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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夏若竹四人在青莽谷汇合。

夏祯颇为兴奋地同她聊起方才的行踪。

他和唐令容陈玄墨几人回到溪流边,趁乱猎杀妖兽,有裂嘴飞鱼的辅助,进退有度,收获颇丰。

夏祯将储物袋递给夏若竹:“二姐,你需要兽血,我猎的这些,全给你。”

夏若竹不客气收下:“行,等二姐制符后,再送你。”

几人便不再停留,径直回到逍遥镇租住的院落中。

正要分开,夏若竹叫停几人,施了个隔离罩,简单说明了下自己看到的情况。

听说刘江和魔修有交集,陈玄墨无太大意外,唐令容也很快反应过来,只有夏祯,惊讶地张大嘴巴。

夏若竹看他一眼:“修真界凶险,这话你定听过许多遍,二姐不欲多说。但之后行事,一定要多思多想,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明白了么?”

夏祯微怔。

夏若竹瞧他神色,又觉自己过于严肃,笑了笑:“我经历也不算多,遇事时常踌躇不决,教导你实不够格。这些话你且听听,毕竟性命只有一次,需得自身谨慎上心。”

夏祯慎重点头:“二姐,你放心,我记住了。”

夏若竹回到院子,坐了一阵,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在心中盘点一遍,依然琢磨不透刘江的行径,便顺势抛开,准备进入空间修炼一番。

方盘膝坐定,想到回来未同林子禹说一声,又给他传了个讯。

林子禹的回讯很快回来:“到我院子来。”

夏若竹有些诧异,这段时日,炼器之道,林子禹教了她不少。

但知识便那么多,想要提升,离不开她自己多炼。

林师叔找她为何?

不多时,夏若竹来到林子禹院里,林子禹正坐在炼丹炉前,炼制丹药。

冰绿色的真火,在炼丹炉底下桓绕,夏若竹之前见过一遍,如今再见,依然忍不住惊叹。

灵药已经融化,林子禹手指伸出,一阵阵丹诀打入,炼丹炉快速旋转起来。

夏若竹屏气凝神等在旁侧。

眼睛却盯着林子禹的动作,一眨不眨。

良久,炼丹炉盖子飞起,几颗淡绿色丹药从炉中飞出。

林子禹探出灵力一卷,便将其收入玉盒里。

随后,他将玉盒抛给夏若竹:“你瞧瞧,这是什么丹药,品阶如何?”

夏若竹不解,听话取出一颗,捻在指尖,丹药颜色淡绿,其上萦绕着黄色细纹,探入神识细查,夏若竹脸色一点点变得古怪。

看向林子禹的目光满是讶然。

“如何?”

“离火丹,天阶。”

夏若竹说着自己的判断,心中却觉自己大概率弄错了。

正常的离火丹呈淡黄色,和眼下这丹药外表差异甚大。

但丹药的气息,以及散落在炼丹炉旁侧的灵药…夏若竹试探看向林子禹:“师叔,我说的可对?”

“眼力不错。”

林子禹朝她勾勾手,夏若竹急忙将玉盒递过去,心中的震惊却掩都掩不住:“师叔,您竟然会炼制离火丹,还炼制出天阶!”

“有碧灵翠焰在,不炼丹岂不可惜?”

林子禹的语气漫不经心:“我过些日子准备闭关结丹,这段时日你随我练习炼丹。”

这话中信息太多,夏若竹不知该先在意哪个。

林师叔已经要结丹了?

夏若竹木然打量林子禹一眼,哦,筑基后期。

林子禹修为的增长速度,惊讶过多,逐渐免疫,夏若竹更在意另一句话:“您要教我炼丹?”

“你不是要参加炼丹考核?”

夏若竹道:“确实如此。但…”

但她没想过找个师傅,她学的那些课程,夏若竹觉得基本够用了。

剩下的,只需反复练习。

“无论哪门技艺,均有诀窍。”林子禹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公开课程中,教授者不一定会将关键诀窍阐述其中。”

他抬头看夏若竹一眼:“我还未见过你炼丹,如今能炼制何种丹药?”

