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泽亮现在才发现，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是太少了。
曾千凡脸色阴沉：“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谁敢把设备拉走，我们就以保卫工厂资产的理由开枪，你们死了就是犯罪分子，我们死了就是烈士，敢动试试！”
全场顿时静了下来，就连汪建民都被镇住了，说不出话来。
刘昭也不敢轻举妄动，在特殊十年，工人把厂领导活活打死的事儿可不少。
廖泽亮笑了笑站了出来：“您好，我就是你们口里的那个资本家，希望你们听我说几句！”
曾千凡瞥了他一眼，直接都没搭理他。
廖泽亮掏出烟来，递到曾千凡面前：“来，曾叔叔，咱们抽根烟，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曾千凡拍开他的手，不为所动。
倒是后边的几个护厂队队员不好拒绝，接过烟，抽了起来。
曾千凡瞪了他们一眼，警惕地看着廖泽亮。
发完烟，廖泽亮才笑道：“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珍惜国有资产嘛，不过汪厂长之所以卖给我，也是为了给你们争取福利啊，卖给我的价格可不便宜，比卖给国有物资回收站加价了百分之五十，我压力也很大啊！”
众人愣住了，厂长竟然不是为了讨好领导，还加价了？
汪建民捏了一把汗，幸好刚刚廖泽亮这小子有先见之明，加了价。
他立即让人把合同拿了出来：“你们自己看看吧！”
几个护厂队当即面色一缓：“曾指导员，要不咱别拦着了吧！”
“咱还多赚了三千呢，比卖去别的地方划算。”
曾千凡应声硬气地道：“你们根本就不懂，你们可别被他骗了！”
“怎么就被骗了呢，不是我们占便宜吗？”
“你们懂什么，二手设备若是卖给国营物资收购站，他们一翻新，再卖就不止是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了，这些利润我们虽然我们厂得不到，可是属于国家的！”
“汪建民这么干，根本就是损害国家利益，好让自己往上爬。”
廖泽亮抽了抽嘴角，这曾千凡够轴的！
他拿出《人民日报》来，递给曾千凡：“我们合作社可是上了《人民日报》的，你看看就知道我们的情况了！”
众人立即围了上来，逐字逐句的读那篇报道。
他们悦洋食品厂以前也是上过报的，不过是报道负面新闻，消费者对他们的罐头跑气的不满。
“我们是集体合作社，不是私营的，还不是村里太穷了，大家过得太难了，才想办法办了集体副业，之前村里有的人家，三个孩子穿一条裤子，现在这些情况已经在慢慢改善了！”
众人被他一番话镇住了，他说得诚恳，是真真正正的在为广大农民群众谋福利。
曾千凡有所动容，不过还是强硬地道：“就是你说破天去，你们这也不符合国家政策，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们别想把这些设备运走！”
廖泽亮轻笑了一声：“你一直说厂长是想巴结领导，才把设备卖给我的，其实在我看来，汪厂长是牢记工农一家亲，才支持我们农村农业的发展，再有就算他是为了巴结，也不是为了他一个人，是为了这个厂！”
廖泽亮这话算是说到了大家的心里，汪厂长虽然为人圆滑，八面玲珑，可在任期间，厂里发展迅速，为厂里的员工谋了不少福利。
比起大多数厂的领导，他算是好领导了。
当下就有护厂队的队员拉了拉曾千凡：“算了吧，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是啊，汪厂长不也是为了我们吗，咱就好好配合他吧!”
曾千凡一听众人都向着廖泽亮，更加情绪激动了。
“我这腿怎么瘸的你们忘了吗？当年的洪灾淹了厂房，我跟肖长江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抢救设备，我运气好，只伤了腿，可他们……”
曾千凡的眼眶红了：“他们当时就没被救出来，再也不能睁开眼，这些机器可都沾着他们的血汗啊！”
廖泽亮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了，集体主义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已经根深蒂固。
他无奈地跟刘昭道：“算了，刘局长，要不你帮我重新找一套新的设备吧！”
“会多花不少钱啊！”
“没关系，新的用得更久，曾千凡这边，他跟我无冤无仇，也不是故意要针对我，刘局长就别责备他了。”
“泽亮，你能这么想真是让我敬佩，这胸襟可以！”
刘昭转脸看着曾千凡：“曾千凡同志，你讲原则，积极维护集体利益，精神可嘉，这些设备我们不要了，你们卖给收购站吧！”
曾千凡愣了愣，没想到他们真的不要了。
刘昭跟汪建民握了握手：“汪厂长，曾千凡这种以厂为家的老同志，一定要好好安抚，我们就先走了！”
汪建民很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事儿没办好，晚上我请你们吃饭，你们一定要来，权当我赔礼道歉。”
刘昭摆了摆手：“有空再说吧，最近忙呢！”
廖泽亮来到曾千凡身边：“曾总共，有一件事我的提醒你，让你儿子在工作的时候一定要戴好护具，按规操作。”
曾千凡一脸懵逼，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有个儿子，还知道自己儿子是在生产第一线管着机器？
廖泽亮说完，便跟刘昭一起离开了。
曾千凡看着廖泽亮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他冲着身后招了招手：“这批设备只能卖给国营物资回收站，谁也别想打主意！”
“今儿大家辛苦了，一会儿去食堂，我请客！”
众人簇拥着他，正准备回去，厂房那边急急忙忙跑来了一个人。
“不好了，出事了，机器出了故障，罐头生产那边有几个工人受伤了！”
曾千凡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儿子就是在罐头生产线那边。
他连忙跑了过去，只见厂门口围了不少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长顺呢？”
主管薛明道：“长顺伤得最严重，手夹在机器里，整个小手臂都被绞了，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
曾千凡脑子一晕，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怎么就出事儿了呢？他是不是没有按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