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羽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起来的时候如同一根针刺进脑袋里,眼前也是模糊一片,迷迷糊糊地隔着一层雾。但可以确认他现在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趴着缓了好一会,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下地。
刚醒来的脑袋犹如被重锤敲击过一般,昏沉得厉害,他不得不扶着衣柜,才勉强站稳。
房间外面空空荡荡的,议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回屋裹上外套,朝着楼下走去。
“不错不错,幸亏拍到了不错的素材。”导演看着跟拍大哥的摄像机频频点头,“剪辑处理一下,应该能用。”
道具站在导演旁边,似乎有点气不过:“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路牌动了!”
导演也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山上情况复杂,万一是小动物干得也说不准。得亏人都没事,也联系他们的经纪人了。”
道具见他这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导演,我当时就说我们应该做个铁的,用螺丝钉起来!你一定要非要追求视频的美感!你非得做个木牌牌!现在好了出问题了吧!”
导演满脸歉意地揉了揉脑袋,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道具的背:“消消气……消消气……之后一定听你的!”
在导演的再三保证下,道具这才双手抱胸,愤愤不满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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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羽。怎么出来了?”容沐刚从门外进来,就看到他坐在楼梯上,便走了过来。
“前辈。”秦安羽的声音发哑。
“你才睡了四个小时,怎么不多睡会。”容沐看着秦安羽走下楼梯,脚步微微虚浮,但走起来又没什么其他不对的。
秦安羽摇了摇头:“卿卿呢?”
慕容晨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和你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不过卿卿比你乖多了,现在还睡着呢。”
秦安羽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慕容晨见他这副表情,嘴角随即一扬:“人没事就好,今早刚扛回来的时候,体温实在是太低了,我和你容前辈是真吓了一跳。”
“其他人呢?”秦安羽的目光微微一冷。
慕容晨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镜头:“昨晚大家们为了找你们都没睡,曾怀安带着刘亦可回屋休息去了。我们剩下的,好歹是签了合同的,总要继续完成拍摄。”
秦安羽颔首,笑容温和:“前辈,失陪一下。”
慕容晨嘴角一挑,没再多说什么,让开了。
得知戚卿在房间里休息,秦安羽也没去打扰。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刚刚导演和道具的对话,他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但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路牌”之类的词语……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慕容晨望着秦安羽离去的背影,与沐容心有灵犀般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去阻止。
刚出门,余远就很热情地扑上来询问:“秦前辈,你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他的眼神纯粹,目光中满是真挚的关切,表情自然得没有丝毫表演的痕迹。
“嗯。没事了。”秦安羽的态度还算温和。
对上了杜尚清的视线,对方的眼神躲避了一瞬,又谄媚地笑着迎了上来:“秦前辈,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们今早都很担心你!大家昨天都在帮忙找你们,连觉都没睡好。”
杜尚清的眼底发青,仿若两块淤青,确实是没睡好的模样。
秦安羽笑容“温和”:“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脊背发凉,刺骨的风肆虐地往背后钻去,又似一条流动的小蛇,冰凉的在脊背间来回地爬,让人止不住地发颤。
“对了。我昨天好像有东西落在山上了。不远,你能陪我去一趟吗?”秦安羽对杜尚清说道。
杜尚清紧张地吞咽口水,感觉眼前的人气质变了。明明还是那股温和的笑意,此刻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秦安羽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从杜尚清身侧走过的时候,声音沉沉地响起,带着一股厚重感,嗓音微哑,如同提琴般悠扬:“我等你。”
这三个字如同羽毛般轻轻在舌尖捻着,桃花眉微微挑起,就连目光都如秋水般娇媚了几分,就连声音都似魔音般带着几分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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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山上走,周围就愈发寂静。冬日的枯枝在凛冽的风中摇曳,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无情地拨动着。