夏若竹便挑了几样丹药说了:“最高炼制过地阶,快触摸到天阶门槛,但总差一些。”

林子禹“唔”了声:“我能炼制天阶丹药,想来教导你还是可以的。”

夏若竹神色有些复杂:“林师叔…”

“你有顾虑?”

林子禹见她欲言又止,突然开口:“夏师侄,有话便直说,和师叔说句真话很困难?”

夏若竹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林子禹站起身,走到院门口,来回踱了几步,又转回来,眉头紧紧蹙起:“你年纪不大,为何思虑这般重?”

如同一记重锤,敲入夏若竹脑海,她脸色变幻一阵,扬起笑脸:“林师叔,您想教我,我自是求之不得,哪有什么顾虑?”

“还在嘴硬。”

林子禹走到她面前,看着夏若竹的眼睛:“还有,别假笑。”

夏若竹翘起的嘴角缓缓收敛:“林师叔,我没有…”

林子禹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夏若竹,有些头疼,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把她当亲师侄看待,但夏若竹对他,面上亲切,心底却划着筑着一层高墙。

他鲜少见她表露真实情绪。

上次他道基被毁,她冒着生命危险急匆匆赶回山门,是他见着的最情绪外露一次。

他筑基之时,同她说了许多,她也仅仅只是顺着话头来讲。

她所思所想,他全然不知!

林子禹拿出一块留影石,灵力打入其上,他筑基当日,夏若竹守在山洞前的影像突然显露出来。

夏若竹出现短暂慌乱,随即紧紧抿唇。

影像静静播放,观者无声。

默默看完,林子禹将画面停留在夏若竹突然离开山洞前的那一刹那:“你有话同我说吗?”

夏若竹有些烦躁,林子禹摆明了要同她把一切说清楚,但她怎么说?如何说?这仓促之间,她也没做好同人剖析心迹的准备!

她抬头,正要说话,却看见林子禹的眼睛,专注瞧着她,眼中的执拗格外明显,大有她不吐真言便不让她离开的准备。

一股怨气突然冲天而出:“说什么?您明明准备周全,在洞外布了阵法,谁也闯不进!”

夏若竹冷笑:“偏我像一个傻子般在洞外守着,还被一个元婴魔修差点缴杀!”

“那女魔修,是您引来的吧?”

林子禹迟疑片刻,点头:“没错,我给她传了讯。”

夏若竹垂头,遮去满脸戾气:“林师叔,您屡次三番救我,我挺感激。但我辨不明,您的施救,藏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我同那魔修搏斗,差点丢去性命,您可知晓?”

林子禹看过全貌,自然知晓,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

夏若竹思绪起伏不停。

他提前布置了阵法,又将魔修引入其中,她一无所觉,死守在洞前。

若不是冰蝉火,结局如何,尚未可知。

“然后呢?”

夏若竹张了张嘴,然后?

林子禹反应这般平静,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初见,林子禹便威胁她要搜魂,之后经历血髓丹之事,她在心中反复咀嚼琢磨。

漫长的岁月相处,让她关心信任他,但怀疑也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和本能!

一有风吹草动便缩回名为隔阂的壳里。

她对陈玄墨唐令容几人便从不这样,只有林子禹…

归根到底,是她猜疑心太重!

但无法百分百确定的事情,她如何能做到全身心信任?

自凡界起她便无人关爱不是吗?至亲之人展露真心也仅为算计和利益!

夏若竹喃喃:“血髓丹是经由您的手交给我的,您既是炼丹师,如何瞧不出被动了手脚?”

“您一再帮我,助我,为何又将我置于危险中?”夏若竹很困惑,似在自言自语:“我想不通…一旦想不通,整个事情从最初便有可能是错的不是吗?”

“您知道高长老给我的是血髓丹,您救我并非为了救我,说不定有其他图谋,您袒露碧灵翠焰之事,大概也只是为了放松我的戒心!”

再往深一步想,她是五灵根,魔族需要灵根,他特引一个魔修前来,是要掳走她么?

