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王府做事风格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而且他们没有自家人和和气气那种天真的想法,只要谁成为了弃子,哪怕是自己亲人,他们自己人动手都比外人还要快。”
朱简说起这件事时似乎想到了,笑说:“父皇曾拿西蜀王府教训我,说朱家争夺皇位时可不比西蜀王府仁慈。所以他只有我一个独子,不希望朱家血脉重蹈覆辙。”
后面这句话闫欣只当没听到。她对被当弃子送人这点可以理解,毕竟利字旁边一把刀,谁握刀谁就是既得利益者。
“您的意思是,杀祁远的也有可能是他们自己人……那个护卫?”
朱简道:“只做参考,毕竟我也有嫌疑。”
闫欣正经道:“放心,目前为止您的嫌疑最大。”
“……”朱简短暂地叹了口气,说:“我当时可是为了救他的命才跟他一起的。毕竟陈岚拒绝了他,他只能跟他的护卫一起。”
闫欣点头,说:“但是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祁远的死和护卫有关系。希望您的临渊哥哥明察秋毫,给您伸冤。”
朱简讪笑,他转过去往祁远尸体上指了一下。
“西蜀擅长用毒,你要不看看?”
闫欣闻言脸色微变,站起来退了两步,说:“怎么不早说。”
“……你不看?”朱简问,“放心,要是沾了就死的毒,我还能活到现在?”
闫欣真怀疑朱简没安好心,问道:“那请问殿下,倘若我中毒了,您能救我一命吗?我想肯定是不能。不能就不要随便提这种会要人性命的建议。”
朱简皱眉,嘟囔说:“还不是你说我嫌疑最大。”
闫欣道:“嫌疑可以洗清,命丢了就回不来了。”
朱简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你都有理。打个商量啊,表妹妹,我也不傻啊,你说一句就行,能别总是时不时跟我讲道理。”
“被人教训的滋味可不好。”
闫欣想说一句会跟您讲道理的人可大多没有害他的心思,但不跟他讲道理的人大多数都有害他的念头。
但这样的话对别人说说没关系,对太子这样的人真的会出人命。
闫欣叹了口气,她指使朱简站在原地,自己重新蹲在祁远身旁,从今天衣兜内掏出块帕子撕开了缠在手上才开始翻看了祁远周身。
片刻后,她说:“一剑毙命,这是致死伤口没错。但是……”
这儿实在太过昏暗,先前看不清,但经过朱简提醒之后,她凑近伤口闻了一下,有一股冲人的腥味。
朱简吓了一跳。
“唉!没让你凑这么近!”
闫欣挥开他的手。
确实带了毒,而且还是指向性特别的明确‘要这个人性命’的毒。
这就麻烦了。
闫欣回忆了他们进天机阁的过程,仪式虽然简易,但实际上该有的都有。包括全身检查,除了简秋英准备的东西之外,任何东西都带不进去。
她回头问:“殿下,我们进天机阁的时候已经确定不能带兵器,送进来的东西也都是简大人一手准备。那么这把杀人的剑,到底是谁的?”
那么大一把兵器,不可能遗漏,也不会跟她的偃偶一样自己走进去——说实在的,这想法一出她背后先渗了一身冷汗。
这意味着她想天真了,她以为自己能带偃偶进天机阁,在战斗力上已经是凌驾在这里所有人之上了。
可凶器现在又在哪里?这样的凶器就只有一把,还是这只是其中之一。
朱简的思路却和她南辕北辙。
“简秋英办事我信得过。除了临渊哥哥之外,他是最不可能是西蜀王府有关系的人。”
闫欣给他说得心累。
这一句信任,对查案者来说简直是灾难。
朱简见她不理自己了,追了一句。
“哪里有问题吗?”
闫欣有气无力地说:“问题大了。假如简秋英没有问题,那么这把剑的出处,就只能是在天机阁内。天机阁内有兵器啊,咱们在这儿的危险程度又上升了好几层呢。殿下觉得这是好事吗?”
朱简脸色也跟着变了。
“那怎么办?”
闫欣下意识回道:“凉拌,等第三个人被送进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对了,殿下你试过通知外边自己平安吗?”
