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了一下,嗓音被水蒸气熏过,上挑的尾音掺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邪气,“还是说,你更中意外面那个窝囊废?”
她胸口一窒,差点憋不过气来,似想通了什么,突然理智回归,收起紧张和惊讶,冷下脸来道,“畜生,以为变成谢淮安的样子就能骗过姐姐?”
其实她下意识想说“祖奶奶”,只是不想把自己变老,临时换成了姐姐。
闻言,眼前的男人漆黑的瞳仁猛地一缩,勾唇道,“你喜欢玩这种的?”
圆妞怒了,“我劝你乖一点,好好配合姐姐演一场戏,不然——”
“不然怎样?”男人明显不高兴了,压抑住动怒的神色。
圆妞矮了男人一个头,忽然毫不客气地伸手揽下他的后脖梗,猛地一用力迫使他把头低到跟她持平的位置道,“不然,我就把你从88楼丢下去!”
圆妞一心以为畜生动用了遮眼术,变成谢淮安的模样来讨她欢喜,却没想到眼前的人是真正的谢淮安。
等淡淡的松木香传送进鼻尖时,她像被人泼了盆冷水般,陡然一激灵,含糊地道出一句,“谢总?”
眼前人没有回应,似笑非笑望着她。
她脑子一热,不确定地凑了上去,贴近闻了闻。
女孩浅浅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衬衫衣料,烧得皮肤他胸口微麻,像被短暂地电击了一下,后又立刻清醒过来。
“怎么会是你?”圆妞毫不掩饰惊讶之色。
谢淮安自从开门进来见到那扒浴室门缝的男人,怒气不可控地上涌。
紧接着,他被一股力量拽入浴室。
水汽氤氲的浴室一片朦胧,女孩抓着他手臂的手好似抓着他的心脏。
一瞬,他魔怔了般说了几句从说不出口的话,没想到她应对得很嗨,还自称“姐姐”,原来她喜欢年下小奶狗,只是外面那只估计老得要掉牙。
眼前,她一句“把你从88楼丢下去”让他心情舒畅了些,只是原本湿漉漉的小鹿眼完全被惊讶和防备替换。
即便如此,她昂头仰视着他时,整个人是漂亮得摄人心魄的。
突然,他就信了那句“骨相极美”。
“谢总怎么来了?”她不安地再次问道。
“这是我房间,我不能来?”他反问,顺带要开门出去,再不出去,他快要把持不住。
一出浴室,新鲜冷冽的空气让圆妞顿时松懈,她翻看手机上小蕴发来的消息,是一张高清图,那张隐形追踪符赫然贴在一具宽阔的后背,看样子,是个中年男人。
还有点熟悉。
她把图放大,再放大,突然脸色一变,把照片翻转对着谢淮安道,“他到底是谁?”
他纯黑的西装被浴室的蒸汽打湿,正慢条斯理解着扣子,闻言看向照片,眸底一暗。
这时,熟悉的桃花眼蹿了过来,一眼瞄到照片,惊讶出口,“你拍我主人做什么?”
说完,后悔地捂住嘴。
谢淮安眸光锐利地扫了眼那只蠢笨的狐狸,暗道黄道柏派出的押箱宝就是这么一个蠢货。
“你果然跟黄道柏是一伙的,那么,”圆妞不动声色地逡巡在谢淮安那张古井无波的俊脸,点出一个事实,“你们三个合着伙来唱什么戏?”
桃花眼男人接收到谢淮安的冷眼,吓得半死,立刻找补,“美人,我逗你玩呢,我这一看都不是做舔狗的料啊。”
“新鲜,你们畜生还知道舔狗啊?”圆妞唇角勾起肆意的嘲讽。
桃花眼差点跳脚,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你,你什么意思?”
