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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前愕然地抬头看向新帝,他虽口称罪该万死,但心里可一点儿也不想死呢,毕竟自己跟太后有亲戚关系,想来就算战败顶多不过罢官、贬职,性命应当无忧。

但新帝此话一出口,徐前吓得嘴皮子都哆嗦,哀求道:“陛下饶命啊!罪臣上有老母需奉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臣实在死不得啊。”

“瞧你那点子出息!”新帝嫌恶的看着他,“这次为何会败?你心里可有数?”

徐前抹了眼泪,愤愤不平道:“康王为人卑鄙,竟然趁人不备背后捅刀子,罪臣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啊。”

新帝气得一阵头晕,这话若是放在以前说,恐怕他不仅不会责怪,反而会好言劝慰,可自打他登基以来,站得高、望得远,有些想法也变了。

他一把抄起身前的玉镇纸砸了过去,那玩意儿挺沉,徐前又不敢躲,愣是被砸得头破血流却擦也不敢擦。

新帝火大地怒骂,“你也是身居高位之人,出了事只管说别人的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呢,为什么会败,又败在何处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吗?”

徐前跪伏于地,申辩道:“罪臣可是严格按照前人所述排兵列阵的,想来书上所言也不全是对的。”

“尽信书不如无书!”新帝当了皇帝后,才知道有些东西只靠圣人所言是行不通的,他无力地挥手,“你退下吧,来人,召顾先生觐见。”

顾谨言进殿的路上,正好看到头上裹了一圈白布的徐前,双方见面时,徐前摇摇头,一脸怅然若失地走了。

待到顾谨言进殿给新帝行礼时,便见地毯上正静静躺着一块玉镇纸,“见过陛下。”

“先生请坐!”新帝出神地转着茶盏,良久方道:“如今京城已无兵可调,朕又无将可用,先生可有何妙策?”

顾谨言早已成竹在胸,“虽然叛军如今势大,但京城还在陛下手中,不如下旨让各地卫所进京勤王,另择一武将统兵。”

新帝摇摇头,“朕早已下旨晓谕各地,但响应者寥寥。”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很失败,平常那些人天天喊着忠君爱国,可真到了用人之际,一个个竟然不是说病了,就是借故拖延。

如今他手上没兵没将的,除了满朝堂只会之乎者也的文官,一个能出头平事的都没有。

顾谨言想了想道:“不如请昌乐侯出面,将城中各府的护院、家丁征召入军,再加上宿卫禁军、兵马司、衙役或能抵挡一阵……”

新帝震惊地看着他,“竟已到了如此境地吗?”

顾谨言没说话,或许事实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严峻些,据他所知各地藩王已经联合在一起,又是出兵、又是出钱的准备支援康王,而王驸马更是亲自领兵北上,目的显然并非勤王。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啊,如今所有人都看得出康王可比新帝有能力多了,纷纷赶来锦上添花,给自己捞点好处。

而京郊三大营的兵力又全被康王收编,不日就会围攻京城,再加上有流民配合,康王不胜都有鬼喽。

新帝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方案。

就当众官员以为昌乐侯会借病推脱任命,但没想到的是,昌乐侯竟然接旨了,于是京城各家各户的家丁护院,都被其主子送进了军营。

昌乐侯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人们嘻嘻哈哈地找人聚众聊天,便命自家护院下场揪住几个典型出来,几个大耳刮子下去,众人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列队集合。

昌乐侯多年不管军务,但虎威犹在,刚开始便定下了四十三条军令,其中三十六条都带着斩字。

新帝还担心他不用心教,亲自来校场观看,却见不过短短两日,杂牌军竟已达到令行禁止的目标。

“文臣武将,各有各的好啊。”新帝带入文臣视角来领兵,怕是单单整个队形就要十天半个月吧,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严苛的军法,确实比絮叨的说教更有效。

顾谨言的建议不仅要让各大户出人,还得让他们掏银子,为此他不惜和各位大臣翻脸,亲自带着锦衣卫上门募军饷,一时间他的名声比臭狗屎更为不堪。

顾家的管家见老爷每天朝出晚归的,甚为心疼,“老爷,你要爱惜羽毛啊,这种得罪人的事大可让别人干啊。”

顾谨言笑笑,“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但如今形势变化得太快,老夫受声名所累,以后注定只能当个孤臣了。”

都说闺阁女子视名节大如天,但其实文官更看重清誉名声,顾谨言的罪行早已公之于众,想要在朝堂立足唯有抱住新帝的大胆,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难听一点的说,他现在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皇上赏饭吃,他才不会饿肚子,自然得急皇上之所急,忧皇上之所忧。

管家听了不觉叹气,“老爷好好保重,咱们顾家不能没有你呢。”

顾谨言看着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最近江南顾家有没有来信?”

“还没有。”管家老老实实地回道:“老爷所虑甚对,还是耕读传家久,想必顾家小辈以后会体谅老爷的劳苦用心。”

“待过了年,皇上改了年号,说不定会免了顾家的罪,到时说不定会加开恩科,一定要督促族中子弟苦读。”

管家点头应是,又唤来丫环给老爷备茶、备水。

花开两条,各表一枝。

康王自大胜后兵力暴增,不仅收编了京营,竟然还将王驸马及其它藩王的兵力收在帐下。

康王召集众人开会商议如何攻下京城,不多时所有人都齐聚中军帐,张敏、剑月自然也在,但这却引起王驸马的反感,“咱们大老爷们打打杀杀的,怎地还把女人牵扯进来?”

康王解释道:“张小姐乃是祺国公小姐,军中诸多计策都出于她手,不可轻视。”

王驸马笑笑,“再尊贵的女人也得守规矩,军事打仗这么阳刚的事情,还是别让女人参与了。”

剑月这暴脾气一点也忍不了,反唇相讥,“再厉害阳刚的男人也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放肆!”王驸马顿时怒不可遏,“老子在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你是老子,我还是老娘呢!”剑月猛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势可比王驸马还足呢。

众人纷纷上前劝阻,张敏冷冷道:“开会就开会嘛,不要搞男女对立,这是不对的,咱们的目标一致,为何不能求同存异呢。”

王驸马摇摇头,一脸惋惜对康王道:“原以为你是个拎得清的,却不想也是个糊涂蛋,罢了,我这便带着人马走了。”

康王忙拉住他,“姑父远道而来,且消消气。”

这位尚了公主的姑父好像有心理创伤,特别喜欢宣扬男尊女卑的一套,估计在府中夫纲不振,故而在外面找补回来呢。

众人也不知该怎么劝了,毕竟王驸马的兵力对现阶段的康王来说可是一大助力,若是两者结盟或许能顺利拿下京城。

张敏也不想他们为难,主动道:“罢了,你们议事吧,奴家回帐去了。”