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姜且忽然来柴房找我,告诉我赵蓉夫妻打算用武力让我屈服。
她很担心地看着我,我朝她笑了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放心,不就是演戏吗?我可以。”
于是,从那天之后,我假装忍受不了饥饿,主动向他们两个屈服。
我的住所也从柴房蜕变到了一个单人间。
不过这两夫妻比较懒,什么事都不肯亲力亲为,一切家务都交给了姜且和我。
洗碗,我平均每洗三个打碎一个。
扫地,扬起的灰尘让姜且咳嗽不已。
至于做饭嘛……我和她彼此彼此。
她对食物要求不高,因此自己做的时候吃起来的味道也不怎么样。
于是我打算亲自下厨给她尝尝。
姜且试着吃了一块红烧肉,入口之后眼睛都瞪圆了,我就这样撑着头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反馈。
她细嚼慢咽之时,不忘竖起一个大拇指,嘴里是毫不吝啬的夸奖:
“好吃……呕……真的太好……呕吃了,你信我,你真的……呕……做的很好吃!”
我半信半疑地夹了一筷子……
然后和她一起蹲在门口吐了一下午。
还是乖乖吃馒头吧。
“顾逸知啊……”她似乎十分忧郁,以一种老父亲的口吻开口:“你说你家务做的一般般,做饭也……没有天赋,那你以后怎么娶媳妇?”
我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嘴比脑子还快就问出来了:“你喜欢会做家务的?”
姜且微微蹙眉,“我的意思是这个吗?”
……
与她共度的时光,如细碎的月光,洒在记忆的小径,虽不夺目,却也温润。
她总能捕捉到我望向天空时,那一抹稍纵即逝的落寞。
在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我们并肩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树叶沙沙作响。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直击心底:“你想家吗?”
不等我回应,她又说道:“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一定很想。”
我当然想家,可此刻,在我心中翻涌的,又何止是对家的思念。
我渴望带着姜且,一同回到那片充满阳光的世界。
她不属于这里,这个被阴霾笼罩的地方,不该束缚住她如飞鸟般自由的灵魂。
在我心中,她应在广阔天地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去拥抱那些五彩斑斓的人生,去奔赴一场又一场盛大的美好。
“所以顾逸知,让我最后帮你一次吧。” 她的眼神,纯净得如同山间清泉,笑容浅浅,却似有千钧之力,就此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自那以后,每当我在记忆的长河中溯游,她的音容笑貌,总会在那遥不可及的彼岸浮现。
“我已经计划好了。”
姜且拿起树枝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我爸妈明天会出去办事,估计一天都不会回来,所以我会带你走。”
“我们先下山,走到公路上,然后等公交,去镇上,找派出所……”
她一直喋喋不休地讲着,计划得很详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想着如何送我回去。
等她说完,才发现正在发呆的我。
“你听明白了吗?算了,不明白也没关系,我会带你。”
我点了点头,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问道:“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帮我?”
她弯起善良的眼眸,冲我浅浅的笑:“因为你长得好看。”
又是这种答案……
我感觉脸又变烫了。
颜值这么重要吗? 她怎么能这么随便,如果她以后遇到了比我还帅的怎么办?!
计划如预期一样顺利,赵蓉前脚出门,我们后脚就起来了,绕着村子里的人偷偷走上了下山的路。
山路很窄,没有人修过,只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前几天刚下过一阵小雨,此时泥土都是湿润的,走起来容易打滑,山路倾斜,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谨慎中隐藏的害怕,姜且主动牵上了我的手。
“别怕,跟着我慢点走,绝对不会让你摔倒的。”
下山的路也很顺利,接下来就是走山下的小路到大路上。
又是一段很长的距离。
我们足足走了3个小时。
其实距离并不短,只是我们都不想分离来得这么快,默契地一起放慢了步伐,仿佛这不是在逃跑,而是一次散漫的散步。
坐上了大巴车后,我们不敢聊天了,生怕旁边的乘客从只言片语中,得到我们是跑出来的消息,然后去通风报信。
坐了一个小时,小镇的样貌逐渐浮现出来,我的安全感越来越高,希望就在眼前了。
但看了眼旁边始终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的姜且,我的心里又是五味杂陈。
终于,在下了大巴车后,我第一时间问她:“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如果姜且的爸妈被捉了,那她就会成为孤儿,我刚好可以让爸妈领养她。
这样她就会幸福了。
她眨了眨眼睛,很高兴地点头:“我愿意!”
我也很高兴,主动拉着她的手,一起去往派出所。
我知道,那里有拯救我们两个人的光。
“小朋友,你说的事我们都了解到了,接下来你们就在这里等爸爸妈妈来好吗?”
幸好我记得爸妈的电话,那边很快就联系上了他们。
听警察说他们最快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于是我们一起坐在里面等了起来。
在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姜且忽然把我拉了出去。
“顾逸知,我们再玩一次躲猫猫吧?”
姜且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执拗。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打量着四周,“在这里吗?”
这熟悉又略显冰冷的派出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适合玩躲猫猫的地方。
姜且用力地点点头,目光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对,就在这里。我从小在这儿长大,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刻着我的回忆,所以,想在离开前最后玩一次。”
望着她眼中恳切的光芒,那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我背过身,缓缓闭上双眼,开始数数。
“1、2、3……”每一个数字都像是被上了镣铐,沉重而缓慢。数到100秒后,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开始寻找她。
我穿梭在派出所的走廊、办公室、院子……前前后后找了无数遍,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踪迹全无。
以前玩躲猫猫,我总是找不到她,可那时候,我心里笃定,她一定藏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发现。
可这次,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在心底疯狂蔓延。
我一次又一次地认输,声音里带着焦急与无助,可回应我的,只有空荡荡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爸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们匆匆朝我奔来,而后一把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妈妈的泪水滚烫,落在我的肩头,爸爸的手用力地拍着我的背,试图给予我安慰。
这本该是阖家团聚的时刻,可悲伤却如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我木然地任由爸妈抱着,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中。
临走前,一位警察叔叔递给我一张纸,轻声说道:
“这是小姑娘留给你的,她特意交代,得等你爸妈到了才能给你。”
我忐忑不安地打开了那张纸,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着:
你不是经常问我为什么帮你吗?
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星星吗?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心里的指引就在告诉我,我这颗星星的作用就是照亮你回家的路。
朝着幸福走去吧,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这句话后来支撑了我往后11年没有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