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衿闭上双眸,好似睡了过去,南宫珣只得褪去外衣,钻进被窝陪着她。
“少主。”
身处外地,南宫珣向来警醒非常,即便入眠,亦是如此。
此刻,闻得门外传来些许声响,他当即睁眼,眸中清明,哪有半分困意。旋即,他迅速捞起外衣,身形一闪,已然至门外。
“少主,我等在五十里雪瀑处寻得两具尸体与三匹马。” 南风垂首回禀道,面上满是凝重之色。
南宫珣眉峰一蹙,神色愈发沉重,低声问道:“人呢?”
“已安置在停灵棚。” 南风应道。
南宫珣听闻,脚步沉重,朝停灵棚走去。南风心中亦是不好受,这一日一夜,死伤太多,那未寻得的第三人也不知境况如何。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陆子衿慢慢地睁开双眸,目光落于上方的梁木。
岁月侵蚀之下,那梁木早已失了原本色泽,呈暗沉的褐色。适才门外二人的话语,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却皆入了她耳中。
她忽冷笑数声,眸光之中闪过一抹狠厉决绝之色。
“他们是小四、小七。” 南宫珣仿若喃喃自语,又似说与南风听一般。
躺在门板上的两具尸体,嘴唇乌紫,肌肤冻得呈现出异样的青白色,双臂环于胸前,两腿蜷缩着,正是被活生生冻死之态。
南宫珣双手轻柔地将方才揭开的白布重新盖上,那模样,好似生怕动作重了,会惊醒对方一般。
“当时挖开道路,曾唤了附近村民帮忙,属下也问过,却无人在附近见着另外一人。
属下已留了两人在附近继续搜寻,另遣二人往京城方向再追出几十里地探看一番。” 南风在旁补充道。
三匹马皆折损于那雪瀑之中,阿虎仅靠两条腿,又能走出多远呢?
南宫珣微微点头,待他回至房间,抬眸看了一眼刻漏,已然丑时,床榻上之人,依旧是他方才离开时的模样。
他用火钳添了些炭火,待身上的寒气驱散之后,才轻轻掀开被子,躺进去。
未及他伸手将人搂抱住,陆子衿已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闷声道:“明日我要回京。”
南宫珣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了些,低头应道:“嗯,我陪你回去。”
三日后,南忠虎迷迷糊糊间,只觉那干裂疼痛的唇上,有温热苦涩的液体缓缓流入口中。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四目相对,眼前之人,头戴毡帽,那帽檐边缘处,隐隐露出内衬的毛茸茸兽皮,上身着一件粗布短袄,短袄之外,套着一件兽皮坎肩。
“你终于醒了?” 猎户惊喜万分,咧嘴笑着。
入了冬,即便先前囤了些粮菜,可日复一日地消耗,本就不多的吃食愈发少了。
那日,猎户想着去山脚下碰碰运气,瞧瞧有无出来觅食的小兔之类,却不想,瞧见那被雪半掩着的一个人,正是南忠虎。
彼时,将人带回来时,南忠虎高热不退,已然不省人事。他们这村子并无大夫,那有大夫的村子在山的另一边,可大雪封山,又如何能去寻医呢。
村民们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平日里有个小病小痛,皆是忍着,自行寻些寻常草药对付过去。
猎户便是用知晓的几种草药,不断熬水,给这壮士灌下,这不,人便醒了过来。
猎户倒也不在意南忠虎不回应自己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要不是那日我恰好经过那儿,你被雪埋着,可就冻死咯。”
南忠虎听闻此言,眸光微动,忽的一把拽住猎户端药的手,急切问道:“还有两个人呢?人在何处?”
“我只瞧见你一人啊。” 猎户如实回道。
南忠虎闻此,赶忙要起身下地,当日那轰隆一声巨响过后,他还未来得及查看究竟,便被小七撞飞,紧接着又被大雪扑倒在地,此后之事,他全然不知。
“你热还未退尽,可不能下床。” 猎户赶忙将他按住。
“求你,求你去寻寻我那两兄弟。” 南忠虎慌乱地摸索着袖口,只是此刻身上哪还有外衣。
猎户见状,赶忙将一个木盒与外衣递予他。
南忠虎赶忙接过,见那木盒封蜡完好,便将其置于身子内侧,而后又在外衣袖袋里掏出些散碎银子。
“大哥,劳烦你帮我去寻寻我那两兄弟,这些散碎银子,大哥莫嫌少。” 南忠虎言辞恳切。
猎户却一把推开他递来的银两,豪爽道:“我这便去寻,哪能要你的银子。”
想那发现壮汉之处,是在隔壁大柳村附近,至于是否有另外两人,以及二人境况如何,猎户着实未曾听闻。
两刻钟的工夫转瞬即逝,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猎户已然大步流星地迈进屋内,胸膛剧烈起伏,口中喘着粗气,瞧那模样,定是一路飞奔着赶回来的。
“大兄弟……” 猎户刚一开口,却又顿住了,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他在出发之前,没敢将实情告知南忠虎,当日发现南忠虎时,实则是从那雪瀑中将他给拉拽出来的。
待他赶到当日被雪瀑掩埋的那条道路处时,却见那原本堆积如山的积雪,已然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此处从未经历过那般惊心动魄的雪崩一般。
“大兄弟,你莫急,先听我慢慢与你道来。” 猎户看着南忠虎那急切又满含期待的眼神,心中满是不忍,叹了口气后说道,“我着实没寻到你那两兄弟啊,不过,大柳村的村民与我讲,前几日有一伙人曾过来寻人,在那雪瀑之下,寻得了两具尸体,还有三匹马。”
南忠虎闻听此言,只觉原本就昏沉不已的脑袋,“嗡” 的一声,仿若炸开了一般,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也跟着晃了几晃,险些便栽了下去。
猎户见状,赶忙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一把抓住南忠虎的臂膀,顺势将他按躺了下去,口中急切劝道:“大兄弟,你可要节哀啊!那些人寻得尸体之后,便将其带走了,听说还留下两人在附近搜寻了一日,只是后来去了哪儿,大家伙儿就都不清楚了呀。”
猎户常年在山间劳作,手上劲道极大,一把子力气使得南忠虎被按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
“呜呜……” 南忠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呜咽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