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医院的病房里,江观正躺在病床上,四周是一片寂静的白,唯有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微“滴滴”声,似在诉说着时间的缓慢流淌。
这时,闫柳静的电话突兀地响起,那尖锐的铃声在寂静中炸响,吓得江观一个激灵,仿佛从一场迷离的梦境中被硬生生拽出。
“你的鲤鱼王奄奄一息了哦,你确定还不来继续接受试炼吗?”
江观仿若被电击,从病床上惊坐而起,“什么!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它们吗!”他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愤怒,额头上青筋暴起,脖颈处的肌肉也因情绪的激荡而微微颤抖,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困兽,在狭小的牢笼里来回踱步,却找不到出口。
“总之快来吧,要开始正念冥想的训练部分了。”闫柳静的话语依旧平静,似是那波澜不惊的湖面,而江观的心却已如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千层浪,内心的慌乱与担忧如汹涌的潮水般肆意蔓延。
“正念冥想啊。”江观喃喃自语,思绪飘回到在精神科住院的往昔,那时坐在椅子上做冥想的情景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放映,那一张张画面带着陈旧的色调,却又无比清晰。
“这次一样要和鲤鱼王们一起。”闫柳静的话再次传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我换衣服就来。”江观应道,得益于当下先进的医疗技术,他身上的伤势已不足为惧,就像那被风雨侵蚀后却依然挺立的残垣断壁,虽历经磨难,却仍倔强地坚守着自身的完整。
“这次穿短袖和短裤就好了。”闫柳静说完便挂断了电话,那干脆利落的挂断声,似是命运之门关闭的回响,在江观的耳边久久回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
江观穿着短裤和马褂,踩着海拉板匆匆赶去。一路上,他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揪着,越揪越紧,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海拉板与地面的摩擦声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看到江沧和江海正在水中悠然游荡时,他那高悬的心才像是找到了栖息之所,缓缓落回肚里。可目光扫过,它们身上和尾鳍上若隐若现的疤痕,像是岁月镌刻的苦难铭文,让江观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江观咂咂嘴,心中不是滋味。
“请坐吧。”闫柳静率先坐在瀑布下的石头上,恰雷姆如忠诚的影子紧随其后,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沓。江观也缓缓坐下,这种试炼他已经轻车熟路。
“闭上眼睛,感受你的头部、脖颈、肩膀、双臂、手指,感受水流滑过你的指尖,放松。”闫柳静轻柔的嗓音在江观的耳边流淌。
江观试图放松自己的肌肉,他的注意力却犹如所谓的元神在身上各处闪现,冷水始终让他无法每个部位全都放松,那冰冷的触感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鲤鱼王也是,感受水流冲洗自己的皇冠、背脊、尾鳍、直至每个鳞片,放松······自己仿佛和水流融为一体。”
江沧似是天赋异禀,它的鳍停止了摆渡,可它的身形却没有被水流移动一分,仿佛倒影在水中曲折波澜,却又永不消散。它静静地悬浮在水中,周身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它的每一片鳞片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在水流的映照下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江海悄咪咪睁开一只眼,望着江沧的模样,心中那股酸涩与不甘如野草般疯长,几乎要将它的理智淹没。
是啊,在被江观收服之前,它一直是那个孤傲又特殊的少爷。
“恰。”恰雷姆一脚踢碎瀑布上的石头,无数碎石如雨点般落入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那水花在阳光的折射下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保持平静。”闫柳静的声音在这混乱中响起,像是黑暗中的一点烛光,虽微弱却坚定,穿透了那弥漫的喧嚣与纷扰。
江观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感受着意识在体内如脱缰的野马般流窜,却始终难以驾驭。
江沧依旧一动不动,好似已与水流融为一体,碎石落入水中,水流带着江沧避开了所有碎石,它的动作轻盈而自然,如同一位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舞者,每一个转身、每一次移步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局促,尽显其冷静与细腻。
江海却没那么幸运,被落下的碎石划出了几道伤口,鲜血缓缓渗出,那血腥味在水池中如恶魔的气息般蔓延开来,在清澈的水中晕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江沧也不禁皱了皱眉头,那细微的动作像是平静湖面上泛起的一丝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却又迅速被那深邃的冷静所掩盖。
江海闭上双眼,往昔的回忆化作磅礴的泉眼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泡。
从咬着江沧的尾巴被钓上来收服的那一刻起,那些日复一日的锻炼,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水花的飞溅,每一次引体向上都伴随着肌肉的撕裂。
每次狼吞虎咽进食的画面,沼泽里特训的艰辛,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
在队伍中,没有水系的前辈,所有战斗技巧和能量运用都只能靠自己在黑暗中摸索,如同在荆棘丛中前行,每一步都满是伤痛,那伤痛像是尖锐的刺,深深扎进它的灵魂。它满心渴望着超越江沧,那在琥珀湖卑微生活的记忆如漩涡般将它吞噬,它在那漩涡里挣扎、呐喊,试图挣脱命运的枷锁。
我才不要做最弱的那一个!这念头如雷贯耳,在它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如洪钟大吕,震得它的灵魂都在颤抖。
江海猛地腾跃而起,尾鳍如有力的武器,那尾鳍挥动时带起强大的气流,周围的水被瞬间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扫尾击飞了碎石,碎石如炮弹般向四周散射。它的身体似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包裹,进化的曙光在它身上若隐若现,它的身躯在水中逐渐膨胀,原本纤细的身体开始变得粗壮有力,肌肉如同钢铁般坚硬,每一块肌肉的纹理都像是大地的脉络,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它的鳞片也在不断生长、变厚,闪烁着湛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像是来自深海的幽光,透着一股强大的威慑力。
它要进化!
江海眼中逐渐一片猩红,眼前的瀑布在它眼中仿佛成了通往大海的神秘之门。鲤鱼王族群中那古老的传说如魔咒般在它心中回荡:只要冲破洋流进入大海就可以进化成强大的暴鲤龙。可那些进入大海的鲤鱼王,却如同被黑暗吞噬,再也没有回来。那传说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却又如此诱人,让它不顾一切地向着那未知的巅峰冲刺。
“江海!”江观睁开眼,焦急地呼喊着,想要阻拦。闫柳静却伸出手拦下了他。
“恰雷姆。”闫柳静轻声下令。
“恰。”恰雷姆踢碎了岩壁,更多的碎石如倾盆大雨般落下。
江海眼中只剩下瀑布上方的太阳,那太阳在它眼中犹如神的指引。
只要跳得和太阳一样高就可以进化了吧。
它的尾鳍奋力拍落一片片碎石,借力打力,每一次尾鳍与碎石的碰撞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战鼓的擂动。它的身躯如登仙之人,向着天空的太阳不断腾空,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起一阵狂风,周围的空气都被它搅动得紊乱不堪。
终于,鲤鱼王越过了瀑布,它的身影遮蔽了太阳,所有积聚的力量在这一刻如火山喷发般爆发,化作点点白光。鲤鱼王仿佛化作日食,在空中完成了那惊心动魄的进化,蜕变成了一条湛蓝色的暴鲤龙。
它那庞大的身躯在空中舒展开来,足有数十米长,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丘。它的牙齿如锋利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血盆大口大开着,从空中落下,向着江观的方向坠去。
那模样,像是被愤怒操控的恶魔,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汹涌的海啸,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什么!”江观抬头与暴鲤龙对视,它眼中的猩红并未散去,那股被愤怒蒙蔽的气息如实质般扑面而来,让江观几乎无法呼吸。冥想的修炼让江观的嗅觉更加灵敏,咸腥味混着血腥味如汹涌的波涛般扑面而来,那刺鼻的味道像是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吼!”一道冰蓝色的曲折光束如闪电般落在江海身上,冰块迅速在它身上蔓延,几秒后江海化作一座冰雕落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那水花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色巨花,像是卑贱生命对命运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在水面上久久回荡。
江观恍惚中回头看去,一只俊朗神勇的红色暴鲤龙正屹立在水中,它的身姿在水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威严与神秘。它的鳞片如燃烧的火焰,在水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它静静地凝视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