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希延对算盘的折磨也算是让海霞开了眼界。
在与老师的沟通中她才知道冯希延的算盘为啥那么短命。
刚刚毁掉的那个应该是第四个了,这还不算上课时临时借给冯希延使用的公用算盘。
多吉的家里,海霞拉着冯希延的手柔声问:“三儿,告诉姐,你咋就那么费算盘呢。”
冯希延支吾半天,弱弱第张开口反问海霞:“姐,我可以告诉你,你能不告诉我妈么?我怕挨打,我妈下手太重,就像我不是她亲生的一样。”
“别胡说,谁说你不是亲生的了?干妈那是疼你。恨铁不成钢。”
“不是的,我知道她为什么打我,因为我想我的奶娘,奶娘对我可好了,我想吃啥就给我做啥,可我妈就是不让我想。我捣乱是故意的,想让她绝望后送我回襄武。”
“啊!三儿,这么小你哪来的这些心思。干妈爱你都爱不够,哪能舍得把你送回老家。”
“她不打我就听话,再打我还捣乱。一直乱到把我送回老家去。”冯希延依然振振有词。
海霞听冯希延这么说,总算明白干妈和三儿娘儿俩冲突的症结在哪。
海霞怜爱的把冯希延搂坐在自己怀里,捏捏他的脸蛋说道:
“好了,姐知道你为啥不想按时回家,不想跟干妈在一起了。这个交给姐姐,我去劝干妈,保证让她以后少打或不打你。
但你今天必须给姐说清楚,算盘是咋坏的,要不就不买新的,因为犯错必须付出代价。”
“我想知道那些珠子是咋串在一起的,就想法子拆开算盘架,结果拆开就恢复不了了。”
“你研究哪些干啥,真是咸吃萝卜淡炒心,那是做算盘的师傅的事。”
“就是好奇,我是否能自己做个算盘用。”
就因为这个好奇心能毁掉好几个算盘,打死海霞都不会相信冯希延智商有这么低,她继续刨根问底:“其他算盘咋坏的?”
冯希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书包最底层取出两个残损的算盘,轻轻放置于地面。
他在书包里摸索良久,似乎在找寻着什么重要之物,最终干脆将书包翻转过来。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一堆卷角的书本和半截的铅笔橡皮散落一地。
冯希延在众多铅笔头中挑拣出两根与算盘档棍粗细相当的小木棍,然后戏谑地看向海霞,缓声道:
“姐,你先闭上眼睛。”
海霞再次睁开双眼,那两个残损的算盘竟然紧密相连,算珠整齐地朝下,静静地躺在平坦的水泥地上。
冯希延伸手轻轻一推,这连体的算盘便在地上平稳地滑行出去,最终撞上了门框,稳稳地停了下来。
海霞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冯希延居然还有这一手。“你……你这是在发明啥东西?”海霞难以置信。
冯希延摸了摸头,语气略显窘迫:“滑板车,能够拖着书包前行,这样省下我背书包了。”
海霞凝视着眼前这位极具创造力的弟弟,心中百感交集。
“啥叫滑板车。你拆毁几个算盘就是为了组装一个滑板车?”
“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样挺好玩,像冬天在冰面上滑行一样爽快。”
海霞对冯希延的奇思妙想感到困惑。
如果一个中学生有这种思维很正常,可冯希延这个年龄的小孩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智奇思妙想。
海霞把困惑讲给多吉听,多吉在闲暇之余试探着问冯希延:
“三儿,听你姐说你造了个什么滑板车,特别好玩?”
冯希延一听,立马兴奋地蹦起来说道:“姐夫,跟你说不清楚。跟我来,让你看看多有趣。”
冯希延收拾好书包背在身上,一手拉着多吉走出门外,另一只手指指墙脚的自行车说道:“你得驮上我。往学校方向骑。”
“小屁孩,还学会故弄玄虚了。说到底咋有趣,要不我就告诉干妈你不听话。”多吉故意吓唬冯希延。
“求你了,姐夫!别告诉我妈。”冯希延的眼睛里泪花打着转央求着多吉。
多吉叹了口气,把冯希延一把放在自行车大梁上,脚蹬一踩,一溜烟出了大门。正好碰见下班回来的菊花。
“多吉,你们去哪?”
“别说,姐夫。我妈知道了就玩儿不成了。”
多吉适时地给冯希延打了个掩护,脚掌用力快速骑出了机关大院。
路过小山包的时候,冯希延突然说道:“就在这停下。”
冯希延领着多吉爬上山包的顶端。
在面向家的方向站定,冯希延从书包里掏出连体的算盘放在坡顶。
接着把书包绑在算盘上, 牛毛绳的一头系住算盘,另一头紧紧抓在手里。
一切就绪,冯希延然后扭头看向多吉:“看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算盘驮着书包从斜坡滑下,冯希延在后面拖着绳子一收一放,控制着算盘的速度。
快到坡底的时候,他突然一收手里的绳子,书包连着算盘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飞跃水渠落在马路上,冯希延也借着俯冲惯性跳过了水渠。
他回头冲着坡顶的多吉喊道:“好玩吗?这是我的发明。冬天到了,这就是完美的滑雪车哦。”
冯希延所谓的“吃算盘”的原因算是找到。
当多吉把事情的经过转述给冯家臣的时候,冯家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夸奖了三儿几句:
“臭小子,哪来的这么多歪点子?不错,将来可以当个发明家。”
得到父亲的夸赞,冯希延有些飘飘然,小脑袋歪着看了菊花一眼,小身板挺直了安静地站在父亲身边。
菊花一听,脸色阴沉:“我不管你们是对是错,老娘挣得工钱,经不起你这个小祖宗这样造,造一个算盘就十几块钱,我一个月才拿多少工分。以后冯希延的生活费就找你爹要。”
为避免菊花再度生气,冯家臣假装严肃地批评冯希延:
“有想法是好事,但浪费财产可是最大的犯错。这是最后一个算盘了,再坏了你就拿手指头和脚指头算题吧。”
随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半成新的小号算盘递给冯希延。“这是央金嫂子给你找的,算档都是铁的,不要再给搞坏了。”
冯希延大喜,接过算盘开心地蹦跳着去多吉家写作业。
他可不想在家看着母亲的黑脸,说不定父亲前脚出门,后脚母亲又要和他算账。
鸡毛掸子接触到皮肤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想起来都感到恐惧。
一个银行独有的铁质算盘,总算陪伴着冯希延度过了三年的小学生活。
可冯希延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这个算盘,给疼爱自己的父亲带了无尽的痛苦,甚至连累了央金嫂子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