朱简一脸震惊。
闫欣:“……好吧,当我没问。”
朱简过了好一会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我们怎么反过来了。”
闫欣莫名地看他。
朱简这太子失态了一天多时间,终于找回来他本该有的模样。
他沉声说:“这是我要处理的问题。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操心。”
——
此时,天机阁大殿内。
尤乾陵万万没想到,天机阁内吞人的方式第二天就发生了变化。灯黑下来的那一刻,他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于是下意识伸手去抓应该站在自己面前的闫欣。
但是抓到了祁远的那名护卫。
光线恢复得极快。
尤乾陵一见自己手里拽着的是个大男人,嫌弃地甩开,抬头大声喊:“闫欣。”
四周有各种人在骚动,唯独没有闫欣的身影。
陈岚依旧是动作最快的人,她甚至连自己最忌讳的屏风都主动探头去检查了,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面上的沮丧越发重。
“临渊,今日和昨日不一样。”
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改变不了结果。
尤乾陵脸色简直风雨欲来,连云瑶都给他吓到了,这次没敢出声嚷,只是躲在自家护卫身后,一直拿眼角看已经开始带着人在四处翻找的简秋英了。
简秋英很快回来,朝尤乾陵摇头。
尤乾陵深吸了口气,终于转向了那位老者。
“昨日的话,还算数吧。”
那老者似乎也没料到这个情况,听到了尤乾陵的问话。他无奈地叹气,道:“自然算数,要杀要剐,任郡爷处置。”
尤乾陵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拧了那老者的衣领,将人提起,怒声道:“杀了你若是能把人换回来,你已经死三回了。告诉本王,这儿的鬼机关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被带去哪里,是生是死!”
与此同时,依旧在四处警惕着的简家护卫忽然大喝了一声。
“什么人!”
所有人齐齐回头,只见那大声呼唤的简家护卫往大殿右侧的某个隔间内走了两步,忽然动作惊恐地往后倒退。
简秋英身上没有防护的武器,不敢贸然过去,只挡在所有人面前,低声道:“警惕。”
——
那老者摇了摇头,对尤乾陵低头说。
“说了也只是多一个人迷失在里面而已。能活一个是一个。郡爷,您以为在这很安全吗?看,不是又死了一个。”
尤乾陵:“别跟本王打哑谜。本王只听清楚话。”
老者道:“天机阁……原本应该叫千机阁,里面有机关数千。寻常人都觉得最外围应当最安全,实则相反,越内里反而越安全。”
“我们现在所处的大殿是天机阁内最大,也是机关最多的地方。”老者刻意看了一圈,说,“殿下进来的时候说的话郡爷还记得吗?我们这里陌生的人太多了。人多手杂,各怀鬼胎。”
他停顿了一下,又大叹了口气。
“根本分不清。”
尤乾陵凝视了他许久,仿佛要看穿他藏起来的所有秘密。
简秋英见这老人家脸色开始发青了,连忙上来抓住尤乾陵的手腕,耐着声劝道:“郡爷,您别动气。人失踪了我们就要找,现在对这里最熟悉的人是他。”
尤乾陵一把甩开他,重哼了一声。
“那就交给你去办,该问的都给本王问出来。”
狠劲发完了,气也撒完了。尤乾陵当真丢下一干人跑了。
陈岚没追上去,她看了一圈这里的所有人,朝简秋英道:“有件事,我想要跟你们通个气。这位老人家没说错,从昨日开始,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很危险。我想……祁世子多半凶多吉少了。”
简秋英松了口气,拱手道:“二小姐,简某先前知道您有苦衷,但现在还请您不要隐瞒,将事情照细了,全都说出来。”
他的口气很沉重,刻意咬了几个字眼。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陈岚低声将昨日见到祁远被太子捅死的情形说出来,道:“这是我亲眼所见。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想因此连累了西南侯。”
“你是见到祁远被太子杀,还是见到祁远被杀。”云瑶身旁站着的护卫出声问道。
陈岚愣了下,只道:“当时两人都在。”
简秋英脸色大变,他一贯沉得住脾气,但这个时候真的没法心平气和。
“这……二小姐,您确定?”
云瑶道:“不可能啊,我们后来不是在通道内见到祁远了吗?你不要栽赃殿下啊。”
陈岚道:“你以为我为何不说?当时大家都说等殿下现身,答案就知道了。但是现在非但殿下没回来,连对机关比我们知道的多的闫欣也失踪了。”
她越说越觉得奇怪,不安感要溢出来,她大声道:“为何事情这么凑巧?我怀疑我们中有人是凶手,是他杀了祁远,利用千机阁机关,嫁祸太子。”
简秋英见她失去了理智,开始胡言乱语。
“二小姐冷静,您方才还说是太子杀了祁世子。”
陈岚思索道:“那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背对着殿下,没看清人呢。我们这里和殿下身形差不多的也不是没有。”
她这话一出,就连简秋英都稳不住了。
原本围在一起的几个人都下意识散了开来。
简秋英还算理智,道:“杀人总有凶器,既然在这大殿内,必定凶器也在。我来搜。”
他说着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觉得不妥,回来和那位老者低声说:“老人家,您现在是这里最熟悉机关的人了,能跟我走一趟吗?”
“好。”那老者转了身,“我来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