圆妞圆眼一眯,“我给你留面子,别逼我说出来。”
“你看出我真身了?”桃花眼难掩震惊。
圆妞挑眉,那表情明显在说,早把你看穿了。
圆妞没空跟一只骚狐狸磨叽,等着谢淮安的解释。
明知道他不会给她什么解释,她固执地想从他那张脸上读出一丝他为什么会放任黄道柏的人跟江伊人合谋陷害她的理由。
他动了动唇,眼底波澜不惊,完全没有被抓住小辫子的忐忑,而是默默回视着她。
房内是静静流淌的对峙,扣子解到一半的胸膛微微起伏,他这副半遮半露的样子比那只魅惑人心的狐狸多了分男人特有的禁欲感。
圆妞不自觉鼓着腮帮子,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偏巧门外闹哄哄的,圆妞知道江伊人来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瑟缩一角的骚狐狸往窗外扔去。
“啊——”
狐嚎刺破云霄,门外的人兴奋驻足聆听,江伊人勾唇朝身后一大帮子名流太太小姐道,“嘘,听清楚了吧,闹出这么大动静,谢总的绿帽子戴大了。”
她压抑兴奋,用一副看热闹的口吻朝门里的人出声,“谢少夫人,是你在里面吧?”
门内,只剩圆妞和谢淮安,四目相对。
圆妞忽然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错觉。
见没人回应,江伊人更加笃定里面的人在偷情,为了拍到最精彩的画面,她果断取出备用房卡,嘀声后直接闯了进去。
同时,嘴里不咸不淡地劝,“你就别藏着了,全临城谁不知道你跟谢少只是形婚,他向来不贪女色,你只要好好去说,没准他还会成全你们,偷偷摸摸算——”
“怎么回事”四个字还没说完整,她忽然噤若寒蝉。
豪华总统套房内,谢淮安披着一件纯黑浴袍,站在浴室门口,一丝不苟的发丝染上潮气,似乎刚从里面出来。
同时,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几秒后,水声停止。
门口的一众名流太太在瞥见谢淮安时,早就吓得不敢进门,个个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丁点儿的八卦,毕竟,眼前这位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得。
尤其是,他穿着黑色浴袍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禁欲感,让那些小姐们恨不得扒开浴袍来看。
“谢,谢总,你怎么在?”江伊人嘴巴大得能吞下一枚鸡蛋,她实在是太惊慌了,脚步不由后退,做好跑路的打算。
男人明显不打算放过她,俊美无斯的脸上冷气逼人,“谁给你的胆子进我的房?”
“不好意思,我明明看见谢圆妞跟一个陌生——”
她没把“男人”两个人吐出口,谢淮安直接一记锐利如刀的视线扫过来,仿佛只要她敢说出口,他会当场要了她的命。
“怎么,还想进来参观?”他动了怒,眸底摄人,似浸了寒霜。
门口的太太小姐们吓得赶紧走人,要是被谢淮安惦记上,谁都没好果子吃。
只有江伊人,她一面惊惧,一面不甘心地咬紧牙关。
曾几何时,要不是半路杀出来个谢圆妞,这男人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咽下不甘和嫉妒,来都来了,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干脆心一狠,朝房里又迈了两步。
她手里举着一部手机,里面正在直播房里的动态,画面里,谢淮安的浴袍装一闪而过,江伊人是有私心的,她认定了谢淮安,绝不可能便宜了别人。
镜头往房间里一扫,没发现其余的人。
她就纳闷了,难道白湖跟谢圆妞在浴室,谢淮安顾及面子给两人打起了掩护?
想及此,她晦暗的眸子忽然兴奋异常。
趁谢淮安再次下令驱赶她之前,她灵活地把摄像头往开了一条缝的浴室门内一送。
浴室里,谢圆妞早就做好准备,她穿着一件纯白浴袍,恰好出现在镜头里,半遮半露的皮肤即便不开美颜,也光滑细腻得足够让人心动。
同时,娇俏地一声惊呼随后传来,假装被吓到般重新退回浴室低低地唤了一声,“老公。”
谢淮安知道彼此都在演戏,却还是被那声突如其来的“老公”蛊惑,他胸口莫名发紧,朝江伊人压低了声音吼,“滚!”
马上,本还空荡荡的走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众黑衣保镖,粗鲁地一把拽过江伊人手臂,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甩在走廊地面。
退回到电梯门口,准备随时跑路的名流太太见到江伊人被甩出来,都看傻眼了。
她可是本地第二大的财阀,江氏财阀唯一的千金啊!
果然,谢总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可是,明明他很在意浴室里那个美人,听那声娇软酥麻到骨子里的“老公”,该不会就是他结婚证上的那个女人吧?
这边,江伊人信誓旦旦带一帮人来看谢圆妞的热闹,反被人看成最大的热闹。
这还不是最窒息的,最窒息的是谢淮安那毫不留情的一声“滚”,她再怎么说也是江氏千金,曾给他的项目带来过希望,被当众羞辱成这样,颜面尽失。
她还怎么活?
“谢圆妞,你给我等着!”她抓着地毯的手变得惨白惨白,一个人灰溜溜地从安全通道下去。
套房内,圆妞换回之前的礼服,刚才扮演出的娇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谢总,虽然你帮我打脸了江伊人,但我不会感激你,因为那你是的义务。”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意在提醒她看穿了他的把戏。
她目的达到,拍拍屁股走人。
门外,是赶来处理的魏洋。
“老板,你又怎么得罪夫人了,她脸那么臭。”
谢淮安不需要向下属解释什么,冰冷的语调下达另一个指令,“告诉黄道柏,那只蠢笨的狐狸该好好调教一下了。”
“狐狸,在哪?”魏洋也被吓了一跳,忙进套房寻找。
“别找了,让黄道柏去楼下收尸即可。”
魏洋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虽是总裁特助,也不是对老板的所有事都一清二楚,比如黄道柏这条线,他知道的就很皮毛,东南亚那方的势力,完全不由他管,而是通过老板专门的暗线去接洽。
魏洋看了一眼时间,提醒谢淮安,“老板,晚宴正式开始了,咱们下去吧。”
圆妞来到楼下大厅,发现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万众瞩目的视线落向她,所有人都在用三分打量,七分探究的目光盯着她,有一些急于巴结谢氏的人,蠢蠢欲动,想上前搭讪讨好,又不敢真的这么做。
而在场的女人们的目光,则简单得多,无非是羡慕嫉妒和质疑。
小蕴见到下楼,提着绿色裙摆迎上来道,“妞,你这上去捉个奸,结果掉马甲了哎~现在好了,全大厅都知道你是名正言顺的谢太太了。”
圆妞早就想好那一声“老公”带来的蝴蝶效应,既然收了谢淮安的三百亿,就要务实地做好他的桃花斩,至于其他,不是她能轻易左右的。
但谢淮安联合黄道柏究竟下的哪一处,她定要弄清楚。
于是,众目之下,她走向江伊人所在的位置。
江伊人刚刚又被狠狠羞辱了一番,尽量隐身,没成想谢圆妞还是不肯放过她。
“你是故意的吧?看见我这副样子,你满意了?”江伊人丢了大脸,一副豁出去的神色。
圆妞神色淡淡,没空跟她扯皮,直接道,“你跟那只骚狐狸是什么关系?”
江伊人听到骚狐狸三个字,一脸懵逼的状态。
圆妞好心提醒了几个字,“总统套房里的那个男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江伊人这才回过味来,“什么骚狐狸,他有名字的,叫做白湖。”
那是她看上的男人,可不兴谢圆妞这么亵渎。
“白湖?”谢圆妞嘴角漾出一丝轻蔑,“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不然呢?”江伊人挺直脊背,警告她,“白湖帅得就跟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似地,跟谢淮安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所以你看上他了?”圆妞问。
江伊人气急,目露警惕,“谢圆妞,我喜不喜欢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想要破坏我们吧?”
圆妞嗤笑一声,神色渐渐幽冷,转移了话题道,“你的事情我不管,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他主动来里撩的你!”
江伊人一听这话,又炸了,“怎么,我好歹也是堂堂江氏财阀的千金,被这种品质的男人看上不是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