杜尚清全身紧绷,背后渗出了冷汗……周围的树开始变得越来越相似,他只能加快脚步,如被狼群追逐的羊羔般紧紧跟上秦安羽的步伐。
“秦前辈……我们是不是走得太远了些……”杜尚清的喉结微微鼓动,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滚落。
“你很热吗?”秦安羽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在树林里显得寂寥,如同一把小小的榔头,不轻不重地敲在心口……
风从树丛里呼啸而过,如同猛虎一般凶狠地扑向了杜尚清。
“啊啊!”杜尚清吓得尖叫了几声。腿都吓软了,如烂泥般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身前的人听到动静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道迷人的弧线,那桃花般的眼眸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眼尾处挑起一抹诡异的红色。白皙到失血的肤色,如同清透的月光,让周围的光线都随之黯然失色。
“前辈……”杜尚清的表情僵硬,强颜欢笑般扬起。如同一个在空中悠悠飘动的气球,松开了手,随他自由地往上飘去……
秦安羽的笑容温和,漂亮的眉眼弯弯,朝他伸出了手:“别坐着了,起来吧。”
当手腕被紧紧握住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如汹涌的潮水般顺着指尖席卷而来,本就紧张的情绪在这股寒气的冲击下,喉咙瞬间发干,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手腕上传来细细密密的疼,如同冻伤般被死死拽着,骨头都仿佛要被碾碎一般,吱嘎吱嘎地松动着……血色骤然褪去,疼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一脸惊恐地看向秦安羽。
可男人的表情平静到诡异,那面上地温柔骤然褪去,冷漠的眼神更是让周边的空气都降到了冰点。他就像电影里那种嗜血而又斯文的杀人犯,令人不寒而栗……
肃杀的氛围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将紧张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我靠!秦安羽!你tm的快松开!”杜尚清怕极了,此刻也管不了什么人设了,他感觉自己快要被秦安羽折磨死了。
秦安羽冷漠地抬起眼眸,松开了手,早有准备一般地从外套里拿出纸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指。
那双手纤细修长,骨节处微微凸起,修剪得恰到好处,柔和中增添了几分锐利的美感,曲线优美,宛若艺术品一般,泛着淡淡的白光。
杜尚清身体发抖,血管如同蚂蚁攀爬啃食,手腕上传来的疼痛,钻心刺骨,骨头似乎断了一般,如凋零的树叶一般无力地垂落在了一旁,手腕处一片红肿。
杜尚清气急败坏,把所有的脏字都骂了一遍!他的眼睛充血,原本就有些下垂的眼睛此刻变得肿胀不堪,他如疯魔般发出几声狂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秦安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路牌是我动的手脚了!”
秦安羽的眸光微微垂下,声音轻得如羽毛轻轻蹭过,眼底的小痣微微闪着红光:“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杜尚清的瞳孔骤然缩小,惊恐地向后踉跄了两步:“你居然诈我!”
男人的眉眼染上些许无奈:“讲道理,我干什么了?这些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什么天使!虚伪的伪君子!”怒目圆睁的嘴脸,就连表情都变得夸张,透露着一股疯魔的诡异。
对此,秦安羽不置可否。
对比之下,男人优雅地站在他面前,淡漠的注视着他的独角戏。
秦安羽的嘴角微微勾起,眼里透着猩红色的光,那双桃花眼微微磕着,如同一个荒诞至极的梦境一般,而他站在梦幻与现实的交界线中,他唇齿轻抿:“别太嚣张了。杜尚清,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的手段很低劣,很幼稚,完全不够看的。表演痕迹太明显了,明显得让人恶心。”
说着微微抬起了头。杜尚清尖叫着后退,被树根绊倒在地,手下意识的一撑,剧烈的疼痛侵袭四肢百骸,发出了机械的咔吱声。
刚刚断没断不一定,现在一定是废了。
惊叫两声,鸟雀被惊得飞起,一片羽毛沉在风了里被死死地拍在了树上。呜咽地倒在了地上。
秦安羽收回了目光,略过他朝树林外走去。
手熟练地在兜里掏了掏,空空如也……他忘了,现在在拍节目,没带烟。
烦躁的情绪如同一个小小的火星,越烧越旺。
秦安羽皱了皱眉头,目光黯淡了下来。走到出口的时候,少年已经站在石阶上等他了。
天边厚重的云被寒风吹散,太阳久违地探出了脑袋,温暖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纱幔,撒向了大地,整个世间都变得金光灿灿。
戚卿站在光里,阳光温柔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将发丝染成了动人的金黄色。少年的面庞如晚霞般瑰丽,嘴唇如同樱桃般粉嫩,眼眸如星,在阳光下更是闪着璀璨的光芒。当他望过来时,亮得刺目,一时分不清他的和阳光谁比较亮了。
阳光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清晰明暗交界线。将世界一分为二。他们站在了不同的彼岸。
待热意渐渐逼近,两者紧紧贴合。阳光顺从着少年的靠近照耀在了他的身上。阳光刺目,秦安羽伸手,虚虚一挡。脑袋竟然被晒得有些发昏。
“你怎么在这?”戚卿听到男人如此问道,语气却很是冷淡。秦安羽的脸庞苍白如纸,气色看上去比昨晚并未好转多少。
戚卿微微皱眉:“我听余远说,你和杜尚清上来找东西。找到了吗?”