但这些想法,夏若竹在嘴尖打了个转,没有说出来。

夏若竹想到哪说到哪,反正是他非要让她说的,好听难听,他且受着便是。

语无伦次,林子禹却听懂了。

沉默时间更久:“你心底觉得呢?你觉得我想对你不利?”

夏若竹抬头,茫然看着林子禹:“我心底觉得?我不知道。我只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林子禹叹气:“血髓丹之事,我的确不知情,此事是我大意了。”

“至于魔修之事,我却可以分辨一二。”林子禹面色端正起来:“即便和她对上不敌,你也绝不会出事。”

夏若竹愕然,旋即自嘲:“您倒是信任我!”

林子禹摇头,换了个话头:“那山洞前的阵法,你跟我学习这么久,可知是何阵法?”

突然考教她?夏若竹未仔细观察那阵法,此刻又满心烦躁,想也不想便道:“不知!”

“仔细想想,你知道。”

林子禹负起手。

夏若竹:“…”

对林子禹的怀疑是本能,叫了这么多年师叔恭顺也是本能,夏若竹心中腹诽,却认真回想起当日情形。

她未攻阵,只远远瞧了其他修士的攻阵情形,再结合阵法在法术打入后的反应,想法在脑中逐渐成型:“守御灭道阵?”

林子禹赞赏地看着她:“没错。”

夏若竹抿唇:“即便是守御灭道阵,能说明什么?”

“你是守士。”

短短四个字,夏若竹脸色变了又变:“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当守士,需注入我的精血。”夏若竹直直看着林子禹:“这是您教我的!我可不记得何时给您精血了!”

“何须精血?”林子禹却摇头:“你忘了血髓丹内剔出来的虞师姐精血?”

他看着夏若竹:“你吃过血髓丹,精血和虞师姐的精血便存在一丝关联,足矣!”

守御灭道阵,既有强大的防御力,又有超凡的攻击力。但它和常规法阵不同,存在守士一职。

当守士存在危险时,法阵会自动激发防御属性,将其护住。

是高阶修士常用的锤炼小辈能力的法阵。

“您为何不同我明说?”

“同你明说你心有退路,还会全力以赴吗?”

夏若竹抿唇,觉得挺荒唐。

此事她反复琢磨许久,一直没想通,真相却如此简单!

“我能信您吗?”

林子禹反问:“你愿意信么?”

夏若竹一愣。

“我不知你过往经历如何,但你心防紧筑,必然有不欲让人知的缘由。小心谨慎,并无大错。”

林子禹叹息:“若竹,我只希望你小小年纪,别过得这般累。”

“我年长于你,亦有些许经验实力,你受了委屈,或困惑不解之时,能找我说一说,兴许师叔能给你一定庇佑呢?”

夏若竹愣愣抬头,看着林子禹,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关切,一丝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夏若竹对着这样的目光,头脑泛空:“师叔,我能想一想么?”

“自然可以。”

林子禹侧身,让开院门:“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夏若竹一步一步,脚步虚浮,走至院门处,突然回头:“师叔,您为何对我这么好?”

这话,夏若竹在上次赶回千衍宫时问过,那时,她并未指望林子禹回答。

如今,她却真心困惑,想知道答案。

身边至亲之人,尚无法做到对她真心相对,何况一个外人?

林子禹却也不解:“大概是缺后,太无聊吧。”

鬼扯!

夏若竹满腹心思化成一丝惊愕挂在脸上:“林师叔?”

林子禹认真看着她:“我不骗你,我真不知,真要论起来,大约是光阴?”

不知何时,那一抹小小身影,便驻进他的生活了。

他为她的每一次进步欣喜,亦为她的每次困境担忧。

林子禹突然转身,声音很轻:“师叔道基被毁,你不远万里赶回去,师叔并不认可,太危险了!但是…”

他停了一瞬:“师叔很高兴。”

夏若竹呆呆地看着林子禹的背影,眼睛突然涌上一阵热意,她未再多说,转身直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