色侍人的嫔妃也见过不少,自然是不将她放在眼中的。
更何况……
她还得罪了太后,她自然得替主子分忧。
宋晚听着李嬷嬷话中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只觉有些好笑。
她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语气带着几分惊讶。
“哦?”
“嬷嬷口中皇家的规矩,可是是指我天齐的律法?”
“可我怎么记得,按《大齐会典》所载,凡命妇入宫,若遇主位不得召见,当于就近暖阁候旨,不得久立宫门,以免失仪。”
“而且,礼部去年新修的《宫规辑要》第三卷第二十七条也明确写着,“命妇候召,寒冬可入暖阁,酷暑可至凉轩,嬷嬷在宫中多年,难道不知?\"
“还是说……是我孤陋寡闻了?”
“若是如此,倒的确得请嬷嬷“提点”一二……”
李嬷嬷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似乎是没有料到一个商户女竟对宫规倒背如流。
可她却并未因此便示弱。
“王妃说的这些的确不错,可凡事因事而异,让王妃在檐下等候,是太后娘娘亲口所言,这情况自然有所不同。”
“太后娘娘最不喜不守规矩的人,还请王妃莫要为难老奴!”
宋晚却只继续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嬷嬷言重了,我并非刻意为难嬷嬷,只是想问个明白罢了。”
“太后方才是让我在外间候着不假,可我乃摄政王妃,《内命妇仪注》有言,若无过错,命妇候逾两刻未召,礼官当奏请暂退。”
“今日我已经按照太后的意思,在宫外候了足足两刻钟,却并未见得有宫人过来引领,这才自行来了暖阁,并无任何逾矩之处,不知太后如今又是因何让我罚跪?”
“依我看,嬷嬷还是再去确认一番为好,看是否会错了太后的意思。”
“否则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非议太后不仅苛待命妇,还连太祖定下的规矩都不放在眼中?\"
李嬷嬷顿时被宋晚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眼中也不由划过一丝惊讶。
这个商户之女,倒真是比她想的要难缠许多。
不仅嘴巴厉害,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哪里像是个第一次入内宫之人该有的。
不过想到她此来是得了太后授意,即便知晓自己不占理,她还是继续挺直了腰板。
“王妃能言善辩,老奴说不过王妃。”
“老奴只知道,主子有命,奴才从命!”
“既然王妃不愿配合,便休怪老奴无礼了!”
\"来人,请王妃移步宫外!”
李嬷嬷说着就欲退后,让身后的人上前。
谁知就在这时,逐月却身影一闪来到李嬷嬷身前,腰上的软剑也随之出鞘,抵在她的脖间。
她冷眼看着李嬷嬷,身上的杀气毕现。
“道理,我家王妃同你讲过了。”
“你若听不懂,我便换个方式同你说……”
“还不按我家王妃说的去做!”
李嬷嬷感受着脖颈间的冰凉,心头大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敢在宫中对自己动手,不由大惊失色的看向宋晚。
“摄政王妃,你可知纵人在内宫行凶是何罪!”
“还不让她退下!”
宋晚却只眼中含笑的看着李嬷嬷,没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反而饶有兴趣的站起身来,用手弹了弹逐月手中的软剑,语带促狭道。
“我与嬷嬷论理法,嬷嬷要同我动手。”
“如今我同嬷嬷动手了,嬷嬷倒是忽然同我论起理法来了,可当真是难办……”
宋晚说着一副苦恼的模样。
“不过嬷嬷可要小心了,我耐心好,有时间陪着嬷嬷在此消遣,我这丫头却是个任性的,发起脾气来,连我与王爷都管不住。”
“嬷嬷若再不走,待会……可就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去了……”
宋晚的话刚落,逐月便配合的将刀尖又朝李嬷嬷脖颈间靠近了几分,在她脖颈间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李嬷嬷感觉到脖颈间的刺痛,顿时腿都有些发软。
态度也立即软了下来。
慌忙的应了一声是后,便转身出了暖阁。
回到正殿后,被吓的不轻的李嬷嬷便添油加醋的朝苏瑾月回禀了暖阁中的情况。
苏瑾月听到李嬷嬷的回话,不由心中愠怒。
一个商户之女,也敢拿太祖的规矩来压她,还敢在她的宫中动手!
简直岂有此理。
她差点忍不住立即唤来禁军将她拿下。
可那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
自从那场叛乱后,宫中被清扫了很多人,而那些人,很多都被君九宸的漠北军所替代。
所以,如今这宫中,有三成是君九宸的人,她和怀王暂时未想到办法将人不露痕迹的调离,若是当真动起手来……
她占理倒也罢了。
偏偏就如江氏所言。
她今日并未任何行差踏错,她根本没有惩罚她的理由。
毕竟翎儿的死因是“因病暴毙”,怪不到她头上去。
君九宸的身份本就危险,若她当真强行要罚她,岂不是给了君九宸机会闹事……
而就在此时,有个小太监忽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回禀道。
“太后娘娘,摄政王派了人过来传话,询问摄政王妃是否谢完恩了。”
“摄政王还特意交代,说王妃第一次入宫,人生地不熟,怕迷了路,若是谢完恩了,请太后派人将她送去御花园。”
“他就在那里等着。”
苏瑾月闻言,手上的护甲不由在座椅上划过。
君九宸……
这是在朝她施压不成?
苏瑾月心中怒意翻腾,可最后,却只得生生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传哀家口谕。\"
\"江氏知礼守节,甚慰哀家之心,这恩……便当她已然谢过了。”
“今日天寒,赐貂裘一件,送她出宫!”
“娘娘!”李嬷嬷闻言略带惊愕的抬头。
苏瑾月却因着怒气,难得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严厉。
“还不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