秦安羽迈开脚步,云淡风轻地回答:“我骗他的。”
少年的眉头皱得更深,连语气都染上了焦躁:“你约杜尚清打架了!还是他又来招惹你了!”
少年的眼眸干净,只是少有得带着怨气。秦安羽停下脚步,伸手在少年光洁地额头上一弹。
戚卿急了,连忙捂住额头,向后躲开:“怎么?刚刚和杜尚清没打够,还要和我打一架。”
秦安羽微微挑眉,轻笑一声。眼里猩红的戾气褪去,他的语气无奈带着一丝温柔:“我有时候是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有很多事情,没必要说得那么明白。
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朝着下方走去:“没打架,我还不至于要和他动手吧。”
“那怎么……”
秦安羽挑眉,调笑道:“怎么?不信我了?”
戚卿抿了抿唇,向下走了两个台阶,站到了他的身旁:“哪能啊,不信谁都不可能不信你啊。”
少年的脸蛋泛着红润的光泽,秦安羽的喉结紧了紧,语气轻松地调侃道:“这么相信我啊?万一我真打他了呢?”
戚卿不以为意:“打了就打了呗,就是你不叫上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秦安羽忍俊不禁,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笑容在阳光的映衬下愈发灿烂,恰似波光粼粼的湖面,美得令人心弦颤动,仿佛在湖面上掀起了层层涟漪,一层推着一层,连绵不断。
“乖孩子都不会打架的。”秦安羽这么说道。
戚卿面露不悦:“我又不是孩子?我早成年了!我都22岁了。”
“嗯。”秦安羽不置可否。长得和未成年似的。
怕少年急得跳脚,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生怕少年会急得跳脚,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阳光穿透而过,将影子投射在石阶上,随着他们渐行渐远,被拖得好长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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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来就看到小安一脸肃穆地站在那里,和导演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秦安羽,才微微颔首示意。
秦安羽意会,刚准备上车,脚步一顿。转身对着身后的少年说道:“再见。下期节目见。”
戚卿在原地稍稍愣了一下:“嗯。再见。”
秦安羽上了车,小安很快便脱身,朝戚卿客客气气地点头示意。
车上。小安坐上驾驶座,秦安羽坐在副驾。一上车就看见秦安羽在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他的烟,已经点上了。
“少抽点。”小安发动车子,很是无奈。开远了才找服务区停下来,按下窗户,让烟味散出去。
秦安羽漠然,把手机丢进他怀里。
“这什么?”小安疑惑。
“杜尚清的供词。”秦安羽声音低沉,微微偏头,白色的烟雾如轻纱般从他的唇间拂过。
小安握着手机,神色紧张:“你严刑逼供他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有被拍到吗?”
“没有。也通知节目组的人去捞他了。我什么也没干,他自己吓自己,估计把手摔断了。”秦安羽的表情被浸在烟雾中,车内飘着独特的烟草香味。尼古丁滚烫而辛辣,带着厚重的苦涩。
他闭上眼睛,无力地垂在那里,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