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九点多钟，青年作家们纷纷回了房间，廖泽亮才给宁远安打了个电话，说了文代会开幕式的情况。
宁远安很是兴奋：“文化改革一向是走在经济改革前面的，看来经济领域也即将迎来大改革啊！”
廖泽亮问起了石岭村那边的情况，食品合作社厂房已经在建设中，市建设局也在给村里修柏油马路，电业局在竖电线杆……
接下来几天都是开会，各种会，大会，专场会……
直到第三天，廖泽亮才稍微有了点自由活动的时间。
廖泽亮给刘昭打了电话，说去看设备。
刘昭立即把地址告诉他，还把时间空出来，说会去那儿等他。
廖泽亮是坐公交车去的，城东的悦洋食品厂。
他去的时候刘昭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廖泽亮看了看厂区大门，一脸诧异。
他没想到刘昭给他联系的竟然是这么个大厂的设备。
这个厂是四几年诞生的，生产的饮料卖遍全国，还成为人民大会堂的国宴饮品。
随后又接连生产了果酱罐头啥的，都卖得很好。
厂子大，销量好，这里的职工待遇和福利也很好，远超其他国企。
今年人家还盖了新宿舍楼，解决了职工的住房问题。
廖泽亮之所以诧异，是觉得世界太小了。
他前世跟这个厂的一个职工很熟啊！
前世他涉足饮料食品这块后，搞了个小厂，可技术上有所欠缺，便请了这厂的一个退休职工曾千凡帮忙。
此人技术精湛，精通各种设备和生产，为人也很热情厚道，他能做起来，此人功不可没。
可有一次聊起来，他才知道曾千凡的儿子是因为在厂里被机器伤了手，才成了残废。
曾千凡为了赚钱养儿子，才到处接活。
既然来了，找机会提醒一下他吧！
刘昭把工作证递给门卫：“我之前跟你们厂长汪建民联系过！”
门卫立即开门，让两人进去了。
那边汪建民已经接到了门卫的电话，下来接刘昭两人。
“王局长，欢迎欢迎啊！”
“你太客气了，亲自下来接啊！”
“王局长能来视察工作，是我们厂的荣幸，我肯定要亲自来接啊！”
刘昭介绍两人认识：“泽亮可是上过《人民日报》的人，厉害着呢！”
“久仰大名，早就想见见你了！”
几人一起进了办公室，汪建民倒上茶后，加了一堆下属来跟刘昭汇报厂里的生产运营情况。
廖泽亮觉得此人情商很高，他们厂根本就不愁销路问题，再来刘昭也管不到他这儿，可他依然面面俱到。
接着又带他们参观了厂房的各处。
厂里引进了几条全自动的罐头生产线，忙得火热朝天。
不过干活的工人积极性不咋滴，在生产线上脱不开手的就在干活，有的则在打牌，聊天啥的。
看到领导来也毫无惧色！
食堂这边更夸张，本来就不大的食堂，竟然有三十多个厨师，明显是人员冗余。
现在的工人阶级地位高，效率低，悦洋食品厂已经算好的了。
参观完了，汪建民道：“要不我把大家召集起来，请刘局长给我们讲两句？”
“下次吧，这次来主要是买你们的设备的！”
汪建民一脸笑意：“都在仓库里呢，一直有在保养，拉回去就能用！”
几人来到了仓库，设备虽然略有磨损，不过保养得不错，还能用很久。
廖泽亮挑好后，爽快跟汪建民签购买协议。
价格很便宜，一来是卖刘昭面子，二来是体制机制的僵硬。
悦洋食品厂的破旧设备根本就没有厂家会买，才便宜了廖泽亮。
“其实价格上，可以上浮百分之五十！”
“哎哟，还有主动涨价的！”
“汪厂长，我这是为了咱俩，你相信我！”
这么便宜的价格把设备买走了，他担心有心人举报，到时候大家都得玩完。
“行，听你的！”
两人签了合同，付了钱后，廖泽亮问道：“汪厂长，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厂的运输队帮我送回去一下！”
“行，小问题！”
廖泽亮亲眼看着设备装车，心里高兴得不行。
有了这些设备，到时候加紧生产，一年赚上百万不是问题。
只是卡车还没开出厂，就被一群穿着厂服职工拦住了，他们一个个手上都拿着棍棒啥的，还有一两个带着步枪。
司机一踩刹车，探出头去：“曾千凡，你他娘的想死啊，赶紧让开！”
曾千凡来到汪建民面前：“汪厂长，你啥意思？”
见到护厂队的人来了，汪建民面色一僵：“曾千凡，你想造反是不是，出售这批设备是上头同意的。”
“什么上头，分明就是你们几个领导班子决定的，你们问过我们了吗？问过全厂职工了吗？”
“你们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贱卖国有资产，亏你们干得出来。”
廖泽亮瞪大眼睛，还想找机会提醒曾千凡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他年轻的时候这么猛的啊！
前世廖泽亮跟曾千凡认识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儿子又受了伤，整个人平和低调得多。
汪建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让开，你这是无视组织纪律。”
刘昭一脸疑惑：“这啥情况啊，汪厂长？”
曾千凡高声道：“刘局长，我叫曾千凡，之前是厂里的总工程师。”
“您好，曾总工！”
“现在不是了，把机会留给年轻人，我现在是护厂队的！”
“不知你带人拦路……”
曾千凡梗着脖子道：“我门厂这批淘汰的设备，我不同意卖给那个石岭村食品合作社！”
汪建民怒了：“你同不同意有啥用，用得着你同意吗？”
曾千凡继续道：“不光我，大家也不同意，国家的东西，怎么能卖给资本家呢！”
其他人立即起哄：“我们进厂这么多年了，厂里的一砖一瓦，一颗螺丝都是我们一起创造出来的，都是大家的心血。”
“只要这卡车敢开出去，我们就开枪！”
“你当厂长了不起啊，就不管我们工人的意见了啊！”
……
廖泽亮看着他们那虎视眈眈的样子，心里一阵无语。
他只知道现在的工人阶级很牛，可没想到牛到能跟厂长局长叫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