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网友们的评论也就罢了。
现场所有人的话就像是刀子，不停往孙德正的心口上捅。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刀刀见血。
孙德正呆愣愣地看着地上没有气息的小牛犊，脑子都是懵的。
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要是这小牛犊没有出事，顺利产下来，肯定是头健壮的小公牛。
一百多斤的大牤子。
就这样被他耽误死了。
都怪他。
要不是他去镇上，好几天不回家，气走了儿子和媳妇，也不至于会耽搁到这种地步。
虽然之前就已经被林舟告知，这小牛犊已经死了，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
可是当亲眼看到这么健壮的小牛犊时，心疼和后悔汹涌地包裹住孙德正，让他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
明明顺利生出来，养大了就能赚不少钱的。
可他却因为要去镇上给别人当孙子，把小牛犊硬生生地耽搁死了。
差点连母牛都保不住。
这已经不是一句轻飘飘的“亏大发了”能描述的心情了。
这几天在镇上当孙子，被灌酒，腆着脸赔笑的憋屈劲儿又齐齐漫延出来。
孙德正眼前模糊成了一片。
啪！
众人忽然听见响亮的一个巴掌声。
刚扭头去看，立马又见孙德正往另一边脸上猛地呼了一巴掌。
啪！啪！啪！
接二连三的巴掌声响起。
孙德正一看就是下了狠劲儿，没两下脸颊就被抽得通红。
旁边的村民们看不下去了。
赶紧拉的拉，劝的劝。
“老孙你别这样，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你也不知道不是？”
“是啊，老话都说了，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好歹大牛保住了。”
众人默了片刻。
隔壁老张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说话的村民。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也是，至少大牛保住了，也不算损失太严重，等段时间再怀上就行了。”
可孙德正已经听不进去了。
脑子里又多了一句话。
是啊，有得必有失。
他就知道，天大的馅儿饼不会无缘无故掉到他家。
他得了一口馅儿饼，总得让他喝凉水塞塞牙。
可明明是能避免的不是吗。
这几天他为什么非要送上门去给人家当孙子？
孙德正的巴掌扇得更猛了。
这下邻居们也不敢再劝。
生怕孙德正一个想不开，再出点什么事。
其实真要细算起来，死了头小牛犊也不算什么天大的事，好歹母牛保住了。
也不知道孙德正为什么会激动成这样。
林舟却是知道的。
他没有情绪地扫了一眼孙德正，又轻轻收回视线。
孙德正说过，他今天刚从镇上回来。
除了耽搁了小牛犊之外，大概也是因为孙德正在镇上那帮人面前，也没讨到太多好处吧。
想也知道。
毕竟见过那些人的都说过，他们的脾气不太好。
也不太看得起附近村里的人。
既然看不起，那肯定是平等地蔑视。
难道会独独青睐一个没钱又抠门的养牛户？
林舟不管他，又检查了一遍母牛的情况。
好在顺利把小牛犊生出来以后，母牛的状况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
连原本疼得发红的眼睛，都好转了些许。
林舟又给母牛打了一针，帮它恢复体力。
“师父，母牛没事了吧？”蒋理问。
林舟点头，“算是脱离危险了。”
刚说完，却听白笑“呀”了一声。
“舅舅，你手怎么都肿成这样了？”
蒋理和秦淼淼也循声看去。
摄像大哥更是赶紧给林舟的双手来了个特写。
只见林舟原本骨节分明的双手，这会儿已经不正常地肿大起来。
不过，与其说是肿大，不如说是——
“泡浮囊了。”林舟浑不在意道。
刚才在母牛子宫内调整小牛犊姿势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
右手没劲儿了就换左手，左手没劲儿了再换右手。
浸润在体内的时间太久，当然就泡肿了。
看见林舟提起和家常便饭似的，众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尤其是秦淼淼。
她是知道如今“小舟兽医”这四个字在网上有多火的。
可大家好像都只看到了表面的光鲜，只看到了“攻无不克”的战绩。
却没有想到，林舟做到这一切，有多不容易。
这一切对林舟来说，不是表面，不是战绩。
而是每一次实打实的努力，和不放弃。
蒋理咬了咬牙，“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赶紧学出来帮你的！”
林舟轻笑了声，点头。
“好啊，下个星期我就检查你的动物解剖学。”
蒋理：“？？”
(?_?)
林舟这边说着，旁边孙德正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至少不往自己脸上狂扇巴掌了。
他朦胧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片刻，这才找到林舟的身影。
他赶紧过来找到林舟。
“小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这次，孙德正感谢的话，说得真情实意。
要不是林舟，他今天真得亏到姥姥家去。
说罢，孙德正又赶紧掏出手机。
“小舟，多少钱，我给你转。”
白笑诧异道：“孙叔，这次这么主动？”
诧异中，多少又带了点阴阳怪气。
别问，问就是还生气。
十里八乡，还没人像他那样欺负过她舅舅。
孙德正自知理亏，干巴巴地笑了笑。
“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林舟也不含糊，利落报了个数。
他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计前嫌的大善人。
孙德正点点头，也干脆地在手机上输了一串数字。
随即。
砰！
巨大的一声动静在众人耳边炸响。
众人愣了愣。
白笑更是狐疑地抠了抠下巴，“舅舅，你收钱的提示音都已经威武成这样了？”
林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快步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白笑：“？？”
蒋理笑她：“傻不傻，什么收钱提示音，是那边墙头上有东西砸下来了！”
说罢，蒋理也不再理她，赶紧跟上林舟的脚步。
白笑：“……”
墙头东西掉了舅舅着什么急？
又不是他们家的。
白笑撇撇嘴，朝林舟的方向慢吞吞地挪去。
挪到一半，她听见声音了。
“喵~~~~~”
猫？
白笑对毛茸茸的东西可没有什么抵抗力，这才赶紧跑过去。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林舟抱猫咪的温馨场面。
可没想到，却看到了略微血腥的一幕。
一只白猫掉在了墙角边的碎玻璃堆里。
大腿根被玻璃碎片划出狰狞的伤口。
白猫疼得蜷起了身子，正在呜咽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