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感觉师父对自己好不耐烦的样子,沈单染撇了撇嘴,从木桶里拿出一个破布包。
里面全都是做手术需要用到的工具,其中就有顾岂言在那个神秘房间里看到的刀具。
泛着冷光的各式各样的刀具,很多他甚至叫不出名字来,以当前的工业水平根本造不出这么精美细致的刀具来。
就算真能制造出这等精细的刀具,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得到的。
就他所知,自己接触的那些医生专家们都没使用过这么精密的手术工具。
所以,她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顾岂言默默地站在沈单染身后,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木桶里的布包,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惊,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记得在厨房里的时候木桶是空的,沈同志往里面放了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并没有这个灰扑扑的包。
那这个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有这些手术刀他见过,在那个一尘不染的神秘房间,她就是用这些工具给自己动的心脏手术。
现在,这些工具突然出现在木桶里,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它们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
还有其他种种细节,若是仔细推敲,就会发现有非常多不合逻辑的地方。
沈单染不知道顾岂言心里在想什么,她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周广仁的伤口处。
偌大的伤口没有愈合好,已经腐烂化脓,掀开裤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恶臭味儿。
瘦骨嶙峋的腿上满是疤痕,甚至骨头因为错位而往外翻着,看起来恐怖至极。
黄黑色的脓包上隐隐能看到蛆虫在蠕动,已是初夏,猪圈里的苍蝇逐渐多了起来。
这样的伤口成了它们孵化幼虫的最佳场所。
“师父,你的腿怎么......”
沈单染没想到师父的腿会受这么重的伤,心疼的眼泪都掉落下来了。
“没事,都过去了。”
周广仁想到以前收到的折磨与屈辱,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人生起起伏伏很正常,这不过是黎明到来前的黑暗。
黎明,就在不远的前方。
他所有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师父,我来晚了。”
沈单染后悔没有早点来找师父,哪怕沈家日子不好过,以她的本事去大青山打猎也能养得起师父。
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上次那场暴雨,把他们住的麦秸垛都给浸泡了,不知道师父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晚,你不必自责,这都是命数,应该受的,还有以后跟顾小子好好过日子,不用拿这么多东西来补贴我。”
周广仁特意看了眼顾岂言,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两人心生嫌隙。
“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以后我还会带更多的东西来,您放心,都是我自己凭本事赚来的,没有靠任何人,师父不用有心理负担。”
“那也不行,以后你们还是好好过日子,不用再管我。”
周广仁坚持不想麻烦徒儿,在梦里他跟徒儿年纪相差几十岁,倒是没什么,可现在自己也不过才三十二岁,跟她一个大姑娘家的走太近,容易被传闲话。
“周大夫放心,最近这段时间我都会在沈家村养伤,以后跟沈同志一起过来,等我回部队前,会找关系把你跟何伯伯转移到沈家村去,我父母都在那边,条件比这边好很多。”
顾岂言看出来周广仁在顾虑什么,主动出声安抚道。
“老顾也下放了?”
何洪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顾岂言,怎么都没想到顾德胜那样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人也会被下放。
还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山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何洪生突然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终于有伴儿了。
“嗯”
“顾小子,你真能把我跟周老弟转移到沈家村去?”
何洪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也不愿在靠山屯待了,靠山屯的村长是个市侩小人,刚开始对他跟周老弟还略有照顾,后来知道他们没钱,也没亲人惦记,就不愿再在他们身上费功夫。
那些身上有钱又活泛的,被安排到相对好的地方住,只有他跟周老弟像被当垃圾一样丢到废弃的猪圈,再也没人管。
前段时间那场暴雨,把猪圈都给淹了,他去找村长帮忙,人家直接甩了句村里没多余的地方住,就不再过问他们的死活。
可其他下放的劳改分子有的都被村长安排到村委的房子里去住了,那几间宽敞的土坯房,就算加上他跟周老弟也绰绰有余。
分配活计上也颇为不公平,他跟周老弟分到的都是又苦又累的脏活,那些跟村长走得近的人就只需要放放羊,赚得工分还跟他们一样。
这让何洪生早就心生不满,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就算以前再怎么样也拿村长没办法。
何洪生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
那场暴雨下了很久,久到他都觉得世界末日来临了。
幸亏,也熬过来了。
但村长的做法属实寒了他的心,他不愿再与这样的小人有任何瓜葛。
如果顾小子有本事把他们迁到沈家村去,他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怕被穿小鞋了。
还有顾德胜在,他也能有个人说说心里话。
“应该问题不大,等我消息。”
顾岂言没有把话说得太死,心里却有九成的把握这事能办成。
这种事情不合规,不适合大张旗鼓,凡事得低调些。
“那就麻烦顾小子了,等以后要是有机会回京,伯伯再好好请请你。”
何洪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返京市,若有机会回去,对他有恩情的人他一定会报答回去。
那些在他遇难时落井下石的人,以后也只能形同陌路,不再联系,哪怕是自己的至亲之人。
在经历过妻子背叛、儿子疏远、亲朋好友断绝关系等一系列挫折后,他早就看透了世态炎凉。
要不是女儿还坚持与自己联系,或许他都不会选择继续苟活在世上。
如今顾小子又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对未来、对人性。
还有他可怜的女儿外孙,现在在城里不知道过得怎么样,自己这把老骨头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了,说什么都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