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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三儿只知道自己捅了个人,但根本没细想捅的是谁。

他看着季皇后,忽然就再呕出了一口血。

御台之上连倒两人,臣子们以为三皇子也死了,立刻惊得后退了一步,生怕牛三儿忽然就开始向他们动手。

一群人迫切地想要找几个武将出来领兵抵抗,然而此时茫然四顾,殿内除了卫捷的人,竟就只有一个裴帆。

是以,常文济口不择言,立刻道:“裴指挥使,裴大人!”

“此等关头,你还等什么?赶紧命金吾卫保护大家,莫要被牛三儿所伤啊!”

先前还极为拥护皇帝的常文济,这会儿比谁都快地与之划开界限。

裴帆正在讷讷地思考着当前的状况,闻言扫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这会儿形势又变了,方才季泊舟让他帮着三皇子的话,自然又做不得数。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才能护住自己的前程,也不知今日这场动乱最后落归何处。

他都不是参与其中的谋局之人,又如何会知道怎样才是破局之法?

心头左右不是,脑中矛盾翻搅。

他避开了眼。

皇帝听见常文济叫裴帆保护大家,是以也向着裴帆看了一眼。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裴帆只为他所用。

只是今日血雨腥风,时移世易,连嘉茹和序儿都背叛了他,他也不再奢求裴帆会再次庇护他。

是以,他抱紧了季皇后的尸身,忍住心头又想呕血的冲动,将季嘉茹往怀里一塞,立刻后须弥台侧的小门冲向了殿外。

他还有办法离开。

他要找个地方,好好和嘉茹生活在一起。

他还有密道,那是他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的退路。

季家先前攒的银子,许多都是他们准备用来东窗事发之后的补给。

他一定有办法的……

他飞快地往乾清宫去,那里,是他和嘉茹的最后一道屏障。

去一个只有他二人的地方,他会与她相伴到老……

……

陆玄一个时辰前就收到了陆旋用鹤灵的传信,立刻就从京城外城门领兵往宫里赶。

兵马逶迤、一路疾驰,此刻已经到了宫城最外的承天门外。

待他看清眼前,才发觉果真如陆旋所说,宫门已经被层层叠叠的京畿大营的重兵把守!

他有些疑惑。

先前京城的城门是他的人把手的,要进宫,必先过城门,他没有见过一路有大军驶入,那京畿大营的人是如何进来的?

正想得出神,身边的副将,也是姜行在陇川手下的将军孙蔚驱马上前:“陆将军,让属下前去探查!若是实在不行,咱们就硬攻进去!”

孙蔚跟了姜行十五年,是陇川当地铁骨铮铮的汉子。皮肤黝黑、胡茬半寸,说话嗓子大喇喇如扇风,但整个人却精神,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忠肝义胆的豪迈。

听说姜行还在宫里,他大手一挥,当机立断,无论如何也要进去先将人给救出来!

陆将军听他这话也没拒绝,点头答应了他前去会战的请求。

宫门口,京营的将领见陇川的将士前来,下意识往孙蔚身上瞧了又瞧。

“你是何人?隶属何人麾下?”守门的将领一双眼珠子往孙蔚身上不停地打转。

“本将乃陆大将军手下副将孙蔚,奉瑾王和陆将军之命前来与将军相商,我等入宫救人要紧,还请为我等放行!”

好半晌,那守门将领又上上下下瞧了孙蔚两圈。

警惕道:“你不是五军营和京营的人!”

他身上战甲磨损,身上似有风尘,胡子拉碴蓄了大半寸,口音也不是京城近郊一带的人,最终,拱门守将摇了摇头。

“这位将军,我等奉命守住今日这宫门,你不是在下可以通融的对象,还请领兵回去!”

孙蔚一听,什么叫他不是他们可以通融的对象?

意思是有人可以进去,但那人不是他?

心头立刻就来了气。

“凭什么有人可以通融,我等就不能进?你们京畿大营奉谁的令?”

“在下首领为右都督卫捷,自然是奉卫都督的令!”

“你别说什么左都督右都督,就说你们今儿有多少人马?!是不是全都进宫了?!”

那守将奇怪地看他一眼,最终没作声。

孙蔚气得无语点头,“也罢,若是你等实在不放,也不愿跟我协商,那也作罢!但这宫,爷爷今儿个必须要进,待会儿也甭怪我不客气!”

说罢,骑着马立刻回了军队阵前。

京城已经禁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这是陆玄一早就低调命人做的准备。

方才孙蔚与对方守将吵了起来,回来后才禀报他,原来是对方不愿放人。

陆玄心头微动。

看来今日一仗看来在所难免。

心头主意已定,他也不再犹豫。提了一杆银枪,亲自带了百人精锐作为第一批冲锋之人,立刻驱马便朝承天门奔去。

毕竟此处是宫门口,又挨着百姓街坊较近,为了防止大量人手伤亡,最宜速战近攻。

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瞬息之间,宫里情形千变万化,阿旋一个人怕是难以抵挡,所以更要速战速决。

是以,百人百马如离弦之箭,振奋地冲向宫门。

一鼓作气,呼喊震天,一时间,地面马蹄如鼓震颤。

精锐个个身披重甲,手持兵器,立于马背之上,气势如虹。

守将见走了一个孙蔚,立刻上来了百人轻骑精锐,似有攻城之势,脸上先前的奇怪,瞬间变成了骇然。

只因他们要对付的,远远不止这百人。

这百人精锐身后,还有浩如长龙般密密麻麻的军队!

“兄弟们,关门,快关宫门!”守将嘶声大吼。

然而他叫喊的这一瞬间,有人已经一马当先迅疾飞出,一杆银枪似龙舞银蛇,眼前白光一闪,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已经猛地刺向了宫门。

“呲咔!”

宫门被长枪刺得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痕,如光滑皮肤上一道狰狞的伤口。

宫门此刻忽地被那杆银枪卡住,关也关不上了。

守将着急:“愣着干嘛,赶紧取那长枪啊!”

因为奈何那枪投掷之人力气实在太大,位置高,又死死悍在门上,两个守卫努力跳跃几十次,竟是半分拔不下来。

见宫门被刺穿,也关不上,守卫们惊慌失措,情急之下,只得纷纷准备迎战。

然而先前拒绝孙蔚的那守将,见陆玄一杆银枪出神入化,此次又是他领阵前来,再瞧瞧自己身后连枪都拔不下来的队友,心头骇然,脑中不断盘旋对策。

若是硬打,必定是打不过的。

面前这个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金甲将领,一看便位高权重,身经百战,颇有老将之风。

他又用力瞧了瞧,这人……似又有些眼熟。

是以,为保全脸面,同时完成今日任务,终他是忍住心中惶恐,又问:“来者何人?!”

孙蔚也是百人之中的一员,见那守将还在问,心头火气更大,边冲边怒骂:“瞎了你娘的狗眼!方才见我不认得,这位安国公,陆大将军,你还要问是何人?我看你这京畿大营的守将,个个也都是草包!”

本以为这守将又要跟他磨磨蹭蹭,众人“唰”地亮出了兵器,准备好短兵相接。

守将背后已经也已经站了百余人,个个手里抄起了兵器,打算先攻马腿。

毕竟不能一来就露怯。

却在这时,那守将竟是忽然两眼一亮,随后松了口气,“竟是安国公?!为何不早说!快请快请!”

别说陆玄,就是守将身后的兵士都惊住了,纷纷看向自己的首领。

那守将对陆玄行了一礼:“我乃卫都督座下副将,都督有言,若是沈将军麾下五军营轻骑入宫,或是安国公带兵入宫,请直接放行!”

孙蔚愣住了,陆玄也赶紧勒马。

孙蔚:“合着你先前意思是,只不许我进宫?!”

那守将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先前听你口音不是五军营的人,所以没敢放您进去。早知是安国公的人,您就应该早点说嘛!”

守将身后的几百护城守卫听罢,却是都松了一口气。

被刺坏的宫门就不管了,那百人精锐,光是那些人马,一看自己这方就是打不过的。

毕竟今天也就只带了几千兵马,而人家,一看这架势,至少有好几万!

幸好幸好,幸好是安国公!

自己这边的名声和小命,总归是能保住了!

与先前大喊关宫门时的敌意与防备不同,这一刻,大家竟都是由衷的放松和欢迎。

守卫们立于宫门两旁,竟还一声声高喊:“恭迎将军!”

可以不在此处浪费时间,陆玄也松了口气。

立时纵马疾驰入宫,意气高昂,气凌霄汉